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天的去,這讓林蕭凡還有些不自在。到哪的,都是天色黯淡下來之後,才開始燈火逐漸通明的。林蕭凡訕笑一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季雪晴見林蕭凡一副純潔的樣子,不由得好笑。眼見著就在眼前,不過,門可羅雀。媽媽濃妝豔抹,嘴唇塗上了誇張的紅色,花花綠綠的衣裳,瞬間讓周邊的姑娘提升了一個檔次。
媽媽見季雪晴與林蕭凡走到自己麵前,便覺得是大白天撞鬼了。依著常年的接客經驗,神色恢複得很快。
“哎喲,兩位官人今個兒來得真早啊!”媽媽見季雪晴與林蕭凡著的衣裳都是上等品,且麵相生疏,想來是第一次來這裏。
媽媽笑臉相迎,朝著門裏的姑娘,說道,“姑娘們,起早,接客咯!”
一群姑娘蜂擁而至,季雪晴看不清長什麽樣子,隻見著這一團胭脂靠近,那一團胭脂靠近,不頭暈目眩才叫奇怪。
“老媽媽,這是何意?”突然,季雪晴板著一張臉,聲色俱厲地喝斥。
“公子這是?”媽媽不知何意,才反應過來,像眼前這等男子定是不願這些庸脂俗粉來騷擾的,連忙歉意地說道,“都是老媽媽的錯,你們都退後,別惹得貴客生氣!公子來,可是早有中意的人兒了?”
林蕭凡心中也好奇,季雪晴並非貪玩之人,來這處,定是有事要辦,便特意留心了一番。
“倒也沒有中意的人。隻是昨日這位公子聽了《牡丹亭》,還不夠味,想來這裏麵奇女子倒是有的,老媽媽何不叫出來,給這位公子唱上幾首。”季雪晴抽出手中的扇子,她覺得尷尬,手不知道往哪放了!
林蕭凡想到,難道是昨日的《牡丹亭》不夠好,才與今日出來,特意找了個來聽聽,還是說在埋怨他,沒有選擇好地方?總之,林蕭凡將錯歸結到了自己的身上。
“有啊!老媽媽這是要天仙有天仙,要才女有才女,隻是這女子倔強得很,隻唱不賣身!”媽媽說道的時候,極為委屈,像是少賺了許多錢似的。
經季雪晴說明來意之後,媽媽終於肯鬆口,給他倆安排了一個上好的包廂。季雪晴與林蕭凡兩人對坐,桌上青花瓷瓶裝著竹葉青酒,仿佛那酒就是那青花瓷產的,源源不斷地流入杯子中。酒杯很精致,精致得不像是這個世上應該有的,更或者說,這樣的地方卻有這種極為雅致的地方,少之又少。
悠遠深邃,略帶著山間百合的唱聲,透過小山重疊的畫屏,繞過酒香,飄入耳朵。這等唱功自然與昆曲差別很大,季雪晴不免為之動容。尤其是那句,人如風後入江雲,情似雨餘粘地絮。柳絮翻飛的季節,到底是何時候呢?真是漫天飛雪嗎?
季雪晴感概不由而來。林蕭凡本就相貌君子,舉止更是優雅大方,少了季雪晴的市井小民的味道。整個房間,酒香四溢,欲以濃厚。時而黃鶯啼鳴,眼前浮現春日繁盛的生機勃勃的景象;時而杜鵑啼血,到底是把思念訴說。
一曲末,季雪晴透過屏風看見,女子欠了欠身。
“小女子獻醜了!”聲音很熟悉。夏煙兒的最終歸宿還是這裏吧,當初閔華揚替她躲過了,今日這般,她懷揣技藝,除了這裏,還能身歸何處呢!
林蕭凡緩緩地睜開眼,仿佛耳際還有語音纏繞,舍不得浪費一點聲音。從剛才,林蕭凡就將視線落在了季雪晴的身上,而這時,聽見女子的聲音,不禁轉過身,看了一眼。
僅從屏風看,粉紅色綢緞繡有山間清新百合樣式裙子逶迤其後,上身著有粉色係列配有幾朵牡丹花瓣的上衣,一條銀白色絲緞,將女子的婀娜身材顯露出來。
林蕭凡眼前一亮,真是一個可喜的人兒,但又礙於季雪晴在場,便隻好規規矩矩地回過頭來,故作不在意,痛飲了一杯。
季雪晴分明看見了林蕭凡的眸子閃過一絲亮光。
“果然是深藏不露,這裏也竟有你這般奇女子。”季雪晴壓低了聲音,略帶沙啞,更具男兒特色。
林蕭凡見季雪晴放話,迎合道,“確實是與這世間的女子不一樣,姑娘可否告知你的小名兒?”
“夏煙兒!”
