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木措沒有回答天祚王的問題,而是問道,“王爺是準備選擇自己的立場了嗎?”

天祚王雙手扣在皮質腰帶上,答道:“總是要選擇一個的,你看看席勒和席格之間,哪個更值得本王支持。”

紮木措問:“王爺是想為邊塞選擇後繼之人,還是想為自己選擇退路。”

天祚王看向紮木措,“這兩者之間有區別嗎?”

紮木措答道:“王爺如果是想要為邊塞選擇後繼之人,首先要考慮的是那個人他適不適合成為邊塞的國君,他是否可以將邊塞帶向一個更偉大的未來。但如果想要考慮的是自己的後路,首先要考慮的則是新君在繼承汗位之後,會不會殺了王爺。”

紮木措的話令天祚王心中一驚,半晌回道:“你的話很有價值。”

“王爺,你現在的決定不僅關係到你自己的未來,還關係到邊塞的國家方略,你選擇的不僅是國君,也是邊塞以後的立國之法,還請王爺要慎重考慮。”紮木措又說道。

天祚王陷入了沉默之中,他明白自己這次決定的重要性,所以他要想清楚,仔細地想清楚。

席格在對天祚王進行了一番遊說之後,就回到了自己的府中,他明白,在這個時候如果強行地讓天祚王支持自己,會讓他覺得自己的野心太盛。所以他要等,要等著天祚王的決定。

夜晚是難熬的,尤其對一個正在等待自己命運的席格來說。同樣,這一晚也讓天祚王久久都無法入睡,他深深地思考著自己的決定。

天快要亮的時候,他起床,然後讓紮木措去請席格過來,並且特意囑咐紮木措,一定要謹慎,不要讓人發現了。

席格聽到稟報說,“紮木措來了。”

他心中竊喜,趕緊到前麵去迎接,“紮木措,你找我何事?”

紮木措道:“王爺請你過去一趟,不要聲張。”

席格點頭明白,然後隨著紮木措前往天祚王府。到的時候,天祚王已經在等著他了,“叔叔。”席格率先喊道。

天祚王道,“本王思考了一夜,輾轉發側,最終有了決定。”

席格看向他,等著他的答案,他的心在咚咚地跳著。

天祚王凝著席格道:“席格,或許你是對的。戰爭不是長久之計,雪國日益強盛,隻有和他們保持和平的關係,才是對邊塞最有利的。”

“謝謝叔叔!”席格站起來,欣喜地拱手道,“邊塞的百姓和雪國的百姓都會感激您的。”

天祚王伸出手,示意他坐下,接著道,“我選擇了你的方略,也就是間接地選擇了你成為邊塞的國君。然則現在的儲君是席勒,想要將席勒從儲君的位置上拉下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想要改變可汗的想法更加艱難,而且我還有避嫌。席格,這是一條很難走的路。如果你錯了,你知道你的結局是什麽嗎?”

這些話本來是多餘的,以天祚王對席格的了解,是根本就不需要問出這些話的,但是事關重大,天祚王還是問

了一問。

席格發誓道:“我知道自己如果失敗將是如何的局麵,我已經做好了失敗的準備。但我是絕對不能容忍自己失敗的人。叔叔,你準備好了嗎?你本可以安享天年的,但是一旦卷進了我和席勒的爭鬥中,您的結局也隨時都會改寫,您準備好了嗎?”

天祚王道,“老夫活到了這把年紀,什麽風浪沒有見過,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席格笑道,“好,有了叔叔的支持,我便更加有信心了。”

商振宇營帳。

寬大的桌案上不僅放著書籍,還有部分的軍事折子。一個頭發略微花白的老人正微低著頭,他的身材很魁梧壯碩。他看的不是軍事奏報,而是一副畫。畫上的女子笑靨如花,她不是別人,正是已經去世的如妃娘娘,也就是當今雪國皇帝李雲昊的母親。

門簾翻動,一個年齡三十出頭的男子走進來,商振宇將桌案上的畫像微折起來。男子到了他的桌案前站定,而後拱手道:“將軍,末將有事不明,想要請將軍示下。”

商振宇抬起頭,“何事?”

男子道:“將軍為什麽還要和席勒合作,他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現在他需要將軍,所以才和將軍保持合作的關係,但是如果他得到了大汗之位,他一定會殺了將軍。將軍英明蓋世,難道沒有看到這一點嗎?”

