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繼續飛馳在官路上,而輕展軒的白馬依舊不停的追在身後,他不放棄,既然追來了他就一定要重新把她帶回自己的身邊。

紅通通的瞳眸敘說著他的疲憊,真想睡去,可是當他想象著馬車裏如沁的身影時,咬一咬牙硬是堅持了下來,也幸虧歇了那一夜,讓他跨下的白馬才能繼續抖擻精神的追蹤而去。他要的,隻能是等待她的記憶恢複,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這一次是他自己錯了。

馬車裏,白錦臣睡了,如沁一路望向馬車後不停追逐而來的輕展軒,雪色中,他的白衣和白馬是那般的醒目耀眼,衣袂飄飄間,讓她甚至在懷疑他是天上的神仙嗎?他不用睡覺的嗎?

然而每一回在她小憩之後望出去時,依然是他與白馬風塵仆仆的追著她的馬車,絲毫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皺皺眉,為著他的執著而狐疑,輕展軒似乎不止是想要回她的孩子那麽簡單。

催著馬車快一些的到京城,她想要快一些的讓自己恢複記憶,於其這般焦慮,還不如就如輕展軒所說那般,當她恢複記憶了,她便什麽都知道了。

驛站,下一個驛站又要到了,白錦臣也早已醒來,他沒有看向馬車的後麵,但是從如沁有些焦灼的神情他就知道輕展軒還在追著他們。

心底泛起一抹冷笑,隻怕經過了這個驛站之後,他的馬車後就要少了那一道白馬與白衣人的亮麗風景了吧。

“大人,要歇息嗎?”車夫適時的提醒他,身後輕展軒的追逐已不會再給他帶給恐懼了,那個人最怕車裏麵的這個女人,這是連他也看得清楚明白的。

“嗯,喂喂馬,吃個飯再繼續趕路。”算著時間再有半日就要到京城了,他不想再耽擱了,入了京城那就是他的天下了。

“是。”馬車夫應了一聲便揚起了鞭子向驛站趕去。

馬車停在驛站院子裏的時候,如沁才發覺這裏的官兵似乎比上一個驛站多了一些,而且個個都是提著刀槍,仿佛隨時準備拚殺一樣。

心裏有些緊,卻什麽也沒有說,隻是隨著白錦臣安靜的吃了一些食物,而她的手中始終未離開過那枚銀簪子。

鋥亮的銀簪子無數次的在輕展軒的眼前劃過,也是帶給他無數次的心痛,這便是他的報應了。

看著如沁再一次的登臨馬車,他的心裏是抓狂,是無助。

兩匹馬在車夫的鞭子下飛快的行在官路上時,這一次如沁沒有再看到輕展軒追逐而來的身影。

突然就有些落寞,他終於還是退縮了嗎?

可是這般才是她的所想呀,卻又為何心底會不自覺的湧起一分不舍。

一刻鍾,兩刻鍾,一個時辰,兩個時辰,夜早已來臨,可是馬車後卻徹底的沒有了輕展軒的身影。他想開了吧,他累了吧,所以他終究還是放棄了一切。

手中的銀簪子也悄然插在了鬢發間,明明擺脫了他她可以鬆了一口氣的,可是沒有,伴著心的是一次次的揪痛,也讓她總是在不經意間的望向車後。

可是沒有,再也沒有了輕展軒的蹤跡。

迷迷糊糊中才終於在馬車中睡去。醒來卻是被白錦臣輕柔的推醒的,“如沁,到京城了,醒一醒,要不一醒來就下車會生病的。”他欣喜的笑,也伴著他的體貼,催著她醒來,就是怕她生了病。

如沁揉揉眼睛,望向車外時才發現道路兩旁不住向後倒去的再也不是雪色山間的迷茫一片,而是落滿了雪的房屋,一間間倒過去時是黎明的淡弱光線送入她的眸中,果然,她回到了記憶裏的無相京城。

又是下意識的向著馬車後望去,沒有,隻有馬車奔馳而行揚起的飛塵與雪。心突然間有些惶恐,“錦臣,送我回我們寧家的老宅吧。”她輕聲說道,不想讓自己帶給白錦臣不必要的麻煩。

“如沁,你不怕他追過來嗎?他就在等待你打個盹的功夫就又一次的帶走了你,奪下你手中的銀簪子你就再也沒有現在的自由了。”白錦臣細數著這一些再分析著入了京城以後如果她自己單獨居住的話有可

