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毫無意義的除夕夜，因為簡寧的一句話變得無比寂寥。

“新年快樂～親愛的”沈青川倚在窗台上，窗外有人在放煙花，燦爛的煙花在夜空中炸開，和室內的昏暗安靜形成鮮明的對比。

“你一個人？”簡寧感覺到聽筒裏一片寂靜。

“現在有你了～”沈青川笑。

“嗯，陪著你。”簡寧心裏一片柔軟。

今晚倒是有小姨陪她，不過蘇文麗很快就把自己灌醉了，哭得一塌糊塗，簡寧好不容易才把她哄去睡覺。

“跨年鍾都敲完了，去睡吧？”簡寧已經回到了**。

“你陪我睡？”

“嗯～陪你睡。”簡寧把耳機連上，手機放在旁邊，鑽進被窩裏。

沈青川的耳邊傳來被子和衣服的摩擦聲，腦子裏瞬間開始循環畫麵。

“沈青川，你呼吸有點重。”

簡寧的清泠泠的聲音從耳機裏傳出來，把沈青川從亂七八糟的遐想裏拉了出來。

沈青川笑，特意湊近話筒，壓低聲音說：“怎麽了？聽得受不了，嗯？”

憑良心說，沈青川刻意而為的低音炮確實挺撩人的，但是簡寧現在腦子裏沒有這些：“好吵，不助眠，差評。”

“沈青川，高考還有不到100天了，你準備好了嗎？”簡寧有點焦慮，害怕畢業之日就是分離之時。

“別擔心，你放開手腳去考，我追得上你的。”沈青川語氣很堅定：“新年一過，我就準備去參加體育專項考試了。”

“我一直在想……”簡寧頓了頓：“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隻知道一門心思地走自己的路，總是要你來遷就我。”

這是這幾天簡寧一直在思考的問題，他們兩個人的關係裏，一直是沈青川在主動，她就像個被寵壞的寶寶，自私自利，坐享其成。

沈青川歎了一口氣，溫聲說：“你知道我為什麽練長跑嗎？因為跑道是一個圈，終點是人為設置的。隻要我願意，我就可以一直跑下去，不需要考慮終點是什麽。”

“認識你之前，我的生活也一直在這樣的一個圈裏，我跑是因為停下來會恐慌，並不是為了達到某種目標。但是認識你之後，我又重新找到了目標。”

“如果你的存在是拉我進深淵的，那你的抱歉我接受。但是不是的，阿寧，你的存在把我拉出了無意義的泥潭，我應該感謝你。”

簡寧靜靜地聽著，緩緩開口：“如果你覺得這是個正確的方向，沈青川，我等你超過去，到時候，我也會跟隨你的腳步奔跑……”

新年過後，兩個人又開始了各自忙碌的日子，很少有機會聯係，但是兩個人心裏都很踏實，因為目的地是一樣的，總有一天，兩個人會相遇。

三四月份，體育類專業的專項考試就開始了，沈青川開始奔波在各個城市參加考試、比賽、拿成績，攢資質。

簡寧的學校已經到了變態的地步，除了吃飯睡覺，所有時間都在刷題。

有時候，刷題刷得累了，簡寧會不自覺地想起泉城三中，這個在暑假尾聲會給全體高三學生做考前心理輔導的學校。

簡寧刻意地讓自己麻木，變成一個沒有感情的刷題機器。有時候做機器人挺好的，可以屏蔽很多痛苦和思念。

高考前一天，所有的學校都休息，給學生們一點緩衝和心理建設的時間。

簡寧沒有和沈青川聯係，隻發了一條消息：“加油！”

這天，蘇文麗難得的沒有出門，雖然她裝作無所事事放假休息的樣子。但是簡寧能看到她在房間裏一圈一圈地轉，路過了她房間門口無數次。

“小姨，明天你要陪我一起去嗎？”簡寧看著實在難受，出聲詢問。

“啊，我都可以呀，我明天不上班。”小姨的眼睛一下亮了，但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回答。

“會有點辛苦哦。”簡寧其實沒想讓小姨陪，但是小姨好像很期待的樣子。

“你小姨我什麽苦沒吃過，再說了，人家都有人陪考打氣，我們家簡寧當然不能少。”蘇文麗興致勃勃地去翻自己的衣櫃：“誒，我還準備了旗袍，好不好看？我看人家說了，這叫旗開得勝！”

小姨拿著旗袍在身上比了比，大紅大紫，花團錦簇的樣式，開衩幾乎開到大腿根。

“好看……就是這個開衩會不會太高了？”簡寧小心翼翼地說。

蘇文麗白了她一眼：“你懂什麽，開衩越高，勝算越大！”

簡寧憋著笑，連連點頭，要是開衩能得高分，估計考場上都得裸奔。

“咱家還沒出過大學生呢，你媽當年學習多好呀，可惜跟了你爸，高考都沒參加！”蘇文麗恨鐵不成鋼。

她們姐妹小時候很親的，長大後因為性格不同，慢慢變得很別扭。但是親姐妹，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其實暗地裏都在相互心疼和惋惜。

“你和沈家的那個小男生，還聯係嗎？”蘇文麗突然問。

“啊，聯係的……”簡寧不想說謊，諾諾地回答。

蘇文麗歎了口氣：“小姨也不是迂腐的人，隻是你倆家世，財力，生長環境，和人生軌跡差別都太大了，你自己心裏有點數吧。”

簡寧知道，未來沒那麽簡單，但是因為是沈青川，她想冒險一次。

高考那天，天氣炎熱，陽光不要錢一樣潑灑在大地上。

小姨是那天當之無愧的回頭率之王，從考場出來，看到小姨緊張又自豪地在門口等她，簡寧突然覺得，好像自己也是個有依靠的小孩了。

兩天的高考全部考完了，簡寧回到了寄宿學校，聽老師交代考後的注意事項。

學生們被壓抑得久了，這個時候全都瘋了。

走廊裏到處是高聲大笑，抱著書飛奔的學生。有幾個人聚在走廊裏把手裏的卷子全都雪片一樣揚到半空中，這個行為立刻引來了其他人的效仿，一時間卷子一打一打地被扔出去，飄飄揚揚的從高樓落下，有一種瘋匹的美感。

年級主任在樓下拿著大喇叭喊：“別扔了別扔了，再扔留你們全體大掃除！像什麽樣子！”話說得很凶，表情卻多少帶著點壓抑不住的笑容。

學生們起著哄，扔得更凶了……

簡寧從狂歡的人群中間艱難地挪進教室，看到教室前排，一個平日裏默默無聲，一說話就會臉紅的女孩子，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放聲大哭，四周散落的課本，卷子，撕得粉碎，幾乎把她埋起來。

整個學校宛如瘋人院，不過是個快樂的瘋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