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運河行了兩日一夜,終於在第二日晚上抵達了臨近九鹽城的蕪湖城。

而在此期間,薑晚寧始終將自己關在船艙之中,像是受了刺激,不願意見到任何人,也沒有再出艙門半步,吃食全是由兩個侍女送入房中。

齊淵頂著齊胤的身份,在旁人看來,是意圖對她不軌最終卻沒能得手,他丟了麵子,卻又無法奈何薑晚寧,因此幹脆徹底無視,不再繼續糾纏,也算是正常的反應。

而薑晚寧特意與這兩個侍女交代過,讓她們守好門窗,不許任何人進入,畢竟之前她們就悄悄放了人進來,她不信這兩個人完全不知情,當時她可以覺得無所謂,但是現在她不願意見到對方,所以在經過她的特意提醒之後,那人也再沒出現。

一直到船在蕪湖城的碼頭停下之後,薑晚寧才從終於從船艙內走了出來。

齊胤提前下了船,乘上了馬車,留下齊崢與幾個暗衛看著薑晚寧,將她送上另一輛馬車。

薑晚寧頭上戴著帷帽,聽著耳邊齊崢略帶討好意味的聲音,目不斜視地上了馬車,絲毫沒有多看一眼候在一旁眼神充滿期盼之意的馬夫。

顯然,此時的她依然還在生氣,依然沒有原諒某人。

蕪湖城雖然與揚州城相隔了一段距離,但由於同樣是臨水而建,漁業豐富,來往運輸的船隻眾多,許多的貨物要進入揚州,都需要通過蕪湖城,因此此地雖小,但卻同樣繁華且富饒。

不過這一次,齊胤著急趕往九鹽城,所以並不準備在蕪湖停留,而是打算連夜趕路,陸路總是要比水路慢一些的,所以他應該是想爭取在明日天黑之前趕到九鹽城。

薑晚寧在船上休息得還不錯,所以連夜趕路也不覺得有什麽,上了馬車之後,她翻開自己的包袱,從裏麵取出了一款香料點燃,隨後,她取出了一排銀針。

展開的布包裹裏,整整齊齊地排列著數百枚銀針。

在搖晃的馬車內,薑晚寧無比冷靜地取出銀針,開始往自己的身上施針。

雪芙和雪蓉跟著薑晚寧坐在同一輛馬車內,看到她毫不猶豫的動作,二人的表情都變得有些震驚。

“主子,您這是做什麽……可別傷到自己啊……”

很顯然,在行駛的馬車上給自己施針,是一件讓旁人看來膽戰心驚的事情,雪芙和雪蓉雖然一直貼身看護這薑晚寧,但卻並不知道她獨自一人時會做些什麽,因此突然看到這一幕,不禁有些被嚇到了。

“無妨。”

薑晚寧淡淡的說道,並未理會二人,她麵色平靜,眼神淡然,捏起銀針的動作更是嫻熟又隨性,仿佛即將被紮針的人並不是自己。

然而在此之前,薑晚寧明明害怕極了這些銀針,當初在納蘭府裏時,府醫給她施針的時候,她甚至害怕驚慌到連看都不敢看一眼,此刻她卻能夠麵不改色地給自己紮針,並且她的眼裏,是一片篤定之色,顯然對自己十分的自信。

很顯然,在船上將自己關起來的那一天一夜,她便是在做這件事情。

她記住了在納蘭府時,大夫給她施針的每一個穴位,然後一點點地摸索與嚐試,將多年前跟著姨母學醫的記憶重新了翻出來,一遍遍地回味。

沒有人幫助她恢複記憶,那麽她便自己來,她雖然多年不曾行醫,可從不曾丟掉記憶中的藥理,也不曾忘記當初留下的醫學知識,雖然她的醫術不算特別的精通,可親眼見證過納蘭府的那位府醫給她針灸,她將幾處穴位牢牢幾下,如今未必不能自己治療自己。

隻是,她這一舉動,多少是有些冒險了。

誰也沒有料想到,她會如此迫切地試圖恢複記憶,畢竟如今的局勢,並不需要她做太多,她完全可以當作什麽都不知道,安心地遊玩,安心地將自己完全托付給燕珩,或是齊淵……

可她卻在意識到自己很有可能一直被隱瞞和欺騙時,果斷地選擇了恢複理智,讓自己頭腦清醒,她不僅要盡快恢複記憶,還要讓自己徹底成長起來,在這一場戰役之中,她絕不能變成一個隻會依附男人的存在,她一定要清醒地去做一些選擇。

而此時。

車廂外正在趕車的燕珩,憑著他的耳力,自然也聽到了裏麵傳出來的聲音,然而,他卻並不知裏麵的人究竟在做什麽,隻是在聽到薑晚寧聲音的那一刻,他敏銳地察覺到,薑晚寧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她不再是之前那個單純天真尚未及笄的少女,而是明顯比之前要更多了幾分冷靜與成熟內斂。

這種情況會發生,隻有兩種情況,要麽是薑晚寧提前恢複了一部分的記憶,導致她在突然之間長大了許多。要麽,就是有人告訴了她什麽,讓她在即便沒有恢複記憶的情況下,心態也發生了改變。

而不論是哪一種情況,都讓燕珩的心裏十分的不安。

隻是現在……他的身邊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自己身後的這輛馬車,而他隻是一個普通的暗衛,在駕駛著這輛馬車,因此他現在根本不能去查看車廂內發生之事,更沒有機會與薑晚寧說上一句話。

一時間,燕珩的心情變得十分焦灼,連帶著趕車的動作,都變得多了幾分急躁。

薑晚寧知道雪芙和雪蓉是燕珩的人,她們所能夠傳遞並且告訴自己的消息,燕珩必然是知道的,因此在和二人套完自己想要套的話之後,薑晚寧便不再理會二人,對她們的態度也變得不冷不熱,不過分親近,卻也不讓她們感覺到她的抗拒與疏離。

“主子……您要是覺得身體哪裏不舒服,我們可以給您請大夫來,您何必自己給自己紮針呢?馬車一直搖晃,萬一一個不小心紮錯了位置,傷到了你自己可怎麽辦?”

雪芙還算是比較聰明,在感覺到馬車的行駛速度在無形之中變快了一些,她立刻開口說道,聲音裏看似滿是關切之意,但實則卻是在告訴車廂外心急如焚的人,車廂裏麵究竟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