能遇到的麻煩。

如沁看著白錦似乎極為關心她的神情,不知為什麽,心裏突然泛起一些不自在的感覺,“錦臣,我還是要住進寧家的老宅。”那曾經也是她的家呀,那裏有的是她溫馨美好的童年。

“可是……”白錦臣不放棄的繼續要勸著她,卻又被如沁打斷,“不了,我要回去寧府,請你送我過去,如果你不放心,可以派人來保護我。”這才是最為妥當的。

聽著如沁語氣中的執著,白錦臣生怕催逼的急了引起她的懷疑,便道,“好吧,不過要是在寧府裏住不習慣就再去我府上住吧。”

如沁點頭,於是白錦臣便吩咐馬車一路向寧府的老宅而去,天亮時就到了,卻是一片蕭條之色,興好父親一直留著家奴守著宅院,倒也不至於不能住人。

叩著大門的門環,半晌大門才被打開了一條縫隙,當老家丁見到是她的時候,不住的揉著眼睛,“小姐,可是你回來了嗎?”

如沁笑道,“是的。”

老家奴急忙就拉開了大門,“大冷天的,小姐回來京城怎麽也不提前打個招呼呀,老奴我也好提前把屋子裏燒得暖暖的,快進來吧。”

如沁邁過高高的門檻,才踏進院子裏,老人家就看向她的身後,如沁笑笑,知他是以為她身邊必是跟了仆人的,才道,“我出來的急,所以身邊沒跟著什麽人,過一會白錦臣會派過人來服侍我。”或者是保護她,總之都是一樣的。

老人家這才點了點頭,“快進屋子裏吧,東頭的屋子昨天還燒了火。”他指著那個方向帶著如沁走過去,連忙又整理了一下房間,如沁便這般住了下來,而白錦臣也並未停留,他一心惦記著驛站裏輕展軒的生死,還有他要安排如沁在寧府裏的生活起居,為著自己說不動她而懊惱,可是如沁的堅持讓他也沒有辦法。

才一進了府,就有家丁跟上來,“大人,您回來了。”

“可有飛鴿傳書?”他急忙問道。這可是大事,他早就交待好了的,不管輕展軒是生是死都要立刻飛鴿回稟他。

“有。”那家丁急忙就去取了鴿子傳回來的字條拿給他,“大人,請您過目。”

匆匆接過,迫不及待的打開時,眼前登時一亮,心裏更是欣喜萬分,字條上隻有一個字:死。

連日來的趕路,雖然在途中如沁也曾休息過,不過因著孩子的關係她還是疲憊不堪,一沾了床就睡著了,睡吧,不管有多少事都等她醒來再說。

正午醒來時,屋子裏已被打掃的煥然一新,抬頭看著一個小丫頭正擦著桌子,她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小丫頭聽到了她的聲音便轉過身來笑道,“奴婢小月,是白大人府上派過來服侍夫人的,夫人有什麽事盡管吩咐小月。”如沁的肚子雖然不是很大,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有了身孕了,自然也就叫著夫人了,那小丫頭說著話的同時一直閃著眼睛盯著她的肚子。

她一笑,必是以為她肚子裏的孩子是白錦臣的吧,所以那眼神讓她怎麽看怎麽不自在,“我與你們大人是舊識,他也算是孩子的幹爹吧。”她不著痕跡的直接就澄清了自己與白錦臣的關係,她可不想一入了京城就惹麻煩,誰知道分開這麽久白錦臣到底會是什麽樣的狀況呢。

“哦,怪不得大人那麽在意,一直吩咐我要小心照顧夫人呢,餓了吧,我去端飯。”

如沁點頭道,“還真餓了。”好久沒有坐下來安安穩穩的吃過一頓飯了,她這個做母親的可真是不稱職。

吃過了飯也不歇息,如沁獨自穿妥一身衣物就要去街上了,“夫人,你要去哪裏?”小月如影隨形般的追著問。

“許久沒有回京城了,想要去街上逛一逛。”其實她想要去各大醫館走一走,然後想辦法讓自己恢複了記憶。

“夫人,那我陪著你去吧。”