商振宇道:“畢忠,你從十九歲就開始跟著我,是我最信任的部下,你能來問我這個問題,我很欣慰。”

“也就是說,將軍已經想到了這一層,可是既然將軍什麽都清楚,為什麽還要繼續幫助席勒?”畢忠不解地道。

商振宇臉上泛起老謀深算的笑容,“如果我們不依附席勒,我們還能依附誰呢?清兒被席勒換掉的事情,其實吩咐假商清去雪國的時候,我就已經察覺到了,或者可以說,在這之前,我就已經發現了蛛絲馬跡。”

畢忠一怔,“既然將軍那個時候就發現小姐被換掉了,為什麽要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席勒此人的險惡用心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昭然若揭了。”

商振宇歎一口氣道:“我當初為了意氣用事,因為如兒進宮的事情記恨皇上,所以悄悄給了邊塞的消息,卻沒想到此事竟然被當時身為皇後的朱秀敏給發現了,我一念之差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投降了邊塞,這是我這一生做得最錯的事情。”

“將軍是在後悔當初的決定嗎?”畢忠問道。

商振宇問:“畢忠,你後悔當初跟著我一起到了邊塞嗎,你後悔成為一個叛國的罪人嗎?”

畢忠淡笑道:“將軍,沒有將軍就沒有畢忠,畢忠沒有國,隻有將軍。畢忠的命都是將軍救的,隻會效忠將軍一個人。”

“畢忠,我果然沒有看錯了。但是錯誤都已經造成了,即使我們現在想要回頭也晚了。”商振宇道:“我自己選的路,隻能由我們自己堅持走下去。因為我們別無選擇。”

“可是將軍,接下去的路是死路啊!”畢忠歎道。

商振宇炯炯有神的眼睛看向畢忠道:“依你看,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吧?”

畢忠喃喃念道,“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將軍,靖元帝那麽喜歡商清小姐,隻要將軍向他認個錯,他一定會對將軍網開一麵的。”

“畢忠,你是想念中原了吧。”商振宇沉吟片刻問道。

“將軍,末將的確是想念自己的家鄉了。不隻是末將,有很多的將士也都開始想念自己的家鄉了。難道將軍不想念中原嗎?”

“想啊,可惜那是一個永遠都回不去的地方了。”低頭向靖元帝認錯,然後等待著他的判決和施舍嗎!不,他商振宇隻向蒼天低頭,絕不會向那個小皇帝低頭。

畢忠見商振宇似有轉圜之地,接著道:“隻要將軍想要回去,就一定能回得去,席勒想攔也攔不住。”

“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畢忠,我們還需從長計議。尤其是雪國的局勢不知會向何處發展,我還要觀察觀察再定。”

聽商振宇這麽一說,畢忠似乎已經見到了可以回家鄉的希望。他微微笑道,“將軍說得對,回中原的事情還得從長計議。”

商振宇也微微而笑,“你先下去吧。”

“是,將軍。”在商振宇這裏得到了自己比較滿意的答案之後,畢忠高興地走了出去。商振宇發現畢忠的腳步是輕快的。

跟隨他來邊塞的將士們在雪國都有自己的親人和朋友,離鄉背井這麽多年,他們想念自己的家鄉和家中的父母親人也是人之常情。他能理解,但是如果是按照畢忠說的那樣,去向李雲昊低頭,他寧可死了,他沒有向他死去的父親低頭,卻向他低了頭,那他這些年的辛苦都是為了什麽!

商振宇在心中默默想著,中原要回去,但絕對不是以搖尾乞憐的方式回去。

雪國這邊,朱敬之將從朱秀敏那裏得來的關於真假商清的消息,寫了一封快信悄悄送到了邊塞,和這封快信同時發出去的,還有一封真正的商清寫的親筆信。而這封信是首先悄悄到了畢忠的手中,然後由畢忠悄悄轉給商振宇的,目的就是為了避過席勒的耳目。

商振宇拿到信之後,忙不迭地打開來看。首先的一封是朱敬之的親筆手書,大意是說,真正的商清已經取代了假的商清的位置,而假的商清變成了李雲昊的另外一個妃子,而且已經亡故。

還有一封信就是商清的親筆信。

父親親啟。清兒被席勒囚禁多年之後,被李雲昊成功解救並且進入了宮中,成為了李雲昊的惠妃。李雲昊給女兒帶上了人皮麵具,將女兒變成了另外一個人。但是如今女兒已經和潛伏在宮中的假的商清互換了身份,假的商清已經成為惠妃死了。父親,李雲昊對女兒已無半點情誼,他心中最寵愛的人是衛國的長樂公主。所以如果父親認為李雲昊會對你網開一麵,那您就錯了,他不過是將女兒當做是誘導父親上當的魚餌,隻要您一上鉤,父親和女兒都會死無葬身之地,還望父親三思。清兒親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