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珠趕緊去倒水,陸長風一口喝盡,自己又倒了一杯,直到連喝了三杯之後,臉色才稍微正常了一點。
未央下床道:“長風,我給你畫一張宮中的地形圖,這樣你出去,就能避開崗哨和秦楓了。”
“好。”陸長風答應著,看都不敢看未央一眼。
近三更天的時候,陸長風帶著未央給他的地形圖,飛身消失在黑夜中。
秦楓一直搜尋,卻毫無所獲。他趕去向皇上覆命。
“皇上,微臣失職,沒有抓到潛入宮中的刺客。”秦楓單膝下跪道。
李雲昊神色如常,沒有半點怒意,“起來說話。”
秦楓站起來,將自己的猜想說了出來,“皇上,臣雖然沒有抓到那個刺客,但是和他交手的過程中,臣發現他的輕功極好,而且伸手很想是臣認識的一個人?”
“你認識的人?”李雲昊望向他,“說來聽聽。”
秦楓答道:“臣覺得他像是陸長風。”
站在一旁的穆琛笑,“你總算聰明了一回。皇上也認為那個人是陸長風。”
秦楓一愣,“皇上都沒有見過刺客,怎麽知道那個人的身份?”
穆琛揶揄道:“所以皇上是皇上啊!”
秦楓不滿地哼一聲,“就你知道拍馬屁。”
李雲昊沉聲道:“按照日子算來,陸長風應該已經到瑞都了。他現在無官無職,還身負汙名,他最想見的人是誰?”
秦楓和穆琛互視一眼,心照不宣。
“秦楓,動用暗衛的一切力量,追查陸長風的下落,一定要在太後的人找到他之前找到他。”李雲昊冷靜吩咐道。
“是,皇上。”秦楓拱手領命。
李雲昊走在前麵,穆琛隨侍,儀仗跟在他們的後麵,走到了永樂宮的宮門口,李雲昊停了下來,望著緊閉的宮門,良久之後,才離去。
永樂宮,宮婢領著穆琛進來。
未央看到是穆琛,微微一笑,“這麽冷的天,公公過來有何事?”
穆琛笑道:“皇上命奴才給娘娘送來一件東西。”說著,穆琛將一個錦盒呈上。
綠珠接過來。未央道:“謝皇上!”
穆琛道:“奴才告退。”
未央微笑,“公公慢走。”
綠珠將錦盒放到身旁的小桌上,“娘娘,要不要看裏麵是什麽東西?”
“你想看就自己看吧。”未央懶懶道。
綠珠將盒子打開,“咦,怎麽是枚錦囊,還以為是什麽好東西呢。”
未央一聽是錦囊,立刻將盒子拿過來,果然是自己丟失的那枚錦囊,那日她怎麽要都沒有要到,沒想到現在自己不要了,他又送了過來。
在錦囊的下麵還有一張紙條,上麵寫著:下次再被朕撿到,朕就不還給你了。
明晃晃的威脅,未央卻覺察出了甜蜜的味道。但不知為何,突然又覺苦澀,她盯著錦囊,一滴淚水掉在了錦囊上麵,濡濕了一大片。
正殿。
一個個大臣如釋負重地從裏麵出來。李雲昊剛剛接到了幾個州郡的加急快報,秋冬大旱,數月沒有雨雪下來,導致數個州郡的糧食產量銳減,而新播的種子大多因缺水旱死在地裏,甚至很多地方的井水枯竭,百姓連喝的水都已緊缺。
臨近年關,百姓景況堪憂!李雲昊接報後,大怒。
朝堂上嚴厲斥責當地州郡官員瀆職怠慢。若見微知著,這開渠引流之事早就該做,既可用於旱時灌溉,又可在澇時排水,一舉兩得,如今卻鬧到幾乎不可收拾的地步。
堂上各位官員馬上群策群力,提出了種類繁多的抗旱救災,善後民生的解決方案後,李雲昊陰沉的臉色才稍微明朗起來。他隨即下令各地的國庫開倉賑災,又派遣朝中大員為巡查禦史,前往受災地區嚴辦地方官員貪腐瀆職之罪,並組織指揮當地官民共同對抗旱災。
這個時候,新晉宰相褚遂清出列,審時度勢提出了取消各封地藩王管理各地賦稅民生,甚至能擁有大型衛隊的建議。
“啟奏陛下,據臣了解,受災的這幾個州郡這些年賦稅極重,藩王對百姓稅收多少的衡量全憑自己的喜好,沒有統一的標準。若見豐年,他們便增加稅收,若見災年,稅收絕不會減少。百姓辛辛苦苦一年,僅僅夠吃飽,手中卻沒有存糧。倘若不幸遇到災年,便隻有挨餓等死。長此以往,百姓必會怨聲載道,與朝廷離心離德。”
褚遂清此言一出,立刻有多名青年官員附和,其中便有那幾位被派去賑災的禦史大人。
“褚相這話字字珠璣,一語中的。率土之濱,莫非王土,應該將所有的權力都收回來,由皇上統一管轄,而不是任由那些藩王胡作非為,弄得民不聊生,損害朝廷的威信。”
