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納鞋底
“今兒咱們都想到一塊兒了,我也納鞋底。”劉淑英卸下背上的竹背簍,拿出納了一半的鞋底。
“這是給妮兒做的。”大娘看著鞋底的大小說道。
“她現在會跑了,費鞋了,多做一雙備著。”劉淑英笑道。
“嬸子,咱家妮兒才不費鞋呢!和其他瘋跑的孩子,她簡直是太乖了。”大娘打抱不平道,“對吧!妮兒。”
“對!”妮兒仰起臉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道,一副我很乖的樣子。
“秀芹呢!”劉淑英隨口問了一句道。
“上工了。”大娘說道。
“這下雨天,也去啊!”劉淑英搖頭輕笑道,“這丫頭也不知道歇歇。”
“已經歇了三天了,這不一聽說上工飛也似的的就跑了。”姚奶奶輕笑道,“就對掙工分感興趣,一刻也閑不住。”
“對了,娘,大嫂,這轉過年頭,秀芹嫁過來都快兩年了,這還沒動靜。”三大娘頓住手,“咱娘可等著抱重孫子呢!”
“那個還沒來,怎麽抱。”大娘小聲地嘀咕道,
“什麽?”三大娘驚訝道,緊接著,“哎呀!”看了下拇指肚,放進了嘴裏。
“你那麽一驚一乍的幹什麽?身體虧的太很了,反正年齡不大,晚兩年再要孩子也不遲。”姚奶奶心疼道,“多養養,不然傷身體。”
“這當爹的也太狠了吧!”三大娘無語道,“我們那時候由於營養不良,那屬於天災,這完全是人為的。”
“那邊就沒動靜。”三大娘又問道。
“沒有,孩子們去了十裏村吃了兩回閉門羹,所以秀芹連眼淚都沒有了。”大娘歎息道。
“以後別提這個。孩子心裏難受。”姚奶奶叮嚀道。
“知道了,娘。”三大娘縮縮脖子道。
“怎麽著急想讓人家叫你奶奶,不怕被叫老啊!”大娘打趣道。
三大娘聞言想了想。滿臉黑線,“還是等等吧!還不到四十被人叫奶奶。咦……”
“她三大娘覺得被叫老了,那我們家幼梅,豈不是更老,小奶奶。”劉淑英笑道。
這種事太常見了,父輩們年齡差距大,可不小輩們,有時候這輩分不自覺的就長了,老了。
“這就叫老了。這過兩年致遠要是娶媳婦兒生孩子,你咋辦?”大娘眼瞟著她打趣道。
“咳咳……”妮兒聞言咳嗽了起來,“這是咋了,又沒有喝水,還能嗆著自己了。
劉淑英趕緊輕拍著妮兒的後背,“沒事吧!”
妮兒擺擺手困難地說道,“沒……事!”她有點兒反應過大了,八字還沒一撇呢!人還影兒呢!真是的。
“真沒事。”姚奶奶看著她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道,“我去給你衝點蜂蜜水。”
“你們喝水不?”姚奶奶問道。
“奶奶別動了。我端來,衝泡好的茶水了。”姚致遠打著傘端著茶壺走了進來道。
姚奶奶見狀趕緊接過他手中的傘道,“這茶水還用得著你送啊!”
姚致遠跨進門檻道。“我們用雨水衝泡的,嚐個鮮兒。”
姚奶奶折起來傘放在,門口,“你們可真有閑情逸致。”
“嗬嗬……喝著玩兒唄。”姚致遠笑道。
“咦!致遠今天沒去牛圈。”大娘問道。
“我下午去。”姚致遠徑直走到八仙桌邊,拿起倒扣的玻璃杯子,倒滿了茶水。
“他們這仨小子輪著來,可以多看看書。”三大娘傾身上前小聲地說道。
“這樣也好。”姚奶奶點點頭道,“別聽外麵瞎嚷嚷,那都是狗屁。不識字被人騙了都不知道。”
“這例子比比皆是,想當初咱們可沒少被地主老財騙。”姚奶奶接著道。
“我知道奶奶。”姚致遠端著杯子遞給姚奶奶道。又把茶水一一端給長輩。
“嗯!”大娘灌了一口,砸吧砸吧嘴道。“這雨水泡茶,也沒啥,還不如咱的井水甜。”接著喝完杯子中的水,把空茶杯放在了灶台上,不好喝,也不能浪費了,這是她心中最樸素的想法。
“還是留著招待客人吧!”姚奶奶說道。
“那好吧!我端走。”姚致遠笑道。
“行了,致遠泡的,怎麽也得喝完。”姚奶奶接著說道,“趕緊回去吧!你太姥爺還等著呢!”
“奶奶、姥姥,大娘,娘,妮兒,我走了啊!”
