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杏杏很不滿遲生的做法,但最終還是妥協了和他一起進荒宅——畢竟尋找種子才是他們最初的目的,隻要找到了搖錢樹的種子,就卷了包袱就離開,哪裏還用得著管那蒲和衣是何方神聖?
然而半天過去了,他們在荒宅的院落裏繞來繞去,看了半天地圖,最後把黃杏杏急壞了:“怎麽樣,那種子到底藏在什麽地方?”
“別急啊,我正在找。”
“找找找,你這話說了不下三百遍了,到底行不行啊!”黃杏杏不耐煩道。
遲生對著地圖,看向一棵老槐樹,激動得眉開眼笑:“從槐樹下開始走三步,就是這裏。”
黃杏杏立刻風也似的找來了兩把鏟子,把其中一個丟給了遲生:“那我們快挖吧!”
兩人吭哧吭哧挖了半天,黃杏杏有些累了,揮汗如雨,拄著鏟子,望著遲生說:“這還要挖多久,我衣服都被汗給打濕了,可憐我金尊玉貴的一個小姐,居然淪落到和你一起挖土。”
“別說了,等挖出搖錢樹來,你我就成財主了,那時候多闊綽,想讓誰挖土就讓誰挖土!”遲生在坑裏沒頭沒腦地說。
“呸,我好好的讓別人挖土幹嘛,給自己找活埋的坑啊?”黃杏杏罵歸罵,可心裏卻開始幻想穿金戴銀的畫麵,對未來充滿向往和信心,複扛起鋤頭繼續挖了。
兩人忙活了大半天,掘地三尺,刨開一塊石頭後,坑裏露出一團白色的線一樣的東西。
“挖出來了嗎?”
黃杏杏瞪大了眼,說:“這是什麽東西?莫不成是什麽剩菜埋在這裏發黴了?”
遲生翻白眼:“你家把剩菜埋在這麽深的土裏啊?這估摸著是……大概是動物的毛發吧,不管了,往下挖再說!”
黃杏杏聽說,忍著惡心,又往下挖掘,不久撬開一塊大石頭,翻開土壤,看到那裏麵的東西,突然尖聲大叫。
“你瘋了!”遲生又氣又急,忙丟開鏟子,捂住黃杏杏的嘴,“被他們聽見可就不妙了!”
“嗚嗚嗚!”黃杏杏憋紅了臉,眼眶水汪汪的注視著他,食指還晃動個不停。
“我把手放開了,你別說太大聲,免得驚動了附近的人。”遲生說。
“嗚嗚嗚!”黃杏杏使勁晃動食指。
遲生神色複雜地看著黃杏杏,慢慢放開了手,還半帶不解道:“不就讓你憋會兒,至於這麽激動嗎。”
黃杏杏悲憤地弄開腳上的鏟子,道:“你剛才把鏟子丟我腳上了!”
……
遲生和黃杏杏一頓手忙腳亂後,再看那半埋在土中的屍體,差點要把陳年冷飯也吐出來。
黃杏杏牙齒直打戰:“遲、遲生……這裏怎麽還有具屍體?”似是想到了什麽,臉上浮現驚恐之色,“不會是他們殺了人,然後怕被人發現,藏在這裏的吧?!”
遲生恨鐵不成鋼地瞪她:“你看清楚,這老嫗的衣服破成這樣,至少也有百年的光景了!”
黃杏杏聞言,脊背發寒,手臂上的汗毛都抖起,瑟瑟看向那具屍體:隻見那屍身外衣破爛不堪,似是因年久而被腐化了,臉上局部地方有腐爛的痕跡,皮膚有如鬆樹皮一樣粗糙,身材浮腫,五官已經看不出來,但失去珠子的眼睛空洞老大,好像隨時會活過來一樣,憑那蒼蒼的白色發髻和簪子,大致可以推斷出一個老婦人的形象——黃杏杏近乎要昏厥過去。
“遲、遲生,我們還要再挖下去嗎?”
