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站在門口的顧雲合◎

俱樂部內靶場很多, 室內室外。

服務生把顧雲合帶過去的時候私人靶場裏還有個男生正在練習。

男生戴著個眼鏡,長相斯文清秀。

一般練習射擊時旁邊都會有教練帶著一對一練習,但男生沒有,他的教練隻站在一旁看著。

男生射擊手法嫻熟, 明顯是俱樂部裏的老顧客了。

打完十發, 男生摘了耳罩, 往這邊望過來。

顧雲合和他對視上。

她想起來這是上次在那個網紅店裏輸了真心話大冒險來要她聯係方式的那位。

兩人加了好友後交換了備注,男生名字叫季一汶。

季一汶瞧見她後挺驚訝, 問她也是這裏的會員嗎。

顧雲合笑著搖搖頭:“我是第一次來。”

季一汶哦了聲,還是有點靦腆的樣子:“我在這裏一年多了, 倒是很少有見到女孩子來玩這個的。”

一旁的顧雲合的一對一教練明顯也認得季一汶, 說:“季先生確實是我們這裏的老會員了。”

顧雲合點頭,走到射擊位戴上保護裝備。

她看了眼擺在麵前的槍,剛想問問教練挑哪個。

季一汶站在她旁邊的射擊位上,開口說:“新手的話我比較建議你先玩這個,後坐力小,不容易震手。”

他指了指其中一把。

站後麵的顧雲合的教練同意地點點頭。

顧雲合試了試, 確實還挺上手。

兩人就這樣站在挨著的射擊位上打了十幾發。

顧雲合第一次玩, 脫靶了不少,最好的成績也隻有七環。

季一汶笑著安慰:“沒事, 新手都這樣,我第一次來練的時候前十發沒一個在靶上的。”

顧雲合被他逗得笑了笑。

兩人去後麵休息室休息了一會兒。

服務生端過來水和一些小甜品。

這邊射擊俱樂部主要走高端路線, 服務相當到位,甜品造型精致,看起來很好吃。

顧雲合就喝了口水。

季一汶拿起一個小甜品, 問:“你不吃嗎?”

顧雲合不大愛吃甜的, 這習慣就一直沒變過。

她搖了搖頭。

兩人安靜坐了會兒。

顧雲合眼神偶爾落在靶場門外。

沒有人經過。

季一汶手機震動了下, 他拿出手機看,然後嘀咕了句:“臨時調什麽課,我還在外邊呢……”

顧雲合看他,好奇問:“你還在讀書?”

“啊。”季一汶點點頭,無奈歎口氣,“馬哲老師突然調課,我還準備今晚出去玩呢。”

顧雲合聽著他說那馬哲老師的名字挺耳熟,她記得以前給她上馬哲的那位老師也是叫這個名字,老愛點名了。

“你是寧圳大學的?”她問。

季一汶眼睛一亮:“這麽巧,難道你也……”

顧雲合說了自己的屆數。

“你居然都畢業了?”季一汶眼神又暗了點。

他瞧著顧雲合的樣子,一直以為她也是還在上學的學生,沒想到都畢業好久了。

不過兩人都是校友,還算是挺有緣分。

季一汶還得趕著回去上課,他提著包,抿了抿唇,猶豫半天還是開了口。

他問:“那個……你下次還來這裏嗎?”

他撓撓頭,臉又紅了點,“若是還來的話我們倆可以一起,你看我們還算是挺有緣分,下次我還可以教你玩玩其他槍……”

顧雲合定定看著他,不知道想了什麽。

直到把男生的臉盯著快要紅透了,她才輕聲說好啊。

季一汶提著包先走了。

顧雲合休息了會兒,又去了射擊位上。

這次她沒再用之前季一汶給她介紹的新手用槍,而是選了把挺猛的。

一旁的教練說這把槍後坐力可能有點大,會傷到點手。

顧雲合說了句沒事。

她又恢複了以往麵無表情的樣子,砰砰砰打了幾十發。

直到把手臂震得生疼,才放下槍。

帶著點根本不在意自己身體狀況的冷漠淡然。

正巧這時方一可給她打了個電話過來,問她在哪。

顧雲合拿紙擦了擦額角的汗,說了射擊俱樂部的名字。

方一可明顯沒記起來這是周憚開的那家,她奇怪問:“你沒事跑射擊俱樂部去幹什麽,以前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種愛好。”

顧雲合垂眸,拿起台前的射擊報告單往前台走去登個記,準備回去了。

她邊走邊舉著手機:“網上看到的,無聊過來看看。”

“行吧。”方一可這才想起打電話的目的,“晚上出來吃燒烤唄?”

顧雲合聽著她語氣不對,問怎麽了。

方一可在電話那頭歎了口氣:“唉,就我們公司那地中海老板,上次和你吐槽過的那個。”

上次她開車來拍賣會接顧雲合的時候光是吐槽他們那地中海老板就吐槽了半路。

“他給你穿小鞋了?”