姚致遠撐起雨傘消失在雨霧中。
大家接著繼續邊聊天,邊納鞋底,鞋底就這麽一針一線納出來的,鞋幫是一層布一層布糊出來的。
正好是秋雨綿綿的時候,這時候也正好忙裏偷閑,忙了一個多月,能稍稍喘口氣。
說是偷閑,可怎麽能閑的下來,每家婦女都會拿一張小凳子,坐在屋內,開始搓麻繩、納鞋底。
過去農閑季節,很多農戶忙著搓麻繩。在鄉下,麻繩的用處很廣。要說起搓麻繩,鄉下人沒有一個不會的。不管男女老少,上至七八十歲的老農,下到七八歲的小孩,不會搓麻繩,可算不上個莊戶人家。
隻見姚奶奶卷起褲管,拿三根或四根粗麻,捋平拉直,在手心啐一口口水,輕巧而適當的在腿上一搓,三條粗麻線就結結實實的擰在一起了,麻繩就出來了。穿在針內,就可以當納鞋底的麻繩了。也隻有麻繩納出的鞋底最結實。
鬆散的麻線就像一個個有生命的精靈一樣,在姚奶奶的手下和腿上,翻滾著,翻滾著,就神奇的變成了一條條結實的麻繩。
這搓的麻繩,絡麻都是自家種出來的。
麵對貧乏的生活窘境,勤勞的農民自然不會閑置一寸可利用之地。自家房前屋後的空地上,家家戶戶每年都會種植一些絡麻,成熟時,就像一片濃縮的小樹林。立秋過後,正是收獲之時。白天,大人們個個在生產隊勞動,掙工分。晚飯後,一家家幾乎是全民皆兵地參加勞動,拔絡麻。
拔下來的絡麻,就剝皮。把一根絡麻從半腰中間兩邊扳幾下,皮破後,露出裏麵的麻杆子,一手抓住上半部,一手順著結實而有韌性的絡麻皮向下撕,這樣,既順利地取出麻杆子,又不至於把麻皮弄斷,從而,為下一步搓麻繩打好基礎。因為,皮長一點,接頭比較少,搓起來順手。
接下來就是曬。麻皮曬幹了,才可以搓麻繩;麻杆曬幹了,就當燒鍋料,那些粗一點的麻杆還可以用來紮籬笆,防止雞子來偷吃菜。
這些搓出來的麻繩一般自己家裏用的。除了納鞋底還可以用來做簸箕、籮筐上的繩子,也可以做挑麥把的繩子,還可以用來捆縛東西總之用處多多。
妮兒乖乖的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托腮,看著她們納鞋底。
她一直認為納鞋底是一項技術活,在農村這也用來考驗新媳婦的女紅水平。它不僅需要手勁,更需要耐心與巧勁。鞋底上的各種花樣更是需要一番藝術上的計劃與考量,就像繡花一樣。為了使鞋底更加厚實,婦女們一般都拿一個錐子,手指上帶著頂針,先用錐子在鞋底上紮一個孔,再用頂針把針頂過去。頂過去後,將麻繩在錐子把上挽一下,狠狠的拽一下,這一拽就是“刺啦”一聲,不是那麽悅耳,卻是那麽的實在。手巧的婦女,一紮、一頂、一拽,幾個動作一氣嗬成,針線翻飛,姿勢優美。
“妮兒這麽乖,看我們納鞋底悶不悶。”大娘瞥了一眼發呆的妮兒道。
“不悶!”妮兒坐在小板凳上搖搖頭道。聊天聲,拽麻繩聲就這樣悄然的彌漫在房中,久久不散。
納鞋底一般都是農家婦女的工作,一段農閑時節,其實納不了多少鞋底。她們會把沒納好的鞋底包好放在櫃子裏,有時間再拿出來繼續納。
這些鞋底,全是納給自己的兒女和丈夫的,一針一線,都飽含了親人的心血,充滿了她們所有的愛。
“娘,你納鞋底,我來搓會兒麻繩。”大娘看著姚奶奶小腿上麻繩搓的紅紅的,說著把鞋底針、錐遞給了姚奶奶。
姚家人口多,尤其男人又費鞋,所以這搓麻繩,要是擱在一個身上,這腿還不脫層皮啊!
姚奶奶接過鞋底的,接著納,大娘卷起褲腿,開始搓麻繩。
有時候為了趕製布鞋,挑燈夜戰在如豆的燈光下,一針一針的納鞋底也是常有的事。
冬閑時節,這識字班中,婦女們坐在一起搓麻繩、納鞋底。納鞋底其實也是一場婦女們的盛會,一邊納,一邊聊天,一邊認已經學會的字。聊自己的家庭、兒女和村裏的事。
“對了,我聽說,這識字班,冬閑又要開了。”三大娘刺啦一聲拽著麻繩道。
“上級不是說知識越多越反動,不讓看書了。”姚奶奶詫異道。
“親家母,那要看是學誰的了。”劉淑英笑道,“怎麽可能做到哪一步。”
“嬸子這一句話說到點子上了,學他老人家的著作,在多也不嫌少。”三大娘附和道,“大隊長說了,咱們這農作物產量上遙遙領先,這在政治學習上也得加強進步。”
繼小麥,穀子豐收後,今年的玉米產量也下來了,最高也就是最肥沃的那幾塊兒地畝產高達九百斤,整個平均下來的產量,也在七、八百斤上。
所以公社、縣裏,送來大大的獎狀,以茲鼓勵!!貼在祠堂的正中央,供人們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