“走吧。”知道這是白錦臣的意思,她也無意躲閃,總是為她好吧,可是每每想到輕展軒的相追再失去消息,如沁心裏還是隱隱的覺得不對。

一個個的醫館

走過去,她抓了在客棧裏早就寫好了的藥,隻是有一味藥她一直想不明白,本以為看多了藥名就能想起什麽,可是走過了十幾間了她還是記不起來。

坐在馬車裏,迎麵看見一個賣雜貨的經過,一個好看的拔浪鼓就在那賣貨郎的擔上掛著,聽著那聲音真好聽,也熟悉的讓她有一種感覺似乎不久以前她就拿過這樣的撥浪鼓一般,急忙喚車夫停了車,扶著小月下了馬車,買下了那個拔浪鼓,又買些小孩子的玩意,喜歡的緊,正要再上馬車,突然發現眼麵前有一家書屋,門前掛著兩幅大字,倒是龍飛鳳舞,頗有功法,想她也是最愛習字之人,便將東西交給小月送回到馬車裏,自己直奔那書屋而去。

走進去時,琳琅滿目的有書、有字、有畫,還有一些盆景之類的裝飾之物,如沁欣喜的向著那些新新舊舊的書走去,一本一本的仔細看過去,突然她看到了一本有些殘破的醫書,隨即便拿在了手中,不管有用無用翻翻看能不能讓她想起來在馬車上腦海裏一閃而過的藥名,倘若想起來了,那麽她的記憶便有希望恢複了。

“夫人,坐下翻吧。”小月已追了進來,指著一旁的桌椅請她坐下,如沁欣然而坐,她這身子如今可是金貴著呢。

一頁一頁的翻著,那理書的夥計也不管她,隻隨她翻看著,他忙著他的生意。

猛然在一張書頁上看到了一味草藥的名字,心裏一喜,似乎就是這味藥,且回去試一試,反正她細數了一下她開過的藥對於她的身孕都不會有什麽影響,所以不怕的,為了寶貝她也會小心翼翼的,拿著書起向夥計道,“這本書我要了。”

隨知夥計望了一眼她手中的書卻道,“這位夫人,這書是不賣的,是一個先生拿它當了幾紋錢,還沒到死當,所以是不可以賣的,不過再過幾天他不來續當那就是死當了。”夥計笑著解釋。

如沁迷糊的望著四周,這裏似乎不是當鋪吧,不過看這店裏五花八門好象什麽都有,真是齊全,“你們也開當鋪嗎?”

“哦,是這樣的,我們隻收書畫之類的典當,其它的東西都不收,小本經營,不過是賺個血汗錢罷了。”夥計倒也誠懇,不過這書店還真是特別。

如沁想一想便道,“那我再看幾眼,過幾日再來,如果死當了我便買下來。”

如沁又坐回桌子上翻著那書,越看越是喜歡,這分明是家傳的醫書,也不知是哪個敗家子居然賣了這麽好的祖傳之物,可憐可歎呀,不過也幸好他賣了,也才讓她有運氣得到那一味藥的名稱。

合了書正準備離開,一隻小手就抓在了書頁上,“姨姨,我要。”

如沁望向眼前的小娃娃,此刻正使勁的跟她爭著書呢,那是一個小女娃,一雙大眼睛骨碌碌的轉呀轉,

好可愛的娃娃呀,如沁鬆開了手中的書,一把就抱起了小女娃,小女娃也不怕她,隻咯咯的笑著,“姨姨真好看。”

如沁捏捏她的小鼻子,“告訴姨姨,幾歲了?”

“三歲了。”

她嗬嗬笑,還小,不過比起她肚子裏的寶貝那可就大了呢,抱著她軟乎乎的小身子可真舒服,上看下看間直覺小女娃好象一個人,可是那記憶又是在捕捉的一刻間又沒了。

“毓妍,快下來,那麽重,別累著了阿姨。”

小毓妍咯咯的笑著,“娘,姨姨真好看。”童言又是重複了一遍,那奶聲奶氣的聲音讓店裏的客人立刻都把目光調到了如沁的麵上。

如沁不好意思的將孩子放到地麵上,這才看到迎麵一個婦人走來,她微笑的拉著毓妍的小手,“跟姨姨再見,咱們去後院裏玩。”

腦海裏又是一張麵孔閃過,如沁努力的搜索著,終於,片刻間她欣喜的笑了,那人似乎是白錦臣告訴她的,那是歐陽永君。

是的,這婦人,這小女娃,那眉宇間都與她記憶裏不期然間出現的歐陽永君的容顏有著那麽一些象。

心一喜,或許這婦人與小女娃也曾經進駐過她的生命之中呢,追過去,她可要好好的與她們敘敘家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