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險
慕容九出宮不在的日子,軒轅燁隻對外宣稱,貴妃娘娘是去雲業寺廟燒香還願了,所以,宮中之人並不清楚慕容九的行蹤。
不過,也似乎沒人在乎她的行蹤,反正隻要她不在,她們就少了一個競爭對手,更容易接近軒轅燁了。
這些日子,煙妃、宇妃、雲妃等在宮中地位頗高的妃嬪們紛紛趁此機會,使盡了渾身解數想要博得軒轅燁的恩寵。
奈何,慕容九走了,她那般輕易不出門不喜見人的毛病竟然傳染給了軒轅燁。
現在,軒轅燁又搬進了他自己的寢宮……碧霄宮。
白天,他忙於公務,就在禦書房,晚上,就寢於碧霄宮暖閣。
而那些想親近他的女人們在吃了多次的閉門羹之後,也漸漸覺出,現在要見他似乎比以前更難了。
而且,這些日子,不但朝中在發生著劇烈的動**,後宮之中也在悄然的發生著變化,一種不安和恐慌悄然蔓延著。
隻是,這變化一般人看不出,就比如說冬兒,除了慕容九不在之外,她倒沒有留意後宮的動向,她隻覺得皇上的變化最大,隻覺得眼前所見到的變化最大,每天望著這變了又變的暖閣,冬兒有些哭笑不得。
有人說,芳心寂寞的男人,是一頭狂躁的狼。
冬兒不懂得什麽叫芳心寂寞,隻是覺得,皇上在娘娘離開的第三天,情緒越發的狂躁。
之前兩天似乎還能隱忍,可第三天一早,便開始對暖閣進行了大刀闊斧的變動。
首先,被換掉的便是靠窗的那張小小的美人榻,大抵是皇上睡上去真的不舒服,所以,才那麽迫不及待將軟榻扔了出去,又重新把自己的大床搬了進來。
一開始,因為床太大,根本不好進,軒轅燁竟然命人將床拆了,然後直接拿進暖閣又拚了起來。
隻是,這一張大床霍然占了整個暖閣的一大半呀。
然而,還剩不大的空間裏,這些日子陸陸續續的又被擠進了一些東西。
明明外間那麽大,可是,軒轅燁卻偏偏命人將自己平日換洗的衣服全都搬來了暖閣,並且生生的塞進了慕容九平時用的那個小衣櫃。
慕容九平日喜歡倚在窗邊看書,而軒轅燁顯然不太習慣,這不,不知何時,暖閣內竟然又多了一張案桌,上麵擺放著他要急著處理的奏折。
今日一早來看,暖閣內又生生的多了一個小書架,書架上有他喜歡的書,也有她喜歡的,他把她平日放在床頭的幾本藥理的書籍全部都整理到了書架上。
還有幾罐上好的碧螺春,也放在了書架的頂端,很是顯眼。
哎,冬兒歎了一口氣,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覺得慕容九是個喜歡簡單的人,等她回來看到這擁擠的暖閣,一定會以為自己走錯了地方的。
到時候,不知道皇上是不是又要這般大費周章的再將這些搬走呢?哎,真是折騰呀!
時間猶如沙漏,不知不覺間從指縫間就悄然溜走了。算一算,距離慕容九離開的那天,已經半月了。
這一日黃昏,白羽帶著上官雲瑤死命塞給他的湯進了碧霄宮。
一進暖閣,就見軒轅燁斜倚在龍椅上,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拿著毛筆,然而一雙眼睛卻直愣愣的望著案上的沙漏。
沙漏?白羽嚇了一跳,這案上何時多了十五隻沙漏?
