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知韋後和朝陽故意為之,心內冷冽異常,都已經離開衛國,再也礙不著她們什麽了,她們卻還是不饒她。

蕭智桓皺眉,知她們兩個並未僅想聽琴曲,而是想要將未央和長風故意拉扯到一起,遂出聲道:“未央已嫁作人婦,男女有別,現今讓她和長風合奏,於禮不和,母後和皇妹如果想聽,長風獨奏一曲如何?”說完,連連向陸長風使眼色。

案後自斟自飲的陸長風仰頭飲下一杯,道:“如皇後公主不棄,長風願獻醜吹奏一曲。”

朝陽斜睨他一眼,接口道:“沒有未央的琴聲,我擔心你的蕭聲找不到調。”

李雲昊一言不發地凝視未央片刻,緩緩道:“朕早耳聞長樂公主的琴和陸將軍的蕭乃衛國雙絕,朕倒想聽一聽其中妙處何在。怡妃,你不必拘於俗禮,就和陸將軍共奏一曲,不僅可全韋後之意,也讓朕飽一飽耳福。”

話及此,未央知道既然李雲昊開了口,再推辭便更顯得她在刻意回避什麽。深吸一口氣,她緩步走到殿中,對蕭衛霆笑道:“父皇,大家興致如此高,女兒雖疲累,又怎能拂了各位的美意。”側身又望向陸長風,盈盈淺笑,“長風,可願與我合奏一曲。”

陸長風眸光倏地一亮,如陽光漾在水麵,臉上不自覺帶了一抹多日不見的明亮色彩。“公主相邀,長風莫敢不從。”他燦然道。

上座的蕭衛霆點頭道:“去取琴來。”忙有內監奉琴而來放置殿中。未央坐於琴後,調了幾個音,和陸長風對視一眼,琴聲琳琅而起,簫聲隨之相和。

整個龍華殿寂靜一片,仿佛裏麵一個人都沒有。琴聲如泉水淙淙,清麗難言,舊日時光不絕如縷地依附在根根琴弦之上,對陸長風的歉疚,對自己情思的憂傷,清麗之外又平添一段清冷愁緒。再聽那蕭調,哀婉動人,靜靜聽來,如泣如訴,百轉千回,縈繞不絕,似有萬千言語集聚於心,卻無法言說。

一曲完畢,未央驚覺自己的眼角有淚水

淌過。

蕭智桓朗聲一笑,“一段時日不見,皇妹的琴技又精進了。”

話音未落,朝陽似笑非笑地看著未央,“都說琴聲即心聲,妹妹眼角有淚,莫非是有傷心事!妹妹得嫁靖元帝這樣的佳婿,還有什麽不高興的嗎?”

陸長風見朝陽口氣不善,蹙了蹙眉,請罪道:“臣有感祖父過世,祖孫分離,故而簫聲淒惶,擾了陛下團聚之興,請陛下降罪。”

蕭衛霆並不搭理朝陽,對陸長風道,“老元帥為國捐軀,你們祖孫分離,你想念祖父,份屬情理之中,何罪之有。”

未央起身,對陸長風行禮,“老元帥是我的長輩,請陸將軍在老元帥的靈位前,為我添一炷香。”

陸長風還禮,“諾。”眸光轉過,回身入座時,嘴角泛過一抹苦澀,但很快消失。

未央亦落座,卻沒有看李雲昊的表情,但她已覺察出他的眸光正凝在她的身上,波瀾湧動,夾雜著滲入骨髓的寒意。

蕭衛霆舉杯笑道:“朕很久沒有這麽高興了,這一杯,我們同飲。靖元帝,請!”說著一飲而盡。

李雲昊淡然一笑,“請!”

回驛館的車架內,李雲昊的手掌從後扣在她的腰身,她臉上微熱,使盡全身力氣想要掙紮出,卻無論如何都擺脫不了。“放開!”她怕車架外麵的人聽到,隻好咬緊牙齒,低聲說道。

“陸長風不是教過你防身術嗎?”李雲昊在她的背後涼涼道。

未央又氣又惱,手肘尖不客氣地往他的胸膛撞去,他似乎來不及躲避,沒有任何動作。她的心裏瞬時暢快起來,她可是用了十二分的力,他還不痛得呲牙咧嘴。哪知,她剛才用的力好像被反彈了回來,她的手臂一陣酸麻,而耳畔更是傳來悶悶的笑聲。

“今晚,陸長風的簫聲似乎格外悲傷,那聲音好像一直繞在朕的耳邊,久久不散。愛妃精通音律,不知有沒有同樣的感受。”他輕聲道,眼底彌漫著慵懶笑意。

未央一愣,看來韋後和朝陽的奸計又得逞了。家宴上,她見到長風列席,就已經猜到了幾分。果然……

“李雲昊!”她怒極,扭轉身子,冷冷看向他。似乎,李雲昊也正在盯著她,兩個人的目光猛然糾結在一起。

“你信也罷,不信也罷,我和長風是親人,是朋友,僅此而已。你想要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麽,你就那麽覺得好了。”

李雲昊謔道:“朕不過是隨便說說自己對音律的見解,愛妃何必扯到無謂的事情上麵。還是,愛妃做賊心虛,急於澄清。”

未央自知落入他的話語圈套中,氣得發抖,拳頭一握,朝他的胸膛打去,手卻被他單手握住。

“看樣子,陸長風不是一位好的師傅。”他揶揄道。

未央一擊不中,便不敢再妄動,又見她的手被製住,隻得在言語上逞一逞英雄,“陸長風是不是位好師傅,輪不到你評說。在我心裏,他比你強就夠了。”

“例如呢?”李雲昊冷笑,一字一句問道。

未央揚起臉隻是笑,什麽也不說。

曾經喜歡長風,不過是因為他是聰明俊秀的長風,待她極好的長風,如哥哥般溫暖的長風,其實無關太多情愛。明明知道有些話不能說,但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長風心中隻有我一人,皇上有三宮六院。長風能陪我遠走天涯,而皇上不能。我的心裏始終長風最好,我欠長風,今生難以報答,隻待來生。”

始終長風最好!李雲昊手掌倏然緊握,一雙厲眸又沉又暗。

“蕭未央,不管你真正想要嫁的人是誰,你現在都是朕的女人。不是這一世,還有來世。”

未央隻覺得自己的手指骨劇痛,他那骨節修長的手指竟似沒有省掉半分力。冷寒的恐慌襲來,他會不會將她的骨節捏碎。

如若她求個饒,或許他就放開了吧。可她傷極怒極,他不允許她的心思有絲毫旁落,而他自己卻如魚得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