“好名字,猶如夏季清晨裏的薄霧,親昵、柔和,頗有神秘感!”林蕭凡一手拿著酒杯,一手不時回想著剛才的小曲。
“既然,公子喜歡。煙兒便唱一曲。”
話完,一曲又起。曲調較之前,多了些喜悅之情。將春日的景象一一描述,在這秋季裏,再好不過了。季雪晴也不忘多瞧了夏煙兒一眼。
閔府裏,她未能與夏煙兒細說,隻覺夏煙兒這人人品不好,卻為料到有這般才情。也難怪,一般的胭脂水粉怎入得了閔華揚的眼呢,倒是她眼拙了。
季雪晴將視線集中在了夏煙兒的詞曲上了,這詞倒是新,但懂詞的人一聽便知,華麗有餘,韻味欠缺,倒像是季逸文的詞。除開容貌,便是手中的家夥值錢了,哥哥這文采指不定糊弄了多少市井小民。
餘光瞥見林蕭凡正聽得入神,想來定是被詞中的花綠景色給迷得神魂顛倒了。她本一心想要見見夏煙兒,想個法子試探一番,確定她是否真心待季逸文。上天就是愛捉弄人,成全了她季雪晴。
“唱得這般好,林兄何不打賞?”季雪晴聽著曲意,已經到了末尾,不免打趣林蕭凡。
經季雪晴提醒,林蕭凡恍然大悟,從懷中摸出一錠銀子來,親自走出屏風,交予夏煙兒,說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倒是姑娘這般琴藝,在這可就是埋沒了年華。”
季雪晴透著屏風,細細地打量著夏煙兒一舉一動。
夏煙兒抬頭,隻見一位高挑帥氣的男子像自己走來。頭發高高束起,露出臉頰輪廓,清晰可見。小麥膚色,眉如山峰,深黑色眸子深邃而不可捉摸。步伐間,盡顯高貴之氣。一副君子姿態,就將夏煙兒的魂兒給勾去了。
季雪晴微微歎了一口氣,到底林蕭凡是有何能力,叫眾多女子失了心智。
“公子說笑了,公子問了奴家的名字,還未請教公子的名號!”
一口一
個公子,聲音聽了,直教人酥酥軟軟的。
嘴角處揚起一抹笑意,看來二人正是遇見了知音。見著林蕭凡與夏煙兒說得正起勁兒,季雪晴便悄悄地騰出地方來,一溜煙兒便回了家。
剛走到門口,季雪晴便感覺到了氣氛不對了。打量了守門的家丁,詢問道,“這家中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見家丁行事哆哆嗦嗦的,也不知道是府中哪位大爺火了。
“老爺回來了!”
季雪晴從嘴裏輕哼了幾聲,徑直往大廳去了。整個丞相府,比往日要安靜了許多。連喜歡到處走走的季詩涵也找不到身影了,難道是躲了起來。季雪晴想想,不免毛骨悚然。她還從未見過季國辰發火是什麽樣子,一頭沉睡的獅子蘇醒了。
正想著,便有人將她的胳膊擒住了。
“大哥?”季雪晴回過身來,不解地看著季逸文說道,“大哥這是幹嘛?”
見季逸文神色慌張,臉色略微發白。季雪晴心中略感不安,又見季逸文支支吾吾地,便有些生氣地說道,“大哥,府中發生了何事?你倒是說啊!”
季逸文喪氣地說道,“小妹向來聰慧,還猜不透?”
季雪晴經季逸文這般說,心裏倒是迷糊了。她也不是諸葛亮,料事如神。府中還有何事,攪得季逸文這麽難受。
“是不是爹爹出了什麽事?”季雪晴試探性地問著,沒想到,正中下懷。季逸文點點頭。季雪晴暗自吐了一口氣,料想,難道是皇帝沒有同意,被氣病了?季國辰有這麽虛弱,這會不會有詐啊?
有詐也得去啊!誰叫是她爹來著。
剛走進大廳,季雪晴便被朱鳳儀攔住了。
“是你大哥告訴你的?”朱鳳儀見季逸文行色匆匆地向大門走去,便在著這守株待兔。
季雪晴點點頭,一家人的行為都叫她一頭霧水,總感覺是在掩飾什麽,又覺得不像。說不出來不安,仿佛置身於被黑暗籠罩的囚籠裏,偶爾的一點光點,閃閃落落,看得到,抓不到。
“這敗家的孩子,”朱鳳儀不禁埋怨季逸文,又改變臉色,慈祥地看著季雪晴說道,“孩子,你還是先回紫竹園吧。你爹爹現在正在氣頭上,任誰來看他都是一頓好罵。”
季雪晴細想一下,也是有理的。
“大夫人,昨日從市集買來的綢緞,雪晴覺得有些花色很適合你,便留在了一邊。叫容娘與我隨性去拿,我也正好叫容娘給我看看我的刺繡能否拿出見人。”季雪晴再沒提季國辰的事,將話題轉移到別的事情了。
朱鳳儀身邊得力的丫鬟也有兩個,本就不缺容娘。隻是這個時候叫容娘去紫竹園,大家都心知肚明。朱鳳儀也不便推遲,隻叫了容娘跟著季雪晴,去了紫竹園便快快回來。
季雪晴也應承了,說是辦完事就讓容娘回去,絕不會耽誤工夫。季雪晴在心裏想著,這出去個半天,回來就變天了,到底是錯過了多少好事!
前腳離開朱鳳儀,後腳季雪晴就忍不住要解開疑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