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臆想的恐懼

這隻獵犬就是獵狼了吧。被所遇見的家夥們稱之會使她葬身口中的食人狼。出乎宋娟娟的意料,她以為見到它的第一眼,它就會如同受了刺激然後瘋狂起來的騰蔓一樣朝自己撲過來。

在宋娟娟還未來得及驚呼時就將自己一口吞下了——誰知,所見的實情卻是,這隻獵狼一動不動,站在行走骷髏,也就是阮司陵的跟前,兩隻黝黑的狼眼即沒有發出貪焚的精光,也沒有任何一絲激動或是興奮的情緒流露。

宋娟娟所遇到的阮司陵和他的獵狼,就像是上了年紀的老人帶著他的寵物出門溜達,緩緩的,慢悠悠的從路的那邊走過來。

遇見她,他們停下了腳步,卻再也沒有更進一步。

他們雖然沒有更進一步,但在她身後追殺的植物們,也沒有再更進一步了。

宋娟娟回過頭,身後一派肅靜,來時的小路暢通無阻,天空與道路兩旁再也沒有滿天飛舞的長條枝蔓。

她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想是遇到了主人,所以底下的仆人就自動退縮了吧。

宋娟娟沒有浪費時間,知道麵前出現的就一定是阮司陵,於是主動開口:“尊貴的阮司陵您好,我叫宋娟娟,我……”

宋娟娟的自我介紹沒有說完,阮司陵的獵狼露出了牙齒,低低的呼著警告她。她立時住了嘴,不敢繼續下去。

沉默在這時候開始漫延,空氣驟時凝結起來,氧氣變得稀薄。四周圍安靜得隻能聽到她自己的心跳聲,卟通,卟通,卟通。

宋娟娟第一次體驗到了什麽叫做被眼神殺死的感覺。

雖然阮司陵沒有眼睛,隻有兩個大大的黑窟窿,卻讓她覺得,他的視線就如同成千上萬把的尖刀,在宋娟娟沉默的這短短時間裏,已經將她紮得透心涼,血噴如注,死了千萬次了。

“他就要來了。”阮司陵在宋娟娟覺得自己快要就第一千萬次死去的時候,突然開口了。

“啊?”宋娟娟沒有明白這沒頭沒尾的一句是什麽意思。

“誰也阻止不了他,他是一團無孔不入的氣體,他體內的力量邪惡無比,沒有人能製衡。唯一可以與他對抗的,隻有……”阮司陵的語調緩慢又怪異,聽起來像是某種預言一般。

宋娟娟雖然聽不懂,卻也豎起耳朵仔細的傾聽。

說到這裏,他忽然一頓。

大約是半秒鍾的沉默。

然後,他忽然氣息一屏,直望向她——他是沒有眼睛的,可是宋娟娟卻能夠清晰感覺到他在這時候忽然間雙眼一亮,直直的投到她身上的視線。

這次的視線是真正意義上的視線,絕不是宋娟娟臆想出來的那千萬把利刃,這次的視線帶有一種涼涼的,陰陰的氣息,卻又無分善惡,隻是純粹的黑暗,就如同人死後就被埋在了地裏。生前是如何的害怕遭遇這種待遇,但死了之後,卻又覺得順其自然。甚至隻有這樣,自己才能安息。

“你。”阮司陵說,“你把她們帶來了。”

“這是超脫了世界範圍外的人物,她們遊走於不同的世界之間,是比我們這裏還要更遙遠,更無法到達的地方———原來如此。”

“這樣的遺體自然夠得起被利用,實行困死蠱。”

“但是沒有想到她已經是另一層的身份,這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吧。利用我們死亡世界的墓地要達到的目的,是再也達不到了——嗬嗬,去吧,去吧。我從來沒有放生過任何一個人過去,但是也從來沒有活人能到達我這裏。今天不一樣,去吧,往前走去,一會兒他就要來了,他是追著你來的,也是為了他,但是,嗬嗬,我要看著他如何的被滅亡,真正的滅亡。”

阮司陵也不需要宋娟娟的任何回應,自言自語般的說完了這一番話,便在她的眼前自顧自的消失了。

阮司陵和獵狼一同消失了,周圍的騰蔓雖有蠢動,卻再也不來攻擊宋娟娟。

前方的道路一下暢通。

宋娟娟深知自己是得了主人的允許,在這個世界裏,若是沒有主人允許,就誰也走不出去,最後隻有死路一條。

心裏麵想著阮司陵說的話,藥師很快就要來了。他是追著自己來的,是發現自己離開了自己的幻境吧。

他怎麽會到現在才發覺呢?

不管藥師怎樣,首先她要找到墓地的中心,找出藥師在這裏所藏的東西。

一具屍體。

不知為何,宋娟娟的腦海裏忽然掠過穿著男式襯衫,頭戴黑色鴨舌帽的“姐姐”來。

難道是她?

貝兒叮囑自己要格外關注的人,是她嗎?

離真相越來越近了嗎?

宋娟娟的心怦怦直跳,一股說不上的衝動宛如熱血從腳底下湧來——在這個時候,她竟然在一瞬間,忘記了家仇血恨,唯一的念頭是:不能讓“姐姐”就這樣被埋葬。

阮司陵給了宋娟娟首肯,這片土地便接納了她。

接下來的事情就容易多了,她隻是順著腳下的路往前小跑,不一會就到達了一片氣氛更為沉重,更為肅穆的地方。

就是這裏。

一幢被黑暗籠罩的大樓歪歪斜斜的豎立在土地上,樓頂上正對著血紅色的一線彎月,大樓裏漆黑一片,沒有一絲燈光與生氣,似乎早已經廢棄了許多年。

在大樓底下的前一片空地上,一根根的墓碑立著,墓碑處隆起的一個個土包告訴了她這是什麽地方,做什麽用的。

沒有烏鴉,耳邊卻仿佛能聽到烏鴉發出來的鳴喪一般的嘎嗄聲。

沒有風,墓地安靜得仿佛連空氣都停止流動了,但仍隱約的感受到那在空氣中傳播的,風吹過空洞口時發出來的呼呼聲。

所有的氣氛似乎都是自己臆想出來的,但是卻如此真實,如此準確的灌入她的毛孔,她的肌膚。令宋娟娟不自禁的打起了哆嗦,漸漸的感到害怕起來。

然而害怕的時間是沒有的,藥師很快就能追過來了。

想到“姐姐”那張美麗的麵孔帶著的一抹冷漠與孤寂,仿佛她自出生起便不曾與任何人接觸,所以擁有了最無法改變和扭轉的疏離。

宋娟娟便感覺有些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