對著這樣的屍身,尤其是那空洞無神的眼眶,遲生也覺頭皮發麻,他們費了好半天工夫才挖出這麽個東西,下麵還不知道會遇到什麽。他抬頭看看天色,說:“算了吧,這事我重新想想對策。我們先把土填上,回去換身衣服,別被他們發現了。”
兩人將坑盡量填平成原樣,急急走了。他們弄得草率,走得匆忙,以至於槐樹下,新土並沒有完全遮蓋好,那具屍體也有一縷白發露出在外麵。
蒲家書房。
房內當中擺著一張大理石桌案,上麵磊著幾本經書,並一個青古色轉經筒。轉經筒的對麵,是一個少年。蒲景年托著下巴,一肘放在桌麵上,說:“姐姐,剛才門房來報,說那兩個客人出去了,要不要派人跟蹤,看看他們做了什麽?”
“不用。”蒲和衣坐在旁邊,正專心翻閱著一本佛經。
蒲景年皺起眉:“萬一他們暗地裏在耍什麽花樣怎麽辦?那兩個人,我看著不像好人,尤其是那個黃杏杏,感覺她和遲生關係格外親密,不像是一般的朋友,姐姐你還要收留他們,就不怕……”
蒲和衣漠不關心:“由他們。”
“你……唉,姐姐,你的心胸真是寬大。你那個未婚夫……姐姐,雖然你現在還穿著藏青色衣服,可我覺得,過不了多久你可以找個綠色的兜帽了。”蒲景年打趣道。
蒲和衣瞪他一眼:“你別亂說,那事八字還沒一撇呢。”她屈起食指就要敲他腦袋,被蒲景年靈敏地躲過,蒲景年哈哈大笑:“姐姐,你可暴露本性了!”又好奇道:“為什麽說八字還沒一撇?”
蒲和衣說:“婚姻大事,豈能兒戲。況且爹爹從未跟我提起此事,自從我進入羅緣寺以後,就決定一生修持。我也不清楚他們的底細,昨日已經修書一封,連夜讓信鴿給爹爹送去不日就會回信,等問清楚了婚書是怎麽一回事,我們再另想辦法。外祖母生病了,爹娘去看望前把家交給咱們暫時管理,我們萬不能出了岔子。”
蒲景年點頭說:“那我們先靜觀其變吧。”
遲生和黃杏杏回來後,神色都有點疲倦,蒲和衣和蒲景年在回廊看見,隻裝作不知,隨意問了句,遲生勉強含笑說是逛街累的,然後和黃杏杏一道兒去洗澡了。
蒲和衣平靜著臉,徑直去另一個房間,蒲景年左右無事,拉著搖纖說:“你老實交代,他們今天去了哪裏?”
搖纖連連擺手說:“他們去了哪裏,奴婢怎麽知道。”
“哼,別當我是傻子,”蒲景年冷笑,攤出手,“拿出來吧。”
當晚,遲生實在是太累了,頭一貼上瓷枕就沉入夢境。倒是黃杏杏,翻來覆去,心中難安。她隻要閉上眼,腦海裏就會浮現出白天見到的那具屍體的情景,然後被驚醒,嚇出一身冷汗。直折騰了半宿,她有些口渴,下床喝水,忽然聽見窗外有噗噗的聲,與昨日聽見的一致。
黃杏杏暗想:早上我跟遲生提起此事,他說沒聽見,可能是屋子隔得有點遠,而我這扇窗正對外麵那條街,應該能聽得更清楚些。我不妨打開來看看,外麵到底在搞什麽花樣。
手剛伸到窗口,忽然想起:不對,那個蒲和衣說什麽夜間不能開門開窗。
她憶起白天搖纖跟她說的話:那些刀、篩子、茶米之類,無非是用來驅邪化災,以防有邪祟侵院。
一想到外麵可能有不幹淨的東西,黃杏杏就頭皮發麻。早上她忘了問蒲和衣夜間鎖上門窗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緣故,此時想來,原因應該也八九不離十。
黃杏杏自然是怕這些東西的,因此折身躺會**。可不一會,她又起來了。
有些人難免有賤根,想冒險去做一件自己好奇的事。
她扭頭看向緊閉的門,蹙起眉,輕聲嘀咕:“會不會是騙人的?我自小在家就沒聽說過有這回事,爹娘也說話本裏的都是假的。興許,是那個蒲和衣學佛法學得走火入魔,自己把假想的當成了真的,卻忽悠著下人跟她一起胡鬧。這鎖門閉窗,搞得跟坐牢一樣,也不是怕進賊,才這麽小心防備。”
黃杏杏一麵說服自己,一麵又拿這屋子悶得慌做借口,就此打開窗透透氣。在窗門推開的那一刻,她的心跳驟然加快,可是並沒有發生任何怪象——那噗噗聲在剛才她思考時就已去遠了。
黃杏杏朝外麵看了看,什麽也沒有,正要轉過身,眼角的眼光忽然捕捉到窗台上的一抹暗色,在月光下尤為陰暗,濕漉漉的,好像是被雨水打濕過一樣。
噗噗聲並沒有消失,而是來到了遲生那一邊的屋子外麵。
遲生本來睡得正香,可被一個噩夢給驚醒,嚇出了一身冷汗。他環顧四周,眼發澀口又幹,索性叫醒守夜的丫鬟去倒茶。
此時已是午夜,茶壺裏的水都冷了,丫鬟思鐲去溫了溫。遲生因坐在一把椅子上,忽然聽見背後窗子有噗噗的聲響,就好像過端午時家裏噴雄黃酒一樣。
這麽晚了,會是誰?遲生心中好奇,想要開窗子,手還沒碰到,那思鐲就驚道:“遲公子,那窗戶不能開!”
