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之前,她讓他把她喚醒,早上做好了點心等他下朝的時候吃。哪知道,他自己為人自律性極強,對她卻是寬容之極。在他起床要去上朝的時候,他不過是大略地喚了她幾聲,便又自言自語地說了句話,然後就走了。至於他說的什麽,她完全是不記得了。
她的心裏是甜甜的,所以也不以為意,接著睡了過去。直到很久之後才從迷迷糊糊中醒過來,而這還要多虧綠珠的撲哧一笑。
綠珠先伺候她梳洗,然後她又去小廚房做了點心,接著煮好了茶,等著他下朝,兩個人一起品茶。雖然睡了很久,但依然感覺到沒有什麽精神,未央的心裏不由得暗暗後悔,昨天晚上不應該那樣鬧的,一次又一次地,他倒好,跟個沒事人一樣,隻是苦了她,身體就跟散架了一樣。
時間總是這樣,過得很快。宮中無事,仿佛又回複到了以前的祥和,他始終都沒有采納新妃。商清那邊似乎在經過了上吊的事情後,再也沒有鬧騰過。當然,李雲昊也沒有讓她出宮。
日子就這麽不鹹不淡地過著。
邊塞的情況還算穩定,但是齊慕白一直都在邊疆駐守,不敢有絲毫的鬆懈,除了給皇上的軍情匯報,和她之間卻是完全斷了聯係。她不怪他,知道他這麽處理的用意。
陸長風也一樣,駐守在邊境,防守梁國,和齊慕白一樣,也是隻有給皇上的軍報,並不提她。她亦知他是為了避嫌。
她都懂,他們都是在設身處地地為她著想。
然則,她卻並不能安心,還是那個原因,商清。說到商清,最起碼,她認為她不會真的如此安靜。在和她進行了一次那樣的談話之後,她還能保持淡定的狀態,她無法給自己一個合理的解釋。她想要的一樣都還沒有得到,她怎麽可能罷手。
在自己的父親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囚禁多年,還能夠完好活著的人,不會是一個簡單的女人。一個能夠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將自己的身份給換過來的人更加是高深莫測。尤其是在麵對自己的父親的時候,她的決絕更是令她非常驚訝,甚至接受不了。
商清,她的定論是,她不是一個簡單的女人,她的安靜不過是為了醞釀更大的風暴。可所有的這一切,她卻無法告知給李雲昊聽,因為他可能不會相信。
世事變遷,她雖然沒有害人之心,但是也不會輕易地去相信一個人,更加不會認為一個一直都針對自己的人一下子會轉變了性情,突然之間變成一個好人。
所以盡管宮中表麵上是一種祥和的狀態,但是她依然保持著警惕。宮中看病的太醫,她依然隻相信韓醫女,和她走得也很近。
除此之外,就是蘭心和依瀾。蘭心是即將成為母親的人,加上又有秦楓的嗬護,所以每天都是陽光燦爛的日子,而依瀾因為和雲瑾解開了心結,兩人結為了連理,更加是喜上眉梢,生活幸福。
所有的人都那麽的幸福,似乎,她沒有理由不幸
福,不高興。隻是,她不知道李雲昊到底是怎麽判斷目前的局勢的,因為他的心思百轉千回,不是人人都能夠理解的。
有時,她覺得這樣也好。李雲昊會經常和一些親信討論各種時政問題,偶爾,她在的時候,會說上幾句話,眾人大致都是讚賞。她知道,李雲昊也是,她看到了他微微讚賞的目光。
古人常說,後宮女子不得幹政,他倒是算個開明的皇帝,沒有用這樣的話來斥責她。她很是欣慰的。他是她最重要的人,她從沒有想過去篡奪什麽。
有一次,他對她說,他終究會給她天下女人都向往的最大的榮耀。她總是淡笑不語。她想,他是明白她的,她從不在意什麽分位問題。
而他,給她的寵愛的確是越來越多。除去她,宮變以後,他便沒有翻過其他妃嬪的牌子。商清與肅妃的寢宮,他會去坐坐,也僅僅是坐坐。後宮妃嬪似乎開始形同虛設,然和以往不同的是,沒有人再去為此爭執或者說她是紅顏禍水了。
那些新晉的官員自然是不會說什麽的。不過,朝中還有些以張文政為首的老臣,他們的意見很大。在李雲昊毫無動靜的情況下,張文政終於按捺不住自己忠君愛國,擔憂雪國未來子嗣的心情,上奏要求李雲昊選新妃入宮以及冊封皇後。
選新妃的理由很簡單,隻有一個,皇上的後宮妃嬪凋零,於子嗣無益。更為重要的是,專寵的她至今沒有孩子,便更是罪過。在朝堂上,張文政一把鼻涕一把淚,氣得他當場就退了朝。
