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州,南陽郡,酈縣。

西城門,值城守夜的士兵正在城樓上來回巡邏,已經是四更時分,深夜的絲絲涼風讓這些衣襟單薄的士兵不住地打寒噤,又冷又累的境況讓他們愈發地想念溫暖的床鋪!秋意漸漸濃烈,這守夜的任務是越來越不好過了……

“真他娘的凍死人,這麽冷的天竟然還要巡夜,連個鬼影子也看不到!”一名巡邏的士兵忍不住輕聲抱怨起來。

“娘的,當官的一個個都躲在家裏抱婆娘,卻讓我們受這種罪,真他娘的沒有天理了!”

“是啊……”滿腹怨言的其他士兵紛紛搭起腔來。

忽然間,一名士兵仿佛注意到了什麽,揉了揉困澀的眼皮,定睛朝城下望去。

“下……下麵好象有人!”這名士兵驚叫出聲。

什麽?有人!!!!所有人立刻就警覺起來。一名士兵從城樓上探出頭去,朝下麵的大喊了一聲:“下麵是誰?”

“是自己人!快開城門!快快!”下麵一個非常焦急的聲音回答道

城樓上的巡邏士兵個個麵麵相覷,根本沒搞清楚是怎麽回事,但聽對方的口氣似乎的自己人。原先喊話的士兵又喊一句:“你們到底是誰,奉曹將軍軍令,戰時夜間沒有他的手令,誰也不能擅自進城!”

“去你娘的,我們就是曹洪將軍的親兵,曹將軍今日跟那群川狗激戰不利,幾萬大軍都散了!我等就是曹將軍派回來搬援兵的,若是貽誤了戰機,小心老子們活剝了你!快快開城門!”城下隱約有數百人之多,似乎個個身上帶傷,動作都有些遲緩,但口氣仍然驕傲蠻橫至極,絕對正宗的曹軍風格!

開?還是不開?城樓上的士兵也拿不定主意。此時城下的人好象變的越來越焦急,口氣越來越重。

“快去請王將軍過來,讓他決定!”一名比較老成的士兵說道。

不多時,睡眼惺忪的城中守將王將軍一步三搖晃的走來,向城下張望了一眼,模模糊糊的看見眾人身著一身殘破不堪的曹軍服飾,呻吟聲此起彼伏,似乎受創不輕,王將軍也不敢疏忽,朝下麵朗聲喊道:“汝等真的是曹將軍的人馬?可有曹將軍文書為證?”

“去你媽的文書!戰局不利,哪裏來的文書給你看!”城下領頭那人火冒三丈,毫不客氣的怒罵道,“你這家夥算是什麽東西,小小一座縣城的守將,哪裏來的這麽多毛病!若再不開城門,惹惱了老子,把你全家給剁了喂狼!快快開城!”

酈縣從屬於宛城,名義上雖是荊州的城池,但卻處在曹軍兵力的管轄下,這酈縣守將明著是荊州氏族的將領,但暗地裏也不知吃了曹洪多少好處,早已明裏暗裏表忠心無數次了!

若城下這支人馬真的是曹洪的親兵,偏偏被自己拒之城外,那麽等曹洪回來了,一定沒自己好果子吃!王將軍心下一盤算,看清城下不過隻有三百來人,且多數帶傷,漸漸放下了疑心,揮了揮手,揚聲喊道:“汝等稍等,馬上開城!”

往城下奔的途中,王將軍低聲對身邊親兵說道:“召集城中的兵士待命,以防萬一!”

足足拖延了半個多時辰,酈縣西城門,才緩緩開啟。披掛整齊的王將軍在數百親兵的簇擁下,魚貫出城迎接。

那領頭之人早已等的不耐,麵沉似水,迎著王將軍漸近的身體怒罵不休:“你這不識好歹的東西,竟然敢讓爺爺們等這麽久,腦袋是不是不想要了?”

那王將軍雖然位卑言輕,又是寄人籬下,但好歹也是執掌一城的帶兵之人,幾次三番被這小小親兵辱罵,心中也是慍怒,當下毫不客氣的怒喝道:“你這兵士好沒規矩,就算你是曹將軍親信之人,難道就敢如此放肆嗎?你姓甚名誰,來日我非得找曹將軍說道說道!”

那大漢傲然一笑,渾身似凶獸般湧動的危險氣息漸漸散發出來:“你這家夥聽好了!我乃是……西川張任!”

最後四個字仿如夜半驚雷一般在王將軍的耳邊炸響,王將軍瞬間大腦一片空白,渾然想不起這西川張任到底是何許人也!

夜空下,一道匹練銀白的寒光閃過,映照出那大漢滿含殺氣的麵龐,錚亮尖銳的刀鋒一閃,那王將軍的首級就盤旋著飛向了天空!

直到此時,才有些機靈些的士兵恍然想起,張任,這不是正統領數萬西川精兵跟曹洪將軍激戰的川中大將軍嗎?

“我乃西川張任,爾等還不早降,更待何時?”張任橫刀立馬,瞋目喝道,偉岸壯碩的身軀中散發出駭人的凶野殺氣,距離近些的士兵連呼吸都已不順,腿肚子不覺發起了抖!