遲生的手頓住,回頭說:“為什麽不能開?”
思鐲神色很為難:“小姐吩咐了,不能開。”
“可是為什麽不能開呢?”
“這個……奴婢不知道。”
遲生皺起眉,噗噗聲好像近了,不由想起白天黃杏杏說的話,心中一動,把茶盞放在一邊,說:“是小姐讓我不要打開的嗎?”
“是。”
“那她有沒有命令你不能打開?注意,是命令。”
思鐲一愣:“沒有,可是……”
遲生笑著說:“既然沒有,那不如你來替我打開。”
“不不不,奴婢怎麽敢,”思鐲緊張道,“從上個月起村莊就怪事連連,村長讓大家太陽下山以後不要出門,小姐也吩咐了夜間閉戶,門窗要關好,就算沒有用命令的口氣,但這也都被大家當做約定俗成的事。遲公子不要為難我了。”
遲生慢悠悠從包袱裏拿出一把銅錢,遞給思鐲:“喏,這個就算你替我開窗的酬勞。”
“遲公子,這不行……”
“嫌少?那我再加點。”
“不要。”思鐲漲紅臉。
遲生將包袱放一邊,認真地看著思鐲:“就開一點點好不好?就當是風不小心吹開的,露出一條縫,想來也不會有什麽大事。我隻是好奇,外麵到底是什麽樣子。”
思鐲目光緊緊盯著那些銅錢,又瞅了瞅遲生,兩下一權衡,到底還是以利益為重,她閉上眼,豁出去了:“好。”
她將銅錢揣進兜裏,小心翼翼地拉開窗子,覷著眼兒透過那一小縫隙往外望了望。
外麵空****的,什麽也沒有。遲生有些失望:“我先去方便一下,你把窗戶關上吧。”轉身就走。
思鐲正要合上那一小縫隙,忽然看見外頭的右側方走來一個衣衫襤褸的老婦人,彎腰駝背,鶴發雞皮,每走一步,就停一下,一邊走,一邊對著旁邊道路噴水。她的水好像怎麽也噴不完,就像一個無底洞,層出不窮。
思鐲瞪大了眼睛,眼角癢起來。
思鐲抬手擦了擦,再一睜眼時,外麵已不見了老婦人的影子,好像剛才一切都隻是錯覺。思鐲皺起眉頭,突然——
一雙沒有眼瞳的臉突兀地從窗下躥出,撞入了眼簾,緊接著,一股清水從口中溢出,噴向她的麵門。
片刻後,遲生如廁回來,困倦至極,看也不看就躺在**呼呼睡了。
第二天,黃杏杏來找遲生,久敲門無人應,索性拔下簪子撬開鎖,推開一看,忽然尖聲大叫:“啊——”
遲生捂著耳朵,躲在被窩裏不耐煩道:“什麽事大驚小怪,我的耳朵都被你給震聾了!”
