薊縣城下,文醜所部大營!

寬闊敞亮的中軍大帳呈現出詭異的一幕:帳內隻有文醜一人,像困獸一般來回奔走,滿麵猙獰,時而掩麵嚎哭,時而仰天怒吼,聲音好似那受傷的凶狼躑躅於荒原一般,凶殘而悲涼。而帳外,大小將校偷偷的向帳內探頭凝望,卻無人敢踏進中軍帳一步!剛才有個自以為地位超凡的親兵端著晚餐送進帳中,被暴怒的文醜一劍斬殺,那屍體還血淋淋的躺在帳內,卻無人敢去收拾!

文醜平時也是個脾氣暴烈的人,但像如今這般近乎喪失理智卻是少見,眾人知道文醜變成這幅模樣的原因,心中也充斥著慘痛和同情,但是沒有人敢在這種時候主動湊上去,安撫文醜大將受傷的心靈……

由於事態緊急,眾人對視一眼,一名校尉硬著頭皮,探頭進帳,顫聲說道:“將軍,末將有急事稟告……”

“滾~~~”回應他的是,一聲炸雷般的怒吼。

“呃,是敵人的使者,他是來下戰書的!”那校尉也算硬氣,咬了咬牙把話說完。

“呼~~~”一個大漢猛的從帳中竄了出來,直接將那校尉撞翻在地,順手搶過了他手中的戰書。

打眼一掃,文醜本就黝黑的大臉黑氣繚繞,殺氣一的滲出,震駭得周邊眾將大氣也不敢喘一下:“把那使者殺了祭旗,把人頭給小誌送回去,告訴他,應戰!”

“是……”眾人一邊戰戰兢兢的齊聲答應,一邊偷偷的挪步,盡量遠離文醜的身邊……

“小誌,滅門之仇,我要讓你血債血償,碎屍萬段啊!”夜空下,一道淒厲而高亢的嘶吼,響徹大營!

小誌跟文醜兩軍的決戰,在太行山餘脈下展開!

戰場上驀然卷起一道詭異的涼風,卷起漫天的草屑枯葉。無數麵兩軍戰旗在風中狂舞,旗麵激**出的尖銳聲響,猶如狼群攻擊獵物之前的厲嘯一般!

小誌披堅執銳,高立於半山腰上俯視山下的文醜大陣,長袍飄飄好似神將一般,帶給部下大軍不可動搖的堅定信心!一萬五千餘名精兵在山上擺開了陣勢,山巒起伏,大軍布陣也是層層疊疊,綿密無邊,好似跟大山融合在一起,帶給人不可摧毀的厚重感!

文醜在山下,滿是血絲的雙眼憤恨的瞪視著山上的小誌,目中似乎根本沒有敵軍大陣的存在,文醜一心一意,就是要將傲立於山腰上的小誌擒下斬殺!

雖說心驚於敵軍毫無漏洞的陣勢,但主將戰意堅定,文醜部下的近兩萬人馬也逐漸拋卻了恐懼,發出了不甘屈服的怒吼聲!

“無膽小兒,你膽敢殺我全家,就不敢堂堂正正跟我一決生死嗎?躲在這萬軍之後,算是什麽英雄好漢?嗯?”文醜雖已被仇恨衝昏了頭腦,但仍想做最後的努力,畢竟以兩萬軍衝擊敵軍的山陣,損失將無法控製!

殺光文醜的全家?看著身邊部下詭異的眼神,小誌一陣納悶:我什麽時候做出這麽缺德的事情了?難怪文醜像磕了藥一般纏著我不放,敢情真是有誤會啊……

雖說自己沒有做過,但小誌卻不準備多加解釋了。兩軍敵對,稍有疏忽便有可能全軍敗北,好不容易將軍心激發到頂點,不能因為文醜一句話便墮了大軍的威勢!

“哼,文醜鼠輩,有能耐便領軍攻山,你能打上來,再來衝我叫囂吧!”小誌在萬軍麵前,對著文醜比劃了一個完美的中指,滿山兵馬齊聲爆笑,那文醜的臉色卻風雲變幻,好似要嘔血而亡一般……

“可惡,給我攻!”文醜怒極,仰天怒吼著發出命令!

震撼人心的戰鼓,雄渾激昂的號角,在一瞬間響徹長空。伴隨著狂暴的怒吼喊殺聲,戰場上幹澀的空氣頓時熾熱了起來。

片刻之後,數萬人混戰在了一起,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弓箭手齊射,放,放,放……”校尉馬忠不顧被狂風卷起的沙塵,眼睛睜得滾圓,聲嘶力竭地縱聲厲喝下令道(北京五六月份多沙塵天氣,但願沒有記錯……額)。

依山列陣的弓箭兵,憑借著地勢之利,將箭矢斜舉向天,以拋射的方式進行攻擊。

密集的羽箭在空中化做一片烏雲,帶著陣陣厲嘯,朝蜂擁而來的敵軍迎了過去。

但薊縣這個月份的天氣比較詭異,風力雖不大,風向卻多變!小誌布陣之時明明讓弓箭隊占據著順風的風口,但臨到開戰之時風向卻驟然轉變,使得逆風飛行的箭矢射程大打折扣,許多箭矢飛到半途中就已墜落,即便擊中了目標,威力也是大減。

高舉盾牌,迎著敵軍的亂箭,文醜麾下大軍蜂湧而上,數千人爭先恐後的向山上衝殺而去!