顧雲合把手裏的射擊報告單遞給前台。

前台小姐接過來在電腦上登記:“好的顧小姐,您稍等。”

“也不是,哎呀煩死了,等會晚上再給你說。”看這樣子就是要拉著顧雲合喝悶酒了。

工作以後才覺得這個社會和以往上學時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成年人的世界太多的無奈與妥協。

前台登記好了她這次的成績,笑著說:“好了,顧小姐記得常來。”

顧雲合點點頭要走。

裏邊過道傳出一聲又把她喊住。

有人在說:“周總你這槍法可是日益精進啊,我這退伍老兵的成績可都快趕不上你了。”

男人聲音裏帶著一貫的懶散:“我這種野路子哪比得上您。”

顧雲合扭過頭看去。

周憚正和另一個男人從右邊走廊裏走出來。

右邊是不對外開放的靶場。

簡單來說就是周憚建給自己的專門靶場,有時會帶著朋友一起來。

前台喊了聲老板。

周憚沒向前台看去。

他盯著站在門口的顧雲合。

像是有點意外。

顧雲合神色淡然地看著他。

他很快就移開了目光,對著身旁的人笑著說那就期待下次的合作了。

身旁剛自稱是退伍老兵的男人豪氣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那是肯定的,周總這樣大氣又好客,和你合作是肯定不吃虧的。”

顧雲合收回視線,頭也不回地走出門離開了俱樂部。

裏麵的商業恭維還在繼續著。

直到把身旁人送走,周憚臉上掛著的笑才一點點淡了下來。

他神色恢複了平靜。

俱樂部外是郊區的空地,遠處大片大片的火燒雲映在他眼底。

他又返回了前台,敲了敲桌子。

“老板。”前台小姐抬起眼看他,“有什麽事嗎?”

“剛剛走出門的那個顧客,是什麽時候來的?”他皺著眉問。

前台小姐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自家老板問的是誰。

“顧小姐啊,她是今天第一次來,注冊了我們俱樂部的會員。”

周憚眼皮動了動,說:“把她成績單拿來我看看。”

前台小姐瞧了一眼莫名有點異樣的自家老板,還是老老實實照做,把顧雲合剛剛遞上來的成績單找出來給周憚。

周憚掃了眼。

他視線在後麵幾十發的記錄上停了挺久。

前麵十幾發還好,都是新手適合的槍型和訓練強度。

後麵幾十發就不太對勁了。

槍型後坐力大,強度也遠超了新手該訓練的量。

誇張點來說,再多打幾十發的話,手腕和肩膀都能給人震出傷來。

他讓前台叫來了負責的教練。

教練解釋的聲音也挺無奈的。

說那個顧小姐前麵練的時候還好好的,後麵就像變了個人似的。

“我提醒了幾次顧小姐說後坐力有可能會傷到手腕。”教練回憶,“但顧小姐一直堅持著說自己沒事,讓我不用管她。”

顧客都強調說自己沒有事,他們這些打工仔也不好再勸阻。

總不可能直接從人手上把槍搶過來說不準再打了吧。

周憚沒再說什麽,揮手讓教練回去繼續工作去了。

盯著那成績單再看了會兒,他垂眸,不知道想了些什麽。

前台小姐還沒見過自己老板這麽奇怪的時候。

她悄悄打量了周憚幾眼。

末了,周憚又掀起眼簾問:“私人靶場那邊休息室裏是不是有在給會員提供吃的?”

前台小姐應了聲:“每位會員進休息室的時候我們都會安排人送上水和小甜品,老板是有什麽要交待的嗎?”

男人臉上沒什麽表情。

“太甜吃多了不好。”

他聲音聽不出情緒,“叫廚房的人把東西換成低糖的。”

-

晚上回去後顧雲合和方一可出去吃了燒烤。

方一可一邊憤憤擼串,一邊破口大罵那位地中海老板。

“你是不知道,那狗東西簡直又奸又壞!扣獎金不說,還他媽想揩老娘油!”

聽到後麵那句,顧雲合原本笑著的神情嚴肅了點,說:“職場性騷擾不是小事,他要是再這麽做你收集好證據直接告他。”

方一可點頭:“行,他要是再敢,看我不弄死他。”

她悶了口酒,趴桌子上感慨,“成年人的世界真不容易。”

以前的豪情萬丈早就被社會磨平了棱角。

方一可又問:“說起來,上次要你聯係方式那個眼鏡男生,你們還有聯係沒有?”

顧雲合不知道這人的思維跳躍跨度能這麽大,一下子就從感歎自己生活跳到了八卦他人生活。

她說:“今天才見過,就在射擊俱樂部裏麵。”

“行啊你顧雲合!前幾天才加上聯係方式,這就約上了?”方一可從桌上興奮立起來,“我還說你幹嘛莫名其妙跑什麽射擊俱樂部去,感情是為了和男人約會啊。”

顧雲合沒吭聲。

她伸手想舉起酒杯喝口,結果手疼得厲害,又換了另一隻手舉杯。

兩人最後聊到挺晚才回去。

第二天顧雲合醒來手腕帶著肩膀還是有點疼,吃了片布洛芬仍然不管用。

她無奈歎了口氣,提著包還是去醫院掛了個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