宮中妃嬪為何沒有子嗣,他是最清楚的人。不過,她和他之間並沒有任何的避孕措施,她的身體經由韓醫女診斷是沒有問題的,卻不知為何他們之間總是沒有孩子。後來,他也讓太醫診治,說是他正當盛年,身體康健,沒有任何異常。
兩個身體都健康的人卻沒有孩子,的確是一個奇怪的事情。時常,她都在想,是不是當初的那個孩子在恨她,所以讓她不能再有孩子。
可他不能沒有子嗣。她知道,他是一個有野心,要去開疆拓土的皇帝,他想要將中原的文明帶到寰宇各地,去教化那裏的百姓。
雪國如今盡量避免戰事,改革積弊,修養生息,為的就是有一天一飛衝天。遲早,他將是寰宇的霸主,接受各方朝賀。
這樣優秀的男人怎麽能夠沒有子嗣。
還有冊封皇後的事情,張文政提出的人選是肅妃,康芳儀,說她端莊嫻靜,是皇後的最佳人選。
康芳儀此人,她完全不了解,因為她像是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從沒聽到她爭寵,甚至她很少出現在眾人的麵前。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突然間跳出來了,被人提及。未央總覺哪裏不妥。
但觀之後宮,她的確是夠嫻靜的,成為皇後也算是實至名歸。
總之,她的心中有很多的不安。大概因為心緒不寧,她幾晚都是從噩夢中驚醒。
這一晚也是如此,她從夢
中大驚而醒,身子隨即被他緊緊抱在了懷中。她看到他銳利的眸裏寫滿了心疼。
她伸手抱住他,倚靠在他的懷中,痛苦地閉上眼睛。
李雲昊的大掌輕輕擦拭著她濡濕的頭發,柔聲問:“你剛才夢到什麽了?”
她的不安明明來自於宮中,可做的夢卻是李雲昊要殺她。
“已經不記得了。”
“不記得了?還是不想告訴我。蕭未央,你知道你撒謊的技巧並不怎麽高明。”他一邊柔柔撫摸著她的後背一邊道。
“我夢到了我娘,我娘說,帝王是世間最無情的人。”她攥緊他的衣服,“你似乎也是無情的人,你曾經要殺我,還要拿掉我們的孩子。”
暈黃的燈光穿透帷帳,李雲昊淡蹙眉,“所以你呼叫陸長風,甚至還有齊慕白,卻始終沒有我。由始自終,你並未毫無芥蒂地相信我!”
“我叫了陸長風嗎?”未央驚訝地問道。
“嗯。”他淡淡應著,又伸出手仔細為她擦去額上滲出的汗珠。
未央不知自己為何會突然夢到自己要被斬首的夢,但她沒有打算告訴他,遂支支吾吾說道,“明天早上,你還要早朝,四更天就要起,還是快睡吧。”
“我們說會兒話。”
“雲昊,你!”她有些急躁起來。他分明是要聽她的真話,他就是這個樣子,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是不會罷休的。
“我夢到我被押上了刑場。你遠遠地看著我,你要殺我!我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突然做這樣的夢,但夢中的場景是那麽的真實。雲昊,你要殺了我。”未央苦笑道,眸中泛著淚珠。
“你為何不相信我。”他無端地暴躁起來,“那些朝臣的話隻是他們自己的意思,我沒有半分選秀的想法。明天,若還有人在選秀和立後的事情上多嘴,我便殺了他。”
“可是我們一直都沒有孩子。我們……”她咬咬牙,終究沒有說出來,她想說,我們中間還隔了一個商清。
“蕭未央,你將朕為你立下的誓言都忘記了嗎?”李雲昊冷笑著問:“朕曾聽人說,如果兩個人真心彼此托付,會相信對方的任何話,會理解對方的任何行為,你屢屢懷疑朕,難道是因為你並不是將你的真心完全交付於朕?”
“你就知道逼迫我,為什麽不想想你自己都幹了些什麽。你之前不是說將所有的妃嬪都遣走嗎?可是那些妃嬪不都還在宮裏嗎?你還說會將商清送出宮去,不讓她夾在我們的中間,你不還去關心她嗎?”
也許是被他的話激將了,也許是心中壓抑的苦惱太多了,她一下子吼了出來。
他把她按壓到懷裏,緊緊攬著,“那些妃嬪,我一定會讓她們都走的。至於商清,我也會讓她離開。未央,答應你的事情,我每一件都記得,每一件都會做到。即使我們沒有孩子也沒有關係,九弟的孩子,我們可以過繼過來,依瀾和九弟都會同意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