黃杏杏花容失色,跌跌撞撞撲到他床邊:“長生,你快去看,她、她……”
“她怎麽了?”遲生心中有一抹不祥的預感,急忙披上了外衣,和黃杏杏一道去看。
隨後,下一幕場景將他給徹底驚住了:窗上的紙破裂不堪,露出很大的洞來,而昨日守夜的思鐲直挺挺躺在地上,麵色煞白,雙目緊閉,沒有呼吸,儼然死去多時了。
遲生緊步眺望窗外,那外麵空****的,真的什麽也沒有。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昨晚上進了賊,在他熟睡時把丫鬟給殺了?可是思鐲身上並沒有傷口,倒像是自然死亡,他也毫發無損。但是,這到底是怎麽以回事?
一個健康的人,怎麽會在一晚上的時間就沒有一點傷痕的死去呢?
遲生臉色灰白,而此時,蒲和衣和蒲景年也聞聲趕來了:“這裏發生了什麽事?……這——”
片刻後,遲生的屋內門窗都被關得嚴實,隻有四人。蒲和衣說:“你們一早就發現思鐲倒在地上了嗎?”
黃杏杏連連點頭道:“是啊,我本來想找遲生說點事,誰知竟然遇到了這種事。”
蒲景年神色古怪說:“你進來時,他還在**……”
黃杏杏一愣,遲生已經緊聲說:“不是的,我當時正好起來,她一出聲,我扭頭才看見……思鐲昨晚上還好好的,誰知一早就……”
蒲和衣皺眉看向破損的窗戶:“昨晚窗戶打開了?”
遲生一怔,有點想不承認,可看到蒲和衣那幽深如古井的眼眸,隱含著一絲寒意,隻得悶悶“嗯”了一聲。
“我不是說過不能開的嗎?”蒲和衣道。
黃杏杏叫道:“蒲姑娘,這可是你的不是了,你隻叫我們不要開窗,卻沒有跟我們說明原委,我們哪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更何況,遲生他也不是故意的,不就開一個窗而已嗎,我們城裏可是夜夜窗戶大開都不見會見人命的。”
蒲景年氣極反笑:“這麽說,還是我姐姐的錯了?”
“你們不說,出了事,怨得了誰?”黃杏杏梗著脖子。
蒲和衣道:“多說無益,我們先處理眼下的事要緊。思鐲那邊我已經給她家人說明情況,並賠了點銀子,隻是現下要緊的是,還是昨晚的——遲公子和黃姑娘來了這兩日,夜間可有聽見什麽動靜?”
黃杏杏心中一動,看了眼遲生,對蒲和衣鄭重說:“有,我聽到了噴水聲。”又問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蒲和衣和蒲景年對視一眼,蒲和衣說:“其實,連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是現下可以推斷,思鐲的死,應該和那噴水的脫不了幹係。這噴水聲大約是一個多月前突然出現的,從那時起,村莊就接連發生一些怪事。”
真的不隻她聽見了!黃杏杏道:“那你們為何不去調查原因?”
蒲和衣說:“這東西一到夜間就會噗噗的發出怪叫,村裏有不少人想要捉她,卻又怕被她的毒水噴到——前陣子有人還用油紙傘遮擋,豈知那毒水一噴,傘麵當場融化,隻剩下光禿禿的骨架了。”
黃杏杏和遲生唰的變了臉色。
蒲和衣歎氣:“我雖也有心想要製服這怪物,隻是修為不足,也一直找不到機會,她一到夜間法力就陡增,不易捉拿,若是能在白天找到她的藏身之所,或許事情還有轉機。”
黃杏杏心中一動:“那個怪物長什麽樣子?有人見過嗎?”
蒲和衣躊躇道:“大概是個老婦人形象。”
遲生和黃杏杏相看一眼,黃杏杏定定地瞅著遲生,遲生連連給她使眼色——事關搖錢樹的種子,不論發生什麽事,都不能說那天所看到的。
然而,黃杏杏卻會錯了意,隻當遲生讓她說出實情,便說:“蒲姑娘,其實昨日我和遲生在外麵,幾裏外的荒宅裏,挖出了一具老婦人屍體。”
蒲和衣驚道:“你們去那裏幹嘛?”