一個沙漏漏完的時間剛好是一整天,其中十四個已經空了,而第十五個已然漏了有三分之二了。
似乎並沒有注意到白羽進來,軒轅燁依舊看著第十五個沙漏出神,半響,甚為疲倦的用筆敲了敲沙漏的頂端。
似乎這樣,那沙子會流得更快。
白羽眼角抽了抽,“皇上,這是雲妃娘娘親自為您熬的湯。”
“不喝。”軒轅燁又用力的敲了敲沙漏,心情突然莫名的不安和煩躁,然後將筆用力的扔在地上。
“皇上,怎麽了?”白羽詫異,皇上很少有如此焦灼的時候哇。
軒轅燁在屋子裏走了一圈,又彎腰盯著沙漏,“十五天了,事情也該辦好了吧。”“一切都如皇上料想的一樣,朔王已經被俘,正在押往京城途中,右相現在親自坐鎮,正在大肆抓捕朔王餘黨。”白羽認真的道。
軒轅燁不悅的瞪了他一眼,然後繼續盯著沙漏,哼道,“這個朕早知道。”
白羽一愣,皇上不是問這個嗎?那是……
“娘娘那邊,事情進展的也很順利,河道疏通,下麵的幾個州縣旱情得到了緩解,由於糧食、藥物等發放的及時,所以,這一次災情,損失的並不嚴重,相反,由於這一次朝廷對於災情處理的及時得當,在百姓中已經引起了不少的好評,如今,百姓都稱讚皇上是千古明君,體恤百姓,是……”
“朕倒不知道,你何時也學會了這些奉承的話。”
白羽滿臉黑線,他當然不會說奉承的話,不然也不會被他瞪眼了。可是,看著他如此心神不安的樣子,他不也是想安慰他一下嗎?可是,卻偏偏怎麽說怎麽錯。
“那皇上早些歇息。”白羽隻得補了這麽一句。
“朕再看看折子!”軒轅燁深吸了一口氣,坐回位置上,翻開新的奏折。
然而,神情卻總是那麽的糾結與狂躁。
忽地,將奏折摔下,“你說,朕給她的時間是不是太長了一點?明明朕早有安排,她隻需走走過場就行,一個月?朕看隻要十天就行,可是,眼下已經過去了半個月。”
“這個……”白羽臉色難看,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這個問題呀,明明是他自己同意給慕容九一個月時間的呀。
然而,軒轅燁似乎也並沒想得到白羽的答案,凝了凝眉,隨後又獨自安靜了下來,靜靜的翻看著奏折。白羽默默的站在一邊,看著軒轅燁認真的樣子不免心疼。
其實,他很想說,如果皇上實在想念娘娘的話,大可以發話讓娘娘回來呀。
但是,他還是沒敢說,他知道軒轅燁是個多麽要麵子的人,縱然心中那麽想,他也絕不說出口的。
“啪!”屋子裏突然發出一聲脆響,白羽忙上前一看,隻見軒轅燁手中的筆不知為何竟然從他手裏滑落,掉在地上。
而他卻是凝眉盯著那緩緩流淌的沙漏,似乎根本沒有注意到手中的筆掉在了地上。
白羽瞧他神情怪異,剛想問,卻見他突然抬起頭,“白羽,那日廟中之人可查出來了?”
白羽一愣,卻是沒想到軒轅燁突然問起這個,“皇上,那些人使的招數好像來自西域,而在西域能有如此能力的人,除了天池國攝政王拓跋野之外,屬下想不到還有第二個。”
和他猜測的一樣,軒轅燁當即眸色一沉,扔下了奏折,起身就往外走。
“皇上,您是要去哪兒?”
“青縣!”他感覺,要出事。
不知道是什麽原因,總是覺得,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一般。不然,為何今晚有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安定,就有點像十三年前那晚一樣,雖然沒有那麽的強烈,然而,這些年來,少有這樣的感覺。
白羽忙將軒轅燁拉住。
此時,墨玉公子不在京城,邊域正亂,雖說朔王被俘,但殘餘勢力猶存,何況夏家此次擔當捉拿朔王的先鋒,已然功高蓋主,若他們不守信義,趁此機會與軒轅燁撕破臉,倒戈相向的話,而皇上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京,那麽北倉國必然大亂。“太後娘娘駕到。”就在兩人剛要跨出門口時,門外響起了太監尖銳的聲音。
軒轅燁雋眉擰緊,本不想見,隻是太後慕容天嬌已然扶著青鸞顫巍巍的進來了。
“皇上……”那一聲輕喚的聲音帶著幾絲沙啞幾絲疲倦,更多的還有一種無力感。
軒轅燁抬眸,隻見平日保養的很好的慕容天嬌此刻麵容憔悴,一雙鳳目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神采,剩下的隻剩晦暗與悲憤。
“太後身子不好,這麽晚了不在寢宮歇著,倒來朕這裏,究竟所為何事?”軒轅燁漫不經心的問。
“哼……”慕容天嬌冷冷一笑,徑直落座於椅子上,“本宮也想好好歇著,好好的頤養天年,可是,偏偏卻有人不讓本宮如願。”
“哦?倒不知道誰這麽大膽,敢忤逆太後?”軒轅燁也坐到了椅子上,似笑非笑的問。
“除了皇上還能有誰?”說著,慕容天嬌眼圈兒一紅,當即垂下淚來,“皇上如今年紀大了,翅膀硬了,自然不把我這老太婆放在眼裏了。本宮在這後宮熬了三十多年,卻不想今日淪落到這樣悲慘的境地。”
軒轅燁見她說的不像,便使了個眼色,白羽和青鸞便識趣的悄然退去。
“太後言重了,朕怎麽會不把太後娘娘放在眼裏呢。”軒轅燁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唇角劃過一絲嘲諷,“隻是,太後也該把事情說清楚,若朕有疏忽的地方,也可以及時改正。”
慕容天嬌拿著帕子擦了會眼淚,旋即,眼圈紅紅的又望向了軒轅燁,憤恨的眸光在眼底一閃而逝。
“皇上,您是不知呀,當年先帝駕崩前,曾千叮嚀萬囑咐,不但要照顧好你們兄弟幾個,更把朔王殿下也托付給了本宮呀。”
“哦?”軒轅燁挑了挑眉。
“其實,朔王殿下隻比你們大不了幾歲,而且還是先皇的親弟弟,隻是……因為皇權的原因,先皇才不得不將他安排在了邊外,過著有家不能回的淒苦生活,對此,先皇心裏是有愧的,所以,臨終前,特地囑咐本宮,要好好確保朔王的安全呀。”
“哦。”軒轅燁淡淡一笑,“太後這是要為朔王求情麽?你可知道他究竟犯了什麽罪?”