小誌收回凝望的視線,轉而注視弓箭隊的陣地,不由得眉頭大皺:“明知道風向不利,竟然不知道調整,真是蠢貨!傳令給馬忠,命他自行調整陣形位置,占據順風口射擊!”

“命典韋,時刻注意對弓箭隊的保護,別被文醜給端了!其他人固守本陣,不許讓一個敵人攻上來!”連著下了幾個命令,身後的親兵連連點頭,轉身疾奔而去傳達命令,嘹亮的傳令號角也在小誌的身後響起。

“這狗娘的風向,這狗娘的文醜!”下達完命令後,小誌繼續將目光投向戰場,銳利的眼眸慢慢地眯了起來。

文醜雖然怒極,但攻擊卻絕不魯莽。在地形不占優的情況下,他巧妙地選擇從北坡發動主攻,占據了上風頭。這一舉措,令小誌軍數千弓弩的威力大減。甚至於,逆風迎戰地士卒,還不得不忍受飛舞的沙塵之苦,稍不留神,眼睛就可能鑽入風沙。

身經百戰的文醜,於此戰中展現出一名老將應有的老辣!

“傳令給馬延,命他領本部精兵,繞過主戰場,端掉小誌那幾千弓箭手,絕對不能讓他們占據上風!”察覺到敵軍所做的調整,文醜臥蠶一般地濃眉微挑了挑,沉聲對身後親兵喝令道。

“是!”親兵也毫不含糊,當即打馬而去。

拚命壓抑住心底的絲絲殺意,文醜觀望的目光掃過敵軍整個大陣,眉宇不自禁的連連跳動。

小誌所占據的是一座連綿五十多裏的山坡,數萬大軍就在這山坡上橫向列陣!左側山坡怪石嶙峋,地勢陡峭,易守難攻,小誌仍布置了兩千餘人在那裏戒備,以防萬一。右側山坡駐有三千餘名弓弩手,居高臨下,一亂箭如瓢潑大雨一般傾泄而下,對著衝擊上山的敵軍造成殺傷。文醜命人強攻那邊山坡,端掉小誌的弓箭隊,卻受到了典韋所部的強力阻擊,兩軍在半山坡上慘烈廝殺,誰都不肯先退一步!小誌自領的中軍占據主坡,萬餘精兵層層列陣守護,依托著巍峨山地,不動如山!

雖然理智在告訴文醜強攻的代價太大,但內心的仇恨和狂熱卻驅動著文醜成為一隻嗜血的野獸,將指揮陣線不斷提前,催促著麾下大軍奮不顧身的向山上猛衝!

戰鼓如雷,號角衝天,戰場上的各路兵馬廝殺得異常慘烈。黃色砂土地,很快就被鮮血染成殷紅色。地麵上到處都是死屍,也有重傷垂死的士卒在做最後的呻吟。

在文醜的臨陣督促下,幽州軍的攻勢堪稱狂猛,大小將校拚命嚎叫著,率領部下士卒拚了命的往山上爬,跟敵軍血拚,肉搏在一處!寸土必爭,寸土必奪,寬廣縱深的山巒,被幽州軍一寸一寸的占據著,小誌的中軍陣線,被一寸一寸的往山上壓縮,再壓縮,身後的土地,屍體躺倒在血泊中,一堆堆血色的屍骸,看著異常的殘酷!

但即使這樣,麵對著文醜大軍的狂攻,小誌不動不搖,麾下的將士也韌性十足!萬餘精兵固守的主陣地,固若金湯!一個士兵倒下了,更多的士兵補位上來,一道陣線被突破了,下一道陣線依然從高處衝鋒下來,跟敵軍肉搏!交戰近兩個時辰,已經有兩道防線被文醜軍攻破,但血雨腥風中,剩下的幾道防線仍然堅挺,死死護衛著山頂的小誌,不讓敵軍越雷池一步!

整整兩個時辰過去了,小誌依然站在那裏,不動不搖,沉穩的表情中滿含著自信和自如。而眼下的戰局也印證了他的判斷,依托有利地勢,強力狙擊敵軍攻勢的戰術,已經取得了效果,文醜軍在連續發動數次猛攻均不能成功之後,銳氣已經漸漸枯竭了!

戰到此時,兩軍的傷亡比例大概是1:2,文醜軍無論從傷亡還是士氣上看都落在下風,但那文醜竟仍然沒有放棄的打算!

“可惡!可惡!”看著麾下士卒的屍體覆蓋住半個山巒,那小誌仍然很囂張的站在那裏,文醜的大臉扭曲變形,低吼聲聲,恨不得一口將小誌連同整個山巒吞進肚中!

身後還剩下五千餘人,文醜暴怒到極點,竟奇跡般的恢複了冷靜,沉聲對身後眾將說道:“山上那人便是敵酋小誌,此人侵我幽州,屠我百姓,我幽州軍連戰連敗,竟無一人能阻止他!我不知道你們怎麽想,反正我是咽不下這口惡氣!我不想死後也要被後人戳脊梁骨,說我幽州男兒盡是些沒骨氣的軟蛋!是條漢子的,隨我攻上山去,我等在山頂上,拿小誌的頭顱盛酒喝!”

話音未落,文醜目光決然,縱馬向山巒飆去。身後留下一陣短暫的沉默,接著便是衝天徹地的怒吼:“誓殺小誌,保我幽州!”

眾將齊聲呐喊,緊隨著文醜全速向山頂衝去,五千餘名幽州精兵,喊著整齊的口號,帶著義無反顧的決死氣勢,悍然向山峰發起了最後的衝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