“這個……我們是……”黃杏杏看向了遲生。
遲生暗恨黃杏杏不懂他的意,可看到眾人的目光都聚到自己這兒來,額頭不由冒出一把冷汗。
“我們……”遲生替黃杏杏開口,他深知不能說實話,務必要找一個勉強能蒙混過關的借口,眼珠子轉了一轉,急中生智,“我們四處逛逛,看到那裏有個牌子,寫著‘此地無銀三百兩’,就想挖挖看,沒準真有什麽好東西埋著,誰成想會挖出這麽倒胃口的東西。”
黃杏杏一愣,接觸到遲生遞來的眼色,會意過來,也連忙跟著點頭:“對對,我們以為有什麽寶貝,就想挖出來。誰知道那裏麵隻有一個老太婆的屍體。”
蒲和衣皺眉:“那裏什麽時候會有這樣的牌子。”
“我現在想起了,那牌子上的字有點歪歪扭扭,可能是哪個小孩調皮,故意寫上去捉弄人的也未定。”遲生撒起慌來都不用打草稿。
“挖出來後呢?”蒲景年問道。
“又埋回去了啊。”遲生沁著冷汗。
蒲和衣神色一緊:“那具屍體現在在哪裏?”
不多時,蒲和衣、蒲景年帶著幾個家丁,和遲生、黃杏杏,浩浩湯湯地來到了荒宅,齊聚在槐樹下。
遲生頭皮有點發麻,不情不願地指著一處說:“喏,就是這裏。”
蒲和衣抬手,招呼幾個家丁上前,舉起鋤頭刨土。須臾,坑底露出一具老嫗的屍體,遲生說:“是昨天挖出的那具屍體。我不會認錯的,就是她!”
黃杏杏捂住眼睛,幾乎不敢去看。
蒲和衣眉頭一皺,湊近前仔細觀察那屍身,蒲景年在旁說:“姐姐,你小心一點。”
良久,蒲和衣雙手合十,念誦了一卷《往生咒》,而後又說了什麽,拿過旁邊一把鋤頭,對著老嫗屍身用力鑿下去。
這一鑿,屍身立刻癟了,缺口處噴出一大堆濃水,惡臭無比,周圍的人都捏鼻子皺眉,想離這東西遠一點。
蒲和衣起身,轉頭對家丁說:“等這些濃水都流幹淨了,找來柴火把這具屍體燒了,務必要在天黑前完成。”
家丁們答應著,守在槐樹旁。
蒲和衣因和遲生等人道:“我們可以走了。”
遲生忍不住問:“蒲姑娘,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蒲和衣神色淡淡:“人死後屍身被埋在地裏,可因為某種原因怨念未消,吸食了一種特殊的氣,修煉成了精怪。幸好發現得及時。”
遲生臉色一變,黃杏杏已經叫道:“難道這是一個……”
“噓!”蒲和衣豎起食指在唇前,轉身說,“忌諱的東西,不要提了。”
蒲景年緊跟上去。
黃杏杏垂下眉,見遲生也走了,這才邁起腳步。另一邊家丁扛起屍身,正要將它投入火堆中,誰知有個家丁走路不穩,不慎摔了一跤,竟把屍身掉落地。屍身宛若一具空殼,清脆地落在草地上,破爛得幾乎看不出本來麵目的衣服中掉出一個藍灰色的荷包,剛好落在了黃杏杏的腳邊。
她低下頭,瞧見那髒兮兮的袋子,目光一閃,撿起來一看,裏麵有一枚銅錢。
黃杏杏大吃一驚,仔細端詳那枚銅錢,神色由驚轉喜,急回頭,追上遲生:“遲生,你快看!”
“什麽啊。”遲生正心煩意亂著,聞言偏過頭,目光觸及掌心中的那一枚銅錢,瞳仁一縮。
黃杏杏一直留意著遲生的神情,見此,說:“遲生,這會不會就是我們要找的搖錢樹種子?”
“你怎麽一說,好像真的和地圖中的很像。”遲生取出地圖,將那畫中的銅錢與黃杏杏手中的一比較,眉梢漸漸染上喜色。
“啪!”他收起地圖,伸手捏住銅錢,激動萬分道,“是了,一定是它了!哈哈,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是功夫!”
他本為自己昨日在荒宅挖屍體一事煩心,恐蒲和衣生疑,沒想到此刻柳暗花明,要找的寶物居然自己送上門來!
黃杏杏也高興了:“那遲生,我們快點收拾東西,趕回徐城吧!”