“什麽罪?還不是皇上忌憚他的勢力,害怕他有朝一日取而代之麽?”慕容天嬌冷冷一笑,“其實,皇上坐穩江山三年,還怕什麽呢?朔王再怎麽厲害,也隻是皇叔……”
“正是,朔王再怎麽厲害,也隻是皇叔,所以,皇叔就是皇叔,卻萬萬不該存覬覦皇位的野心。”軒轅燁沉聲道,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敲著桌麵,看似漫不經心,卻無形中散發著冷魅而陰霾的氣息。
空氣,陡然凝固了起來,一種緊張的氣氛頓時蔓延開來。
“不,他沒有。”慕容天嬌一聽,頓時柳眉倒豎的叫了起來。今日聽聞朔王被俘,她的一顆心就有如被放在油鍋裏烹炒煎炸了一般。
“太後何敢如此斷定?”軒轅燁輕挑雋眉,神色微冷。
“因為……因為……”慕容天嬌心下一顫,麵對軒轅燁的冷然質問,她頓時慌了起來。
“反正,本宮不相信朔王是那樣的人。”
“哼,朕也不願意相信,甚至不願意相信仁慈和善的太後娘娘竟會是朔王的同黨。”軒轅燁微微眯起的眸子,流露出一絲危險的光芒。
本來,他還打算讓她多逍遙幾日,不想,她今夜倒自己找上門來。
“什麽?你什麽意思?”慕容天嬌猛然一顫,厲聲質問起軒轅燁。
“這個……”軒轅燁從懷裏掏出一塊雪絹,正是前些日子白羽給他看的那塊,上麵的圖案依舊那麽清晰。
“朕想,對於這個圖案,太後應該很眼熟吧。”
慕容天嬌當即麵色一白,眼底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痛苦與恐慌。
過了好一會兒,她的唇瓣還是顫抖著,“不……本宮……不知……”
“是嗎?”軒轅燁冷魅一笑,“但不知,京東橋頭的龍家,太後還有沒有印象?”
“你?”慕容天嬌猛然站起了身,手指顫抖的指著他,滿臉驚駭。
迎著她驚駭的目光,軒轅燁繼續冷靜的說道:“二十八年前,龍家一夜之間慘遭滅門,凶手至今未能抓到,太後娘娘對這件事還有印象嗎?”
“那麽久遠的事,本宮怎麽會記得?”
“是嗎?太後果然是貴人多忘事,就連曾經與您歡好的龍家二少也不記得了?人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何況你們還有一個兒子,不是麽?”
“你……你……”慕容天嬌聲音尖銳而顫抖,“皇上,你在胡說什麽?”
