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掃盲班
“嗬嗬……俺是竹編,認字兩不誤。”姚長山嗬嗬一笑大言不慚地說道。
姚清遠無語地看著自家爹、娘道,“爹、娘!你是去學習的,你拿著這個幹什麽啊!”
“我都這麽大年齡了掃什麽盲啊!男、女都認得了,去茅房走不差不就行了。你們的名字我不是都學會了,還認什麽字啊!”大娘擺擺手又道。“乘法表俺也背下來了。”
大娘嘀咕道,“不過平常好像沒怎麽用,用加減好像就足夠了。”
“娘!”姚清遠道,“娘,你真該像姑姑他們學學,你看人家掃盲班出來後,學習優異不是直接到鄉公社工作了。”
“我!”大娘指指自己搖搖頭,“不成了,俺就是認識再多的字,這國家還能要我啊!這黃土……”她趕緊改口道,“這年齡擺著呢!”
在父母麵前可不能說黃土入半截……
“說俺,不如拿走你爹手裏的竹編。”大娘攛掇道,積極地轉移目標。
“行了,那麽多廢話?”姚長山直接拉著媳婦兒就往祠堂走去,當然忘不了手裏的針線笸籮和竹編。
祠堂在村子裏麵的角落裏,就像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最後一道門廳,也是石頭修葺的。比農家要高大,寬敞的多,且門前的石墩、屋簷的花紋、房頂的獸頭,磚雕、木雕、石雕隨處可見,是姚灣村最好的宅子。
祠堂並不陰森,也沒有那麽恐怖,照例是幹燥的黃土地麵,靠正麵擺放著一張油漆脫落的八仙桌,桌子後麵是一香案,案台上擺著許許多多的牌位。案台上掛著毛主席的畫像。在牆壁的後麵,那是裏屋,也是眾多牌位的置放處,林林總總擺滿了自有祠堂起本村已故的先人的遺供,包括在繈褓中夭折的孩子和八十高齡仙逝的老人。
廳堂兩邊是一排條凳,那當然是議事斷案時由家族中長輩來坐的,最中間是族長的座位,一張毫無顏色卻已自然發黑的木椅,極威嚴又四平八穩地常年放在那裏,隨時等待著它的主人坐上去發號施令。其實,它才是這座祠堂的靈魂。
不過現在已經被改造成村支部的辦公室了。
且現在祠堂的空房子也已經是現成的教室,且坐的滿滿當當,大都是村子裏的中年人,現在的孩子們都上了學,可比這些父輩們強多了。
雖然條件不太好,不過人們的學習熱情很高嘛!
用供台當講台,把匾額刨去字抹上黑漆當黑板,桌椅凳子都是村民就地取材,自個兒做的。
因為冬閑,所以是白天上課,平日裏夜間上課,用煤油燈照明。
與其說姚長山和大娘來這兒學認字,更多的是大家夥一起做針線,編竹籃。
熱鬧著呢!
連幼梅吃完自己的月子餐,就是小米粥加紅糖、荷包蛋,總覺得今兒早上不對勁兒。
就聽見外麵傳來,姚長海聲音,“爹,娘,我回來了。”
“妮兒她爸,她爸!”連幼梅扯開嗓門喊道。
姚爺爺一聽見媳婦地喊聲,掀開簾子道,“行了,快進去吧!你媳婦兒叫你呢!”然後又轉頭道,“長山娘,你不去看看,小夫妻沒經養過孩子,一點兒小事就咋咋呼呼的。”
姚奶奶正在納鞋底,不慌不忙地把鞋底子和針線放進笸籮筐裏,把腿上筐放在炕上,穿上鞋,披著棉襖掀開草珠穿的簾子,就出來了。“我剛才去看過,妮兒還在睡呢!沒啥大事。”說著就進了小兒子的房間。
“咋了,咋了。”姚長海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身上髒兮兮地還有一股子牛糞味兒。
“你……你先出去,洗洗。”連幼梅掩著鼻子趕緊揮手道。
“哦!我去去就來。”說著姚長海轉身出了房間,進了堂屋。
姚夏穗見狀不由分說,趕緊用水瓢舀了一瓢熱水,又兌了些涼水,端給了姚長海。
姚長海笑了笑,“真乖!”然後用皂莢幹葉子洗了洗手,洗了洗臉,也可以除味兒,別熏著寶貝閨女了。
雖說冬閑,又下了一場大雪,不用下地,可也得漚糞,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種地主要依靠圈肥,把社員家裏的人畜的糞便收集起來,集中處理,到來年正好給田裏的麥苗施肥。
身為年輕力壯的生產小隊的隊長,他得帶頭幹,人多力量大,這不一會兒就幹完了。
不過這肥料明顯不夠,看來開春化凍還得想辦法。
姚長海洗幹淨後,姚夏穗端著木盆向外走,“我來吧!”姚長海直接接過她手中的木盆,把水倒在了榆錢樹下。
把木盆放在院子裏的石台上,濕漉漉的手,在身上抹了兩把,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
“怎麽了,看你急的。”姚長海進屋拉了張凳子,坐到了炕邊。
連幼梅抱著孩子,火急火燎地道,“她爸,你看平常這個時候妮兒早就醒了,這都十點多了,還不睜眼,是不是病了。”
姚長海一聽就急了,騰的一下站起來,彎腰探了過去,“燒不燒!”