“殺~~~~”夜空下猛然亮出無數火把,火把匯聚成一條金色長龍,急速向城池移動,夜幕之下,不知有多少兵丁在向城池湧來!

戰鬥很快就結束了!失去了主將指揮,城門也已洞開,城中剩下的兩千餘士兵根本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不消一個時辰,便被張任控製了酈縣全城!

當酈縣被偷襲的消息被曹洪軍斥候探知,火速報給曹洪時,曹洪差點氣得仰天吐血!

奉曹操之命,統領宛城三萬精兵向入侵荊州的川軍發起反擊,曹洪的心境在短時間內,經曆了從大喜到大悲的極端轉變!

兩軍主力在南鄉城下經曆一場激戰,在主將實力相當,軍隊兵力相若的情況下,川軍完全不是訓練有素,猛悍如虎的曹軍對手,竟然被一戰擊潰,損失近五千人,才換來了不到兩千曹軍傷亡的代價!

此戰過後,法正意識到了兩軍之間戰鬥力的絕大差距,不再跟曹洪硬拚,獻策張任,跟曹洪玩起了躲貓貓!

一連數日,曹洪完全掌握不到張任數萬川軍的行蹤,派出去的斥候要麽全無收獲,要麽就一去不回,使得曹洪有如睜眼瞎子,聚滿了全部力道的拳頭,卻不知該揮向何方!

得知酈縣被張任親自領兵襲破,原本就領兵駐紮於南陽郡的曹洪立刻揮軍趕去,待急行軍一日夜趕到酈縣時,卻已經找不到張任大軍的蹤跡了!收編了部分降兵,掠走了全部的兵糧,張任根本沒有占據城池的意思,繼續玩起了轉進!

曹洪在酈縣安生了不到一日,便有斥候快馬奔入城中報信:曹洪大軍離去不久,他剛剛屯紮過的鄧縣便被川軍一部攻取!而統領這支川軍的,正是軍師法正!一戰下來,不但鄧縣千餘守軍被滅,連留在城中來不及運走的大軍部分糧草,也全部變為了川軍財產!

曹洪年少時性格頗為暴躁,曾為友報仇而怒殺惡霸,隨著年紀漸漸增長,官位漸漸升高,曹洪近年來已經注意收斂了急躁的性格,變得沉穩了許多。但如今屢屢中川軍之計,曹洪的理智,終究還是壓不住沸騰的怒火!

說到底,若是連孱弱的川軍都打不過,那他曹洪還怎麽有臉見曹操,和一眾曹氏將領?

暴怒中的曹洪,不但拒絕了荊州氏族勢力支援的好意,更在曹操親自派來的使者麵前豪言戰局盡在掌握之中,讓曹操不需要有絲毫擔心!

曹洪屢戰不利,曹操親自指揮下的跟江東之主孫策間的鏖戰,卻略微占據了上風!

曹操采納劉曄的計策,不停的在江東軍中散播謠言,說劉備已經領軍殺向柴桑,江東腹地朝不保夕!

擾亂軍心之策,孫策和周瑜自然不會中計,抓了幾批曹軍斥候,當眾斬首,並嚴令軍中士兵不得擅自聽信,傳播謠言,凡有動搖軍心的言論者皆以軍法從事!

但這裏畢竟是荊州土地,在一眾荊州本土氏族的配合下,流言的勢頭越演越烈,且層出不窮,任周瑜絞盡腦汁的阻止,但那種種流言還是有辦法竄入士兵的耳朵中!久而久之,軍心鬥誌漸漸有了衰弱的趨勢!

趁此良機,曹操親自揮軍向江東軍發起了猛攻。除掉了蔡瑁一係的人馬,荊州氏族力量雖已大損,但效忠之心卻頗為堅定,有了這近兩萬人馬的鼎力支持,曹操的反撲甚為凶猛,狂風驟雨般的攻勢,連孫策都大感吃不消!

江東軍水戰獨步天下,但陸戰野戰就要差上許多,曹操抓緊了這一優勢,將夏侯淵近五千精騎的威力發揮到巔峰,神出鬼沒,一擊不中,立刻遠遁不見,在江東軍身上撕下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血肉!

隨縣一戰,夏侯淵以四千精騎,竟一戰擊敗孫策麾下第一大將太史慈近七千人馬,殺敵四千之多,太史慈本人身受重傷,狼狽敗退,羞憤交加而病倒,短期內再也上不得戰場了!

連戰連敗,就連強悍氣盛的孫策都油然生出了退兵之意,但周瑜的目光卻極為毒辣,力勸孫策打消退兵之念,帶著兩萬餘江東兵馬死守長沙郡,打起了拖延到底的主意!

周瑜此舉,無形間卻切中了曹操的軟肋!如今的曹操什麽都不缺,但最缺的卻是時間!

隨著近十萬兵馬被日複一日的拖死在荊州戰場,隨著時間一天天的流逝,爭奪豫州之戰,漸漸向著劉備一方,緩緩傾斜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