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相謀反之事,舉朝嘩然。當時之情景可謂驚心動魄,就連朱氏兄弟也怔住了。孰料,李雲昊早有準備,上演了一出計中計,令範相猝不及防。最後,範氏一族被誅於鬧市,血流成河。
這是李雲昊登基以來,首次整頓朝綱的重大舉措。恐怕除了少有的幾個親信,所有的人,包括太後一黨也被蒙在鼓裏。
以致事後,朱秀敏不得不對朱敬和說,“先皇果然好眼光。皇上有天縱之才,扳倒他,定要部署周密,考慮萬全。”
但無人敢提賢妃,提麗嬪,提範相。
安和從李雲昊的懷中探出頭,“範相謀反,賢妃是幫凶,他們禍國殃民,罪有應得,怡妃姐姐對著皇上說這些話,是在諷刺皇上做得不對嗎?”
未央凝住安和,“你用不著挑撥離間,給我扣帽子。”
李雲昊臉色微變,“那怡妃剛才感歎到底何意!”
未央眸光深沉,“時移世易,什麽是真,什麽是假,臣妾分不清。還請皇上能告知一二。”
“安和進宮之事,皇上為何瞞著臣妾。皇上曾許臣妾以承諾,為何卻不遵守?”
“朕並未瞞著你,不過是你被禁足,所以不知。”李雲昊放開安和,重又坐回龍椅上。
“你和她在衛國,你們在衛國時,是否早就……”這是她最想要問的。
“如你所料。”他隻說了簡單的四個字,她的心便碎裂一地。
“我不信。”不知為何到了這個時候,她依然抱有幻想。或許是有安撫衛國的意思。
安和泫然欲泣,“姐姐,妹妹不明白,多一個人愛皇上,伺候皇上不好嗎?難道你要皇上將宮中所有的姐妹都廢黜,隻留你一個人嗎?”
蘭心看到李雲昊眼中的冷怒,顧不得許多,衝上前,對安和斥道:“安和郡主,怡妃嫂嫂何時說過那樣的話。”
秦楓見蘭心擠進來,一驚,又不敢多言。
李雲昊卻一怒而起,“好個不知分寸,不識大體的怡妃。”顯然,他相信了安和的話。
未央抬眉而笑,“李雲昊,你是個大混蛋。”
“嫂嫂!”蘭心大駭,殿中的朝臣更是驚駭。當麵罵聖上,可是死罪。
未央展開笑,搖晃身子,轉身便走,也不行禮,都罵他了,還行個什麽虛禮。蘭心忙扶住,驚恐地看一眼李雲昊。
他已來到身前,一把掐住未央的咽喉,未央死寂的眸子裏沒有半點光彩,隻有眼角淚水決堤般的流下。
她連一聲求饒都沒有,僅伸出手,揪住他的衣服,借以用力,湊到他的耳邊,啞聲道:“其實你在騙我,是不是。”
他回應的聲音很低,“不是。”
未央整個人重重一震,緊緊抓著衣袍的手終於鬆開,眼角早已濕潤,卻輕輕笑開了。
“你是要掐死我,還是讓我走。”
“滾!”隨著李雲昊盛怒的音調迸出,未央的整個身子被狠狠甩到地上。
蘭心尖聲喊出,“嫂嫂!”
未央
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蘭心,你扶我回去。”
“六哥,你太過分了,蘭心不喜歡你了。”蘭心對著李雲昊恨恨說一句,扶著未央就要走。
還沒有出殿門,安蓉慧和商清就帶著眾多的嬪妃到了。未央頭重如錘,精神萎靡,眼皮沉重,在即將合上的瞬時,她仿佛看到了明黃的衣衫飄過。
依瀾急匆匆拉著韓醫女朝永樂宮奔去。韓醫女是唯一一位願意為怡妃診治的醫女。其他的要麽牆頭草,要麽心裏害怕。
“依瀾姑姑,著急忙慌的,是要去哪裏?”一道譏誚的聲音從身側的山石後乍然傳出。
依瀾心中頓時一凜,看到閃出的身影是李雲瑾,便與韓醫女微欠身行禮,“見過王爺。”
行完禮,她拽著韓醫女移步便走。
結果,李雲瑾高大身型一晃,人已擋住了兩人的去路。
依瀾心內焦急,遂咬牙道:“王爺,奴婢正要帶韓醫女趕去永樂宮救命,請王爺不要為難我們。怡妃娘娘昏睡不醒,已有多個時辰,月華綠珠跑了幾趟太醫院,都請不到為娘娘診治的醫女。幸好奴婢碰到韓醫女,她為人正直,願走一趟。”
李雲瑾戲謔地挑起依瀾散落肩頭的一絲碎發,輕巧打個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韓醫女救怡妃於危難中,他日,怡妃若重新得寵,韓醫女便是怡妃的恩人,前途不可限量。”
韓醫女是本著醫者仁心的宗旨救人,寵妃也罷,棄妃也罷,在她眼裏都是平等的病患。現被李雲瑾一說,好像她是提前籌謀什麽似的,臉上頓覺尷尬。所謂清者自清,她不屑與他爭辯,便挎著醫箱,退到一邊。
依瀾卻氣惱不過,推他一把,“王爺見死不救就算了,為何偏要說這些風涼話來傷人。”
李雲昊冷笑,“不懂得揣摩主子的意思,光有一腔子古道熱腸,到最後自己被人當成棋子,甚至變成棄子,即使有心後悔也晚了。”
依瀾一怔,好一會兒,才道:“依瀾不知道什麽棋子棄子,隻知道不能看著怡妃冷冷清清躺在永樂宮,不治而亡。”
韓醫女頷首道:“微臣和姑姑想法一樣。蘭心公主為了怡妃,尚且能頂撞皇上,甘願接受懲罰。我不過一醫女,命值幾何,不愧於心最重要。”
依瀾看眼韓醫女,淡淡一笑,“說得好。凡事不愧於心最重要。”
李雲瑾不再言語,隻盯了依瀾片刻,隨即拂袖離去。
韓醫女走近,不解地問,“瑞王爺突然出現說這一席話,是有什麽深意嗎?”