“不急,”遲生慢條斯理地把銅錢塞入自己懷中,“現在太陽也快落山了,我們不如今晚收拾行李,等明日吃飽喝足了再走。”
“可是……”黃杏杏遲疑道,麵上隱隱有不悅之色。
遲生抬起手,捧起黃杏杏的臉,柔聲說:“杏杏,往日我誇你聰慧,你怎麽連這也想不透呢?蒲家雖然沒幾個錢,但好在古董有不少,要是我們弄幾個帶回徐城,想必能賣不少錢。我們如果現在趕路,將古董藏進包袱內,他們一旦看到鼓鼓囊囊的行裝,定然會生疑,屆時被發現了反而不美。不如我們晚上悄悄把一些古董弄到這裏,等第二天假裝辭行,實則悄悄換路來這,把古董帶上再走。這樣,不但能白蹭上兩頓飯,還可以拿到一筆不小的財物,等他們發現了,我們早已遠走高飛,何樂而不為?”
黃杏杏原本愁緒滿懷,一聽遲生這麽解釋,蛾眉立刻舒展,大喜道:“遲生,你真是好聰明啊!我們就這麽辦!”
是夜,蒲家的狗洞裏鑽出兩個鬼鬼祟祟的黑影,貓著腰,背上負著一大袋沉甸甸的東西,躡手躡腳地走向荒宅。
黃杏杏被壓得幾乎喘不過氣:“我的天,怎麽這麽沉。”
“杏杏,忍會兒,馬上就到了,你要想,你背上的不是花瓶器皿,而是價值連城的黃金,還會發光的!”遲生說。
“可是……真的好重啊,你不覺得我現在的樣子像烏龜嗎?”
“隻要能有錢,讓我做王八都不成問題!”
正說著,黃杏杏忽然慢了幾步,停下身子說:“遲生,你有沒有聽見什麽聲音?”
“能有什麽東西。”遲生滿腦子搖錢樹和古董,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對周圍的風吹草動充耳不聞。
黃杏杏有些恐懼道:“我好像聽見了噴水聲……不會有什麽危險吧?”
“嘁,那老東西不是已經被大火燒了嗎?你啊,話本看多了,整天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有的沒的,也不怕這些東西在腦袋裏發臭。”遲生沒當回事,心想女人就是愛胡思亂想,神經兮兮。
“可是,可是我好像真的聽到了……”黃杏杏惶惶然望向左邊的幽深巷口,下邊刮來一陣冷風,涼意自腳底躥起。
“啊!”黃杏杏忽然失聲大叫,手裏用來照明的燈籠掉在了地上,燭火啪的熄滅了。
這下,視野徹底被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取代了。
“你在幹什麽!”遲生罵道,“沒了燈籠,我們怎麽看路?這黑燈瞎火的,我都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回答他的是包裹摔在地的聲音,還有一聲“噗通”。
不一會,對麵忽的冒出兩顆豆大幽綠色的光,還有“噗噗”的聲響。臨得近了,遲生才看清,那壓根不是什麽燈光,而是一個老婦人的眼睛!還是白天在槐樹下見到的那個!她嘴巴不斷蠕動,張開,又合上,發出噗噗的響聲,然而,口中並沒有任何**噴出來。
遲生臉色登時一變。綠光下,黃杏杏慘白著臉色,倒吸了一口涼氣,跌倒在地上,亂蹬著腿,連滾帶爬倒退著,想躲到遲生處。
那老婦人雖越走越近,可腿好像瘸了似的,走路磕磕絆絆。遲生咽了口唾沫,雙肩不住顫抖,黃杏杏已經爬到了他腳邊,扯住褲腿說:“遲生,我們快跑,她過來了!”
“可是,我的腿動不了了……”遲生道。他兩股戰戰,雙腿居然不聽使喚,嚇得動不了了。
“啊,遲生,我不想死!”黃杏杏緊緊拽住褲子,帶淚大喊道,“救命啊!有沒有人啊!來救命啊!”
“你叫歸叫,力氣能不能輕點,我的褲子快要被你拽下來了!”遲生瑟瑟發抖,可自己的腳好像被釘在了地麵上,半點也挪不開。
兩人正在心驚膽戰之際,老婦人已經顫巍巍地到了麵前,她俯下身,兩顆豆大的眼睛發出詭異的綠色光芒,伸出幹枯得樹枝似的手,抓向遲生的麵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