百官全都驚詫不已,茲事體大,每一步都會對整個朝局帶來難以估量的影響。雪國自建國來,大小封地約十處,其中有三處是異姓藩王封地,最大的是允王費珍。這次的受災地區大部分都是在他的轄區內。
如果撤掉費珍在封地內的所有權利,令他成為隻有空銜的安樂王爺,他會怎麽想?怎麽做?其他的藩王又會怎麽想,怎麽做。
再說,撤掉允王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各封地藩王都有自己的衛隊,早已擁兵自重,時常不聽朝廷的節製。
曾經,先皇考慮過撤藩之事,全國統一實行郡縣製,由中央朝廷統一管理,但最終都因為各藩王手中有軍隊,隻好不了了之。如今,邊塞國事態不明,主戰的大皇子賊心不死,萬一兩國開戰,藩王趁機叛亂,雪國朝局勢必不再平衡穩定。
褚遂清是李雲昊提拔上來的年青官員,自然會支持李雲昊。而剛才附和的數名禦史也是李雲昊自監國以來就著力培養的朝廷新勢力。
表麵上,提議的人是他們,實際上,有撤藩想法的是皇上。在暗潮洶湧,局勢詭譎的當下提出撤藩,皇上的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各大臣暗自揣測,卻拿捏不準李雲昊的心
意,於是觀望者眾多。有些耿直的老大臣當場就強烈反對,大力勸諫他以雪國穩定大局為重,不要一時衝動,輕易撤藩。
朱敬和與朱敬之兄弟向來在朝廷上很少說話。這次卻和門下部分將領支持撤藩,他們其中的心思已經不言而喻。
新晉官員,朝廷老臣,軍隊武將三派爭吵得異常激烈。李雲昊淡淡看著他們,末了隻道:“有的藩王是朕的叔伯兄弟,有的藩王的先輩跟隨先祖皇帝征戰四方,是開國元勳,功不可沒。這撤藩一事,雖有利於百姓,但傷的都是朕的親人,眾愛卿不妨回去仔細琢磨琢磨,下次上朝再議。”
各大臣陸續走出正殿。李雲瑾隨著李雲昊慢慢往禦坤殿走去。
李雲瑾緊蹙眉頭,疑惑道:“六哥,褚丞相提出撤藩,是你授意?”
“嗯。”
李雲瑾一驚:“那些青年官員的附和也是你的安排?”
“六哥,我知道藩王擁兵自重,權力過大已經成為了阻擋雪國強盛的毒瘤。而這次的秋冬旱災雖令百姓受苦,但也成為了撤藩最好的時機。但是那些藩王作威作福許多年,一朝權力被削,他們豈會坐以待斃,定生反叛之心。邊塞蠢蠢欲動,衛國伺機複仇,而太後……”
他心內憂慮,語氣急切激揚。
李雲昊頓住腳步,幽深的眸眺向遠方,“雲瑾,衛國要亡了,你可知道?”
李雲瑾震動,跟在他們後麵的秦楓和盧元慶對視一眼,心中驚詫絕不輸李雲瑾。
已經到了滅衛的時機嗎!
盧元慶思索下,心念轉動,連聲道:“範相倒台後,太後勢力獨大。皇上若撤藩,朝局勢必動**,邊塞與衛國也會望風而動。太後和寧王便有了最恰當的時機。所以朱氏兄弟煽動支持撤藩。”
“皇上借褚相之口提出撤藩,目的就是引出朱氏兄弟說出他們的意圖,告訴那些藩王無論是皇上,還是太後寧王,撤藩都是必行之策。”
李雲瑾恍然大悟,語調微微激越,“隻要六哥和太後互相牽製,六哥就不會輕易撤藩。是以那些藩王兩方都不會幫,他們會坐山觀虎鬥,保存自己的實力,以圖後續。一旦六哥宣布動兵攻衛,藩王便成為掣肘太後的穩定勢力,攻衛便不用擔心後院起火。”
盧元慶迭聲笑道:“現在看來,皇上,您故意令藩王生出警惕之心,是要讓大軍攻衛之際,遏製太後的動作?”
李雲昊背手而立,明黃的背影毓秀挺拔。他並未出聲,身後眾人經過一番思索拚湊,所得出的結論,正是這位年輕君主的真意。
百轉千回,局中之局,這招棋精巧危險,然,誰能料到他真正的目的是為攻衛掃清障礙。隻是,邊塞會相安無事,不犯邊境,興風作浪嗎?邊塞大皇子正大權在握……
又至年關,皇上大宴。未央以感染風寒為由,稱病不出。今年的人員倒也齊備,李雲弘,李雲麟,李雲瑾都在,就連被貶到太廟抄經的安嬪和蘭妃也恢複了名位。觥籌交錯,歡聲笑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