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凡帝看著秦烈的反應,甚是滿足。

“這些都是咱們當年吃的美食,那時候大家還要爭搶呢。”

圓桌之上一盤野菜糙麵餅、一盤雞蛋炒菜根、一大碗白菜豆腐湯,最為奢侈的是一盤醃肉幹。

“這可都是好東西。”秦烈直接拿起麵餅一掰兩半,張嘴便是一大口:“嗯,還是當年那味道。”

“王爺,皇上還沒動呢。”

侯公公上前,極為小聲提醒。

“無妨,今日隻有昔日戰友,不分君臣王爺。”

“行啊,小七,那我總算能放開了。”

崇凡帝被叫做“小七”,身體一怔,隨即很快恢複常態。

崇凡帝名為李小七,現如今秦烈當麵直呼小名,換做別人再如何“不分君臣”也不敢如此,使得在場所有人冷汗直流。

秦烈直接站起身,拿起崇凡帝麵前的碗,直接盛起菜湯來。

候公公立即走上前來:“王爺,由老奴來吧。”

“不用!”秦烈信誓旦旦:“皇上已經下旨,今天不分君臣。”

候公公無奈看向崇凡帝,得到肯定回應後退到後麵。

秦烈嘴裏不住說著當年,將菜湯放在崇凡帝麵前,又再次給陳燁章盛起菜湯。

崇凡帝隻是淺嚐一口,不自覺皺起眉來,真是難以下咽,當年可是覺得美味異常,隨即看向陳燁章。

陳燁章見狀,下了好大決心,小小喝了一口菜湯,隨後又拿起菜餅,小小吃上一口。

隻有秦烈大口喝湯、大塊吃肉,全然不顧兩人的反應。

“唉,當年舉義之時的人,算上吳王,隻有咱們四人了。”崇凡帝好不容易,插上一句,顯得無比傷感。

“五個。”秦烈邊吃邊說道:“老鄧在我那呢。”

“哪個老鄧?”

“跟隨武帝的護衛,鄧燕煌!”

崇凡帝聞聽,禿然心慌不已,臉上不自覺抽搐,並不是因為秦烈犯下忌諱,提及武帝。而是鄧燕煌一直追隨武帝左右,那種可怕的思想不知是否傳承,這事斷然不可再起。

“也算是老友,不知這次是否同來?”

“沒來,沒來,留在鄴城呢。”

“他,現在做什麽呢?”

“在我兒子別院裏當馬夫。”

崇凡帝聽到“馬夫”,心裏稍顯平靜。

“鄴王,不知是否確立世子?”

“沒呢,老大老二都行。咳,我不操這個心,兒孫自有兒孫福。”

“北鄴不可世襲。”陳燁章半天不說話,突然開口說道:“在你之後不可能再有北鄴王。”

秦烈停下進食動作,手上一鬆,半張菜餅落在盤子上,聲音清脆響亮,隨後便是一片死寂。

惹怒秦烈將是什麽狀況,每個人心裏都在盤算。

北鄴有天下戰力最強四十萬大軍,京都城中還有兩千隨行黑鐵騎,而此刻秦烈腰間還帶著佩刀……

“北鄴的事情,由秦烈自行決定。”崇凡帝率先打破沉寂:“世子之事還得早做打算,北鄴才能長治久安。”

崇凡帝認為,此次家宴已經達成目的,得知秦烈鐵了心要秦家獨占北鄴。

“哈哈,成,聽你的,這次回去後我就立世子。”秦烈臉上猛然恢複笑容:“李傑霜這孩子就不錯,以後咱崇凡定能千秋萬世。”

氣氛緩和,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秦烈、崇凡帝侃侃而談,像是回到當年一般。

陳燁章卻被晾在一邊,不吃不喝,也插不上一句話。

終於,所為的家宴結束,秦烈、陳燁章向著宮外而去,一路之上兩人安靜異常。

到了宮門外,即將分開時,秦烈開口說道:“我不知你所圖,推舉太子也好、保你相位也罷,你要謹記,北鄴不可廢,天下不可亂。不然,你定然不會有好下場。”

秦烈說完便翻身上馬離開。

陳燁章陰沉著臉,看向秦烈遠去的背影:“莽夫,我之所圖哪是你可想象?”

陳燁章返回相府,立即屏退左右,單獨喚來楚贏陽。

“今日城門時是何情況?”

陳燁章極力壓製怒火,本以為楚贏陽手到擒來,卻不想竟然是誇下的海口。

“並不是實力不濟,萬沒想到,秦烈意誌如此強大。”楚贏陽依然自信滿滿樣子:“我本已進入秦烈心境,卻不了被他意誌所抗拒。”

“哦?你看到了什麽?”

