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兒的眸中溢出晶瑩的淚,像珠子一般從眼角滑落。麟兒看到他哭了,小心思一動,忽然明白了他為什麽哭,立刻伸手抹去他的眼淚,說道:“瀲哥哥,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搶林叔的。”
瀲兒低垂著頭,哽咽著:“沒關係,麟弟弟。麟弟弟從小沒有爹親,父王多疼你一點也是應該的。”
剛離開不遠的慕容林聽到了兩個孩子的對話,有些酸澀,他對瀲兒是不是太嚴厲了,明明才是五歲的小孩子,卻要表現得那麽老成,是自己太過於苛刻了吧,孩子有什麽錯呢。
“王爺。”小七抱著安好從慕容林身旁經過,她分明看到了慕容林眸中的痛楚,不過主子的事情,不是她們這些奴才能管得了的,她隻是輕輕喚了聲,便帶著奶娘向瀲兒和麟兒走去。
看著那其樂融融的情景,又想起了皇兄的飛鴿傳書,不禁黯淡了眼眸,皇兄說的是真的嗎?母後竟然想利用死士來除去安好太子。
死士?
他心一驚,母後竟然會找敵營的人要死士,是不是說明那個人她是認識的,那清兒的爹娘……
不,不可能的,母後是連螞蟻都不忍心踩死的人,她吃齋念佛那麽多年,怎會忍心殺生。虎毒不食子,母後怎會對皇孫下手,他不相信,一定是有人惡意中傷,一個踉蹌差點摔倒,他奔向書房。
小七詫異地看著他跌跌撞撞離去的背影,癟了癟嘴,從皇上帶著皇後離開後,康王就一直很奇怪。也許是擔心皇上和皇後的安危吧,她知道康王對自家主子的感情,以前的事情鬧得紛紛揚揚,誰會不知道呢。
“來來來,瀲兒公子和麟兒少爺嚐嚐奶娘的拿手點心。”小七抱著太子,示意奶娘將點心端到亭中。
兩個孩子立刻從悲傷中轉醒過來,拍手叫好,跳著笑著跟在身後去亭中。
沒有人發現不遠處的樹上有一雙眼睛正緊盯著他們。
“王爺,事情已經準備妥當。”趙德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對正在看公文的慕容林說道。
“可曾被發現?”慕容林眼眸未動,頭也不曾抬起。
趙德搖頭說道:“不曾。”
那就好……
可是想起母後,他整個人都陷入了迷惘中,他這樣算不算是幫助皇兄殘害母後?想到皇兄所說的,他真的不敢相信,他的母後居然會聯合外人來對付自己的兒子。
若皇兄說的是真的,那死士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出現了,他希望皇兄說的是假的,如果有母子對峙的那一天,他們該如何是好?
趙德看著他惆悵的模樣,心知他在為太後擔憂,哎,太後啊,可別讓這件事成真了才好,那樣,傷的豈隻是皇上的心,也傷了王爺的心哪!這帝王家的事自古以來都是不為人知的心酸,趙德歎了口氣,走了出去。
夏日裏殘留的一絲炎熱氣息隨著陣陣秋風已經揮散而去了。
若是以往,秋後狩獵正在進行,可如
今還在心煩這戰事,果真是連年不斷。
皇甫明想起去年的這個時候正在謀劃著如何拿下瀾國,那氣數已盡的瀾國,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在這樣的戰爭之中,他幾乎不費一兵一卒,手到擒來。那時沐清的眼神還曆曆在目,如今已經躺在他的懷中沉沉睡去。
得知她不久於人世的消息時,他的心跳幾乎停止了,那樣的疼痛感席卷了全身。若是沒有戰爭,她就不會落得現在這步田地,可若是沒有戰爭,他也許就不會像如今這樣愛她。
秋高氣爽,陽光曬得人渾身暖洋洋,卻又不是那麽酷熱難耐。敵軍一直按兵不動,不知他們在打著什麽主意。他低頭吻了吻沐清的額頭,微涼的指尖在她日漸消瘦的臉頰上摩挲著。
沐清的眼眸微微眨了下,有轉醒的跡象,卻隻是嘟囔了一句,又沉沉睡去。
他輕笑起來,他的清兒如此可愛,老天爺怎麽忍心帶她走。
“皇上,康王爺那裏來信,一切準備就緒,就等著魚兒上鉤了。”德海附在他耳邊輕輕地說。
他點頭,表示知曉,便閉上了眼眸,靠在一旁。
德海有些心疼,若是太後能安分守己,該有多好。康王爺如果擒到死士,再加上那張字條做證據,太後這些年來不斷的小動作都看在眼裏,皇上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有他自己才知道有多心痛。
太後這一步錯棋,恐怕失去的不隻是皇上這個兒子吧。
“對了,皇上,康王爺還說洛府滅門之事,有了些許線索,還得詳查……”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知道皇上不禁操心著國家大事,也將皇後娘娘的家事放在心上,才會如此勞累。
皇後娘娘許是知道了家中之事,這一年,她身處後宮,深居簡出,不願與人交往,那一次從宮外回來之後就絕口不提再次出宮了,隨軍出征也從不曾忤逆皇上,反應著實讓人覺得奇怪。
皇甫明揮了揮手,示意德海離開,德海會意。
“醒了?”他低頭詢問正在揉著眼,努力趕跑睡意的人兒。
正對上他溫柔深邃的眼眸,她有片刻地失神,笑道:“最近總愛睡覺了。”明知嗜睡是因為身體的原因,可是她不願皇甫明知道,於是調侃自己:“再睡下去就快變成豬了。”
看著她那深陷的眼窩,迅速高聳起的顴骨,瘦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跑的身軀,再聽她開這樣的玩笑,他鼻尖一酸,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知道她的病情了吧,想要掩飾身體不佳的狀況。
“你這樣瘦的豬,可沒有人願意養呢。”溫柔的笑容也爬上了他的臉頰。
輕捶了他的胸脯一下,她撅起了嘴,皺著秀氣的鼻梁,說道:“你才是豬!”