“不燒!”姚奶奶搖了搖頭道。“我剛剛摸過,一點兒也不燒。”
姚長海一聽不燒,放下心來,看著妮兒紅撲撲的臉蛋兒,嘴角還吐著泡泡,“看她睡得香著呢,應該沒事。”
“俺早就說沒事了,小月娃這睡覺就是她的正事,沒啥好著急的。”姚奶奶說道。
“可是……”連幼梅抿唇遲疑道。
“吃奶了嗎?”姚長海趕緊直起身問道。
“這樣子怎麽吃啊!”連幼梅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
“你抱著試試唄!”姚長海笑眯眯地說道,在他的眼裏隻要孩子能吃,就沒有什麽大事。
姚長海覺得自己身上的涼氣還沒有散完,所以隻是伸手,並沒有抱起孩子。
姚奶奶在她解衣服時,抱起來了孩子遞給了連幼梅。
因為妮兒睡得正香,很顯然不願意被人打擾,所以很不老實。
連幼梅把**塞進妮兒的嘴裏,“嘶……”她的五官都擰到了一起。
“怎麽了,怎麽了,這丫頭咬你了。”姚長海見狀急忙問道。“這丫頭脾氣可夠大的。”
姚奶奶無語地看著他們小夫妻倆道,“好夢被人打擾,能有好脾氣才怪。”接著又道,“你們真是的,妮兒睡醒了,餓了自然就會吃了,隻要不哭不鬧,不用著急的。”
“沒事了,沒事了。”連幼梅擺手道。
“怎麽樣?吃了嗎?”姚長海輕聲細語地問道。
“吃了就好。”姚長海長籲一口氣,坐在了凳子上道。
窩在連幼梅懷裏的妮兒,撩了一下眼皮,聞見熟悉的味道,不在鬧脾氣了,閉著眼睛安心的吃奶,吃著吃著,就又睡著了。
姚奶奶見狀搖著頭離開了,這小夫妻,不過可以理解,剛剛當上爹娘,一點兒小事,就一驚一乍的。
所以今兒一整天,妮兒都渾渾噩噩的,吃著奶就睡了,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刻。格外的安靜,還真讓人有些不習慣。
到了半下午“得!”看著又睡著的土妮兒,連幼梅道,“看來晚上甭想睡了,又睡顛倒了。”
“你放心!晚上有我呢!你安心地休息吧!”姚長海拍著胸脯保證道。
姚奶奶聽得抿嘴直笑。
“娘,你笑什麽?”連幼梅好奇地問道。
“哦!長海這話聽得小狗直發笑。”姚奶奶笑道,言外之意,男人的話要是能相信母豬都能上樹。
當年長海他爹也這樣保證過,不過,他睡的比她還死呢!不過也有情可原,麵朝黃土,背朝天,土裏刨食真的很累。還要看老天爺的眼色,作為家裏的頂梁柱,男人很累的。
加上還得忙夏、秋收,收完莊稼,還得藏糧食,保護豐收果實和敵人周旋。
那時候真的是扛起鋤頭是農民,扛起槍來是兵。有時候敵人瘋狂起來,女人就擔任起種莊稼、收莊稼的職責。
男人都上戰場了,然而活著回來,比什麽都重要。
想起往事就一把辛酸淚!
結果誰也不用熬夜,妮兒人家一覺到天亮,期間換尿布,她都沒有醒!
好像自從鬼哭狼嚎,磨了三天之後,這孩子好帶的很!
直到第二天才恢複過來,心神清明,終於不昏昏沉沉了。
妮兒睜開眼睛,小手揉了揉眼睛,依然是漆黑一片,哧……果然是個夢!
無聊的妮兒繼續閉目養神,耳聽得小夫妻的對話。
連幼梅推推他道,“她爸,她爸,雞都叫了三遍了。”
姚長海一翻身,側躺著,看著她們娘倆,嘟囔著道,“還早呢!天還沒有大亮呢!你聽聽咱爹、娘還沒起呢!”
冬日裏天亮的晚,此時戶外是漫天星光,雞叫三遍,大約是卯時早上五到七點。
而現在是早上五點多。
“怎麽睡不著了。”姚長海睜開眼睛道。
屋裏邊黑漆漆的不過這星光微弱的光芒,也看得朦朦朧朧的。
“是有點兒!妮兒很乖,不哭不鬧的,昨兒又睡了一天,我跟著也睡了。”連幼梅側身看看身旁地孩子,手伸到她的屁股下麵摸摸,沒有濕,又躺了回去。
“村裏的掃盲班還在辦!”連幼梅挑眉問道。
“是啊!現在認字的積極性很高。”姚長海笑道,“我姐他們那一批脫盲後,有好多逐步走上了鄉、村和農業合作社的領導崗位,有的成了農、林、牧生產的技術骨幹。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
掃盲班?什麽東東!妮兒滿腦子的問號?
“所以我挺佩服咱娘的。”連幼梅由衷地說道。
妮兒她爺爺,後來加上倆孩子,在山上打遊擊,奶奶呢!一個人可真不容易。
“那是!想當年咱娘可是婦救會的得力幹將。”姚長海驕傲地說道。
婦救會?妮兒想起來了,抗戰片裏可沒少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