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春風吹又生(1)

桑仲夏打了條圍巾送給範家禎的媽媽,作為謝禮。忙歸忙,桑仲夏對小動物的熱心腸沒有受到影響。她一麵做小衣服一麵掛在網上刷新信息,但凡看到有人提到發現在她家附近一片區域內出沒流浪動物的,她都會放下手裏的活去看一看,太遠自己不方便的,讓範家禎去。她家裏三隻狗,寄養能力達到飽和,所以帶回來的小貓小狗都暫時放在範家禎媽媽家裏。桑仲夏自己帶工具過去給小貓小狗做初步體檢、洗澡、除蟲、喂食。範媽媽在其中也幫了不少忙,出了很大力。

範媽媽年輕時候孤軍奮戰,拉扯範家禎長大,操勞過度,落下不少病根。最近大概換季不適應,老嚷嚷頸椎疼。桑仲夏過去的時候,房間裏的電視機放著遠紅外治療儀的直銷廣告,桑仲夏領會範媽媽的意思,可是她覺得幾百塊一個治療儀以她的收入水平來說,有點貴了。範媽媽獅子大開口,但她沒有義務送給人家那麽貴的禮物,禮物太貴重,反而會把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弄得不自然。於是她買了幾團上好貂絨,打了條圍巾送過去。範媽媽接過去的時候嘴裏很高興。臉上還是有些失落的,畢竟與自己的心理價位差了一半也不止。

流浪動物剛帶回來,更人不熟,環境也不熟,可能會因為恐慌再次跑丟,所以要裝在籠子裏。範媽媽家裏已經有了四個籠子,每個籠子裏都有房客,等著桑仲夏為它們找領養。正式住戶小貓花花不住籠子,沒事就在籠子邊,揚著尾巴走來走去擺老資格。

人家上門,都是送禮物,桑仲夏總來送麻煩,時間久了自然不好意思,除了織個圍巾聊表寸心,她還用實際行動補償。每回來範媽媽這裏,都做好了耗上一天計劃。半天照顧小動物,半天幫範媽媽做家務。就像那些在餐館吃了霸王餐被捉的人,會用洗盤子代替飯錢。

一個人住著,家務也不是很多,兩個人做,一會會

兒就忙完了。桑仲夏也不好立刻就走,再說範媽媽也寂寞得很,拉著桑仲夏聊起來也是沒個完的。

範媽媽對桑仲夏最近織的小衣服很感興趣,把成品拿在手裏端詳了半天,數數針數,研究花樣,然後從箱子裏翻出幾團舊毛線,也照著樣子織起來。她起了個頭,數完針數,排完花樣,像是斟酌了很久,忽然下了決心一樣,突兀地問桑仲夏:“小桑啊,你和禎禎的事情什麽時候辦,考慮過沒有?”

桑仲夏嚇得差點沒把毛衣針紮進鼻孔裏。她和範家禎,感情基礎是有一點兒了,也是剛剛培養起來的,是不是能走下去,能不能最後在一起,還得走著看,壓根就沒考慮過“辦事情”的事情。她支吾著說還沒有考慮。

範媽媽就很生氣的樣子,皺起眉頭說:“都到這個時候了,怎麽能不考慮呢?還弄些貓貓狗狗!”她放下毛線活,走到房間裏,搬開一堆雜物,打開一個樟木箱的鎖,箱子裏有一些看起來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衣服,不論款式還是質地都不能穿了,也能當文物,留著占地方。她翻開衣服,從最底下抽出一個小匣子,用綁在手腕上的小鑰匙開了上麵的掛鎖,裏麵有她的金戒指、金雞心項墜、金項鏈,還有幾本存折。她做這些的時候,沒有刻意把門關上避開桑仲夏。她拿著存著走回來,給桑仲夏看。她說:“我還有禎禎自己,存了點錢,事情再簡單還是要辦一辦的。新房子是買不起,不用考慮。禎禎有單位宿舍,最多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大房間。反正這段你也需要照顧。再等一段時間,這裏拆遷了,我們就有新房子了。你父母在外地是吧?分兩頭辦太花錢了,最好請他們過來,商量下,一次辦好。”她頭頭是道地講著打算。

桑仲夏瞠目結舌,心中無數遍喊著,給我看存折做什麽?我又不關心。跟我討論新房子幹什麽?我們不是那種關係啊!好容易範媽媽憧憬展望完了,她才給出個態度,陪著笑說:

“阿姨,這件事還早呢。我和你家禎禎,還要處處看。”

“還要處處看!”範媽媽用誇張的聲調重複,“這種時候了還要處處看。你們不想要這個小孩了?你們不要我要,這是我孫子!你不要,你打什麽小衣服!”範媽媽指著桑仲夏的肚子。

到頭來,還是小衣服引起誤會了。桑仲夏是向範媽媽解釋過的,可是範媽媽根本不信。自己是什麽樣的人,就用一套什麽樣的標準去猜度別人。範媽媽用電視節目暗示過桑仲夏,她以為桑仲夏也用小衣服來暗示她呢。一定是暗示,否則怎麽打起來沒完了,一件連一件的,這小姑娘太有心機了,沒有看上去的那麽蠢。

“真的不是……”桑仲夏也沒法澄清了。都解釋過幾回了,有人堅持不相信,你再多說幾回也是沒用的。

“你也太不懂事了,這種時候不能碰貓狗,你怎麽能不知道。本來不戳穿也算了,既然說都說了,一會兒我幫你把這幾隻貓貓狗狗處理掉。”範媽媽是個有主見的人,長期的寡居生活讓她習慣不用征求別人的意見。

“真的沒有,真沒有。”桑仲夏恨不得捶肚子以表清白。

“小桑啊,你也別這樣。我們家現在是買不起房子。可是你不也沒有正式工作嗎?什麽樣的人家過什麽樣的日子,別人家裏好,沒有能力也是學不來的。你過來後,也像現在這樣幫我做做家務,我再給你幾個零用錢花花,不是蠻好。你還指望什麽?”範媽媽終於把最後的底牌亮出來了,她以為桑仲夏在拿肚子要挾,要錢要房子,爭取待遇。

桑仲夏的神情倒沒有剛才誇張了,剛才是驚訝,現在是沮喪。原來她在範媽媽眼裏,就是個沒有正當職業的賦閑婦女,應該從事的正經事業是生孩子做家務,做得好,還有零花錢獎勵!她當初執意留下來,不光光是為了愛情,還為了自食其力,過自己理想的日子,現在看來,她真混得不怎麽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