“是呀,你是小母豬,那我隻能跟你一樣了……”他笑得開心,她一天中有大半日都在睡著,這樣有生氣的她,越來越不多見了。
沐清在他懷中拱了拱,選擇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這才說道:“
本是隨軍出征,現在倒好像是在郊遊一般。”上官玨毫無動靜,而皇甫明派出去的探子也沒有任何有效的信息帶回,這不禁讓她心生疑惑,也有些擔憂,不知上官玨究竟想要怎樣做。
“這樣不是很好嗎?”皇甫明倒是希望這就是在郊遊,雖然他不知道她前幾日被擄走,究竟是如何又回來了,可是他知道她被擄走的幾日中定是發生了什麽。她不說,他也不問,可是從她的臉上能看出一些蛛絲馬跡,她有一絲的愁苦,也有擔憂。
她在擔心什麽?
一片火紅的楓葉從遠處飄來,落在沐清的臉上,她伸手拿起那片楓葉,對著晴朗的天空望去,有些恍神。她不知道這場仗兩軍交鋒之時,皇甫明會是怎樣的想法,會不會恨她?
“皇甫明,若是這場戰事結束,你真的會跟我隱居山林嗎?”她不確定,怯怯地問道。
他低頭猛然攝住她的紅唇,輕啟貝齒,探了進去,一遍又一遍地掠奪她的美好,吻得如此狂妄,直到她快要窒息眩暈的時候,他才放開了她,將她抱了起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膝上,埋首她發間,輕輕說道:“我皇甫明一言九鼎,豈能騙你。”騙誰都不可能騙她啊。
贏得了這江山,卻要承受失去她的痛苦,不露形色的瞳眸閃動著沉痛的光芒,他要如何才能舍得放她離去。若是可以,他寧願用這大好江山來換她的命。
幻影又看到上官玨借酒消愁,他伸手奪去他的酒壺,說道:“上官玨,事到如今,我不得不告訴你,我,要抽走我的人。”
“連你也要離開了?”上官玨遏製不住大笑起來,笑得如此淒涼,他如今什麽都沒有了。
“我曾經跟你說過,這一仗並非非打不可,你想要清兒死在你麵前?”幻影有些恨鐵不成鋼,抽走他的人,那一群死士,對上官玨來說應該是個不小的打擊吧,他的瞳術能支撐多久,誰也不會知道,而自己的死士才是這支軍隊的主力,若是自己一走,他想與皇甫明抗衡,一定很吃力。
他隻是不想樓清水用命換來的那個人會因此而逝去。
清兒,她是如此狠心的女人,竟會選擇留在那個暴君的身邊,甚至在他去尋得野味之時,悄悄溜走。他不知道她如何能一個人尋到回去的路,從他一路走回,甚至四處尋過,都不曾發現她的蹤跡,再後來,他看到了那輛馬車停在了皇甫明的軍營前,他知道她回來了。
想起她,他的心便陣陣抽痛,可讓她死,他又不忍心。
幻影終究帶著自己的人走了,他明白此時抽兵就是陷上官玨於不義,可若是真打起來,便是民不聊生的慘烈景象。抽走了兵力,上官玨應該不會那麽傻,以卵擊石吧?
令幻影沒有想到的是,此時的上官玨心中已經充滿了仇恨,恨意和嫉妒漸漸膨脹起來,壓製住了他原本愛著清兒的那顆心,憑什麽?皇甫明那樣的暴君有什麽可值得她留戀的,他上官玨的愛難道就這麽一文不值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