依瀾視線飄遠,輕聲道:“誰知道呢。”
未央是被人給吵醒的。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當中,她看到商清嘲笑的臉,安和得意的臉,賢妃麗嬪怨恨的臉,父親冷漠的臉,李雲昊……未及看清,便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
“嫂嫂,醒醒,嫂嫂,醒醒!”
未央煩躁,“別吵,我還沒看清他的臉!”
“誰的臉?管他誰的臉,嫂嫂,別睡了,我帶你出宮去玩。”
倏然間,眼中縫隙裏漏進亮光。眼角縫隙漸漸擴大,一張盈亮小臉幾近鼻尖。
“蘭心。”未央啞然失笑,“你也有此喜好?”說完,不由苦笑,看來自己的心並非已成灰燼。
“你是在說六哥嗎?這次是六哥不對,蘭心雖然喜歡六哥,也不幫他。”蘭心悶悶道。
未央幽幽的目光落在蘭心手中的火折子上,輕聲道:“很多事本就很難分對錯,說到底,不過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罷了。”
蘭心瞅了她好會兒,方道:“你不怪六哥了嗎?”
未央一怔,笑道:“我剛才好像聽到你要帶我出宮去玩?”
蘭心聽到玩,頓時雀躍起來,“去嗎?瑞都的集市可熱鬧了,保準你一逛,什麽煩惱都沒有了。”,說罷,還扮了個鬼臉,“相信我,你絕對不會失望。”
“小鬼頭!”未央在她的鼻子上點一下,惹得她嬌笑連連。頓了頓,未央又道:“你打算怎樣帶我出去,不會是讓我翻牆吧。我現在這個狀況,估計有點難。”
蘭心嘿嘿笑道:“我哪敢讓怡妃嫂嫂如此形象敗壞地出宮,我們光明正大地出去,走宮門。”
未央展眉一笑,“厲害啊,肯定是弄到了什麽令牌吧。”
蘭心委屈道:“明天,六哥要為商清和安和舉行冊封大典,我便找他要了這塊令牌,說是出宮去瑞王府。”
未央一愣,“這麽大的事情,我倒是一點兒都不知道。”
蘭心趴到她的身上,小聲道:“嫂嫂,人人都說在宮中生存是需要智慧的,你明明是聰慧之人,為什麽卻要和六哥頂著來呢。”
未央想想,皺眉道:“可能我不適合生活在宮中吧。”
昇平殿,雪國曆次行妃嬪冊封大典的地方,奢華又喜慶。殿裏掛了諸多經幡和祭祀銘文,鮮亮的紅毯鋪在地上,如火燒雲般燦爛。
禮部的司禮官,後宮中的貴人以上品級的妃嬪都需在場。內務府,後宮四房的總管和高階女官也需到場。
殿內,居中位上坐的是皇帝,左側坐的是太後,而皇後便是緊鄰太後而坐,但低半個台階位置。
兩名司禮官過來,恭敬對侍立在李雲昊身側的穆琛道:“總管大人,吉時已到。”
穆琛低聲回稟李雲昊,李雲昊看向朱秀敏,朱秀敏會意,微笑點頭,李雲昊便輕擺了擺手。
“宣兩位娘娘上殿。”穆琛吩咐司禮官。
司禮官立刻揚聲念道,“宣安嬪娘娘上殿!”
殿門打開,安和穿著一套湖綠色的華美宮裝緩緩往殿中走來。到了皇帝麵前謝恩,又給太後,皇後磕頭謝恩。
禮畢之後,安和站立一邊。司禮官再次揚聲念道:“宣皇貴妃娘娘上殿。”
商清一身大紅宮裝,將全場的目光都引了過去,大家在看商清的時候,不可避免地去看安蓉慧的表情。
安蓉慧的手蜷縮在袖子裏,臉上淡定如常。
商清和安嬪一樣,先是給皇帝,然後向太後皇後行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