進入心境,便能看到對方最為在意之事,陳燁章迫切想知道。

“熱鬧非凡的城中,應是北鄴。”

陳燁章默默點頭,這與他所判斷一樣,秦烈果然一心隻想獨占北鄴。

殊不知,秦烈所想是天下太平,再無戰火,百姓安居樂業而已。

“楚先生,還請速速返回西景吧。”

陳燁章擔心夜長夢多,下了逐客令,對於他來說,楚贏陽已經沒有利用價值。

“陳相不想對付北鄴王了?”楚贏陽篤定不已:“我已經召我徒弟來京都。一切可按原計劃進行。”

“哦?”陳燁章來了興致:“你徒弟是何實力?”

“五品!”

“哼,一個區區五品,又有何作為?”

陳燁章冷笑一聲,剛有的一點希望,再次被澆上了冷水。

“攝心迷陣最強一式。”楚贏陽特意停頓,而後說出:“死祭!”

“願聞其詳。”陳燁章似乎已經知道大概,想確定是否萬無一失。

“我徒弟雖隻練的皮毛,但我可將徒弟意識送入秦烈心境。就算他是仙人,都無法幸免於難。”

“那你徒弟?”

“當然是隻有一死。”

楚贏陽說得極為平靜。

陳燁章極為認可,竟然還有此等功法,那一切的謀劃還將可行。

秦烈返回京都臨時府邸,第一時間招來王妃與秦文鞍,秦烈已經斷定,此行必然會有凶險,而這一切是他必須去麵對的。

“鞍兒,這個你收好。”秦烈將鄴王印交由秦文鞍:“此行如若發生不測,你務必保你母親安全,回到北鄴由你承襲王位。”秦烈深吸一口氣:“記住,一定要照看好你大姐和兄弟們,尤其是你四弟,要不惜一切保護他。行事要以天下安定為先,斷然不可平添戰事。”

“父王,既然如此,何不即可返回北鄴?”

“我不能一走了之,這是作為北鄴王要麵對的。”

吳芝秋聽著父子對話,強作鎮定,一滴眼淚卻不爭氣的滑落。

“芝秋,接下來要發生的一切還不得而知。這就是你我選的路。”秦烈思考片刻,繼續說道:“大哥若有異動,你要極力勸說他。”

“嗯,我既嫁給你,便是與北鄴同體。放心,我會竭盡所能。”

吳芝秋終於控製不住,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肆意灑落下來。

秦烈雖於心不忍,但他清楚這就是作為北鄴王要做的。

雖然做了萬全準備,但秦烈心裏十分清楚,身後之事就要看兒子們的了,北鄴的前途交由他們手上,這也是遲早的事,而現在是最好的時機。無論如何言傳身教都會收效甚微,最快的成長便是置身其中。

三天後,太後八十大壽終於如期舉行。

皇宮之中華燈熠熠,宮女端上美食、絡繹不絕,群臣歡聚一堂,共慶盛舉。

優美樂曲響徹不停,佳麗翩翩起舞,如花團錦簇。

敬獻壽禮接踵而至,拜壽賀詞此起彼伏。

太後端坐在椅上,神采奕奕,臉上的笑容不曾間斷。

“北鄴王秦烈,敬獻賀禮!”

隨著通報聲響起,八名壯漢抬著一塊山石來到大殿正中。

秦烈走上前來,腰間依然挎著佩刀,霸氣十足拱手行禮:

“二狗祝榴姨,身體安康,福壽無雙,歲歲年年!”

一些大臣一個沒忍住,猛然笑出了聲,有人還將酒噴了出來。

“甚好,好久沒看到烈兒了。”一聲榴姨,太後極為受用,已經笑得合不攏嘴:“快上前來,上前來。”

太後正與秦烈敘舊寒暄,陳燁章走上前來:“稟太後,雖太後倡導節省,但北鄴王拿塊石頭當做賀禮,未免太過敷衍。”

太後愣了愣,臉上笑容慢慢消失,看了看秦烈,又看向台下陳燁章。

“你與章兒這是怎了?”

太後本就是平常百姓,不懂也從不參與朝堂之事,在她眼中秦烈、陳燁章都還是孩子,包括崇凡帝也是,她隻盼望著孩子們吃好喝好、和睦相處。

此時的太後並不在意那塊石頭,隻是擔心著孩子們之間的關係。

“沒事,與以前一樣,相互玩笑、打鬧而已。”

秦烈說完,太後臉上再次洋溢起慈祥的笑容。

“陳相有所不知了。”秦烈大步向下走來:“此石乃北鄴特產晶石,本並無奇特。在太後壽辰之際此石出現,形狀奇特、渾然天成,隻經工匠簡單修飾、打磨。”

秦烈說話期間,八名壯漢抬起巨石,在大殿之中旋轉起來。

“好,好啊,吉兆。”

太後情不自禁拍手叫好。

在場百官端詳之後,紛紛發現其中奧秘,不同角度看去,像是一個“福”字,變換角度後又變化成了“壽”字。

陳燁章吃了癟,不再多言,慢慢退回到座位上,隨後看向不遠處的楚贏陽。

楚贏陽麵帶笑意,微微點頭回應,意為:“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