“朕有沒有胡說,太後心裏應該是最清楚的。怎麽樣?要不要找龍二少來當麵對質一下?”軒轅燁勾起唇角,唇邊漾過一絲溫溫涼涼的淺笑。
此話一出,慕容天嬌頓時麵如死灰,隻害怕的搖頭,“不……不可能,他早就死了,死了。”
“哦?你就那麽確定?畢竟那一晚,你派去的殺手殺了人家三百多口,有一兩個漏網之魚也是有可能的,非常不巧的是,你指定要殺的龍家二少那夜偏巧在怡紅樓,是以躲過此劫。”
“不,不會的,他死了,死了……”慕容天嬌突然尖叫起來,隨後大口大口的做著深呼吸,麵色一時間慘白如霜,過了一會兒,整個人如霜打的茄子一般,蔫了。
她頹然的又坐回到椅子上,“來人啦,青鸞,皇上,本宮突然覺得身子難受,想先行回去了。”“怎麽?不為朔王求情了?那可是你唯一的親生兒子。”軒轅燁卻未動,隻是一手支著下巴,神色幽冷的望著她。
這個女人,這個外表美麗又和善的女人,曾經他也以為她是繼娘親之後,上天給他的恩賜,卻不料,心如毒蠍。
“啊……”慕容天嬌整個人僵在了那裏,訝異的張著嘴,遲遲合不上來,似中邪了一般。
軒轅燁也隻涼涼的望著她,這個女人不但心思歹毒,更是膽大妄為,當年嫁給還是太子的先皇,因為受不到寵幸,耐不住寂寞,竟然暗中勾搭上了當地有名的花花公子龍家二少,還懷上了他的孩子。
後來,因為怕出事,再加上她野心勃勃,竟然買通了宮裏的太監,當時,宮中正有一名後妃和她的臨產期差不多,於是,在臨產的時候,她悄然將自己的孩子抱了過去,而將那後妃生的孩子直接溺死扔進了護城河。
再後來,又因為怕奸情敗露,不惜花重金聘請江湖頂級殺手,將龍家一族全部滅門。
此招斬草除根,實在是陰狠毒辣,而將剛出生的孩子溺死,更是泯滅了人性。
良久,軒轅燁幽幽的哼了聲,“如果說朔王不再是朔王,而隻是江湖上的一個私生子,他的這般叛亂行為,就該是圖謀造反,罪當誅滅九族。”
“不,不……”慕容天嬌一嚇,當即從椅子上滾落下來,直接跪倒在了軒轅燁的跟前,“皇上,求您,放了朔王吧,一切都是本宮的錯,求求您,真的都是本宮攛掇著他做的,他本不想的,皇上,看在本宮從小將你養到大的份上……”
“住口!”說到這個,軒轅燁臉色立刻寒如冰霜,凜冽的眼神冷的像來自地獄的惡魔。
慕容天嬌一愣,當即哭聲便哽在了喉嚨裏,“皇上?”“慕容天嬌,難道你還不明白嗎?二十八前的事,朕都能查的到,那麽,十三年前的那件事,朕還能被蒙在鼓裏嗎?”他微微俯首,幽深的眼睛如同黑色源泉一般幽深不見底。
慕容天嬌心中一震,當即身子一軟,癱倒在地,“皇上,知道?”
怎麽可能?她布置的一切那麽周密,就連當年的先皇也未能查出半絲蛛跡呀。
然而,就連她心底最隱秘的事情都被軒轅燁知曉了,想來還能再隱瞞什麽?
慕容天嬌當即心灰意冷,隻得淒然哀求,“皇上,我錯了,我不該……不該那麽做,可是,當年那把火,並不是想燒死雪妃呀,我原本隻想對付風輕顏那個賤人,我不知道雪妃那晚會在呀。”
“是嗎?”軒轅燁稍稍偏著頭,晦暗的眼底漸漸有了一絲殺意,“朕怎麽就知道,雪妃在大火之前,已經被人勒死在了**呢?”
“額……不,這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這個不是我做的,一定是她,一定是風輕顏那個賤人,對,一定是她。”此刻,慕容天嬌神色淒惶,有些接近崩潰的邊緣。“風輕顏?”軒轅燁口裏輕念著這個名字,心頭劃過濃濃的恨意。
他沒真正見過這個女人,隻是一次無意中從母妃的口中聽說過。
母妃說,此生她最羨慕的女人就是風輕顏,如果,如果她能像她那樣,被心愛的男人嗬護著,哪怕隻有一天,她也知足了。
可是,直到她死,她也未能到到她愛的男人半絲的垂愛。
“是的。就是那個賤人,整天一副柔弱的樣子,實則就是一隻喜歡勾男人的狐狸精,先皇、我哥哥,還有其他男子,她命裏帶煞,專門克著男人,和她歡好的男人幾乎沒一個好下場的,哈哈,可是卻偏偏有那麽多的男人對她前仆後繼,哼。”
慕容天嬌說到這裏,模糊的眼睛裏閃爍著厭惡和仇恨。
“因為怕她遭遇不測,先皇才拿雪妃做幌子,明則寵幸著你的母妃雪妃,暗則則寵愛著風輕顏那個賤人。哼……我那麽做,不單單是為了自己,也……也是想替你母妃出一口惡氣呀,誰知道,那晚,風輕顏那個賤人竟然不在,而你母妃才當了替死鬼。”
慕容天嬌眼裏露出癡狂的神色,“皇上,說起來,真正害你母妃死去的人該是風輕顏那個賤人,不是我呀,皇上,你該找的人是她呀。”軒轅燁靜靜的聽著她的敘述,雖然早就知道母妃的遭遇,可是,再次從別人口中聽來,竟覺得那麽的刺心和諷刺。
母妃善良美麗,卻因為不高貴的出身,在宮中一直受人打壓排擠,暗中不知道落了多少的眼淚。
而她所受的這一切,卻偏偏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而那個女人,卻是她心愛男人心上的最愛。
母妃,這一生何其悲何其苦,甚至連‘死’都是成全了她人。
“皇上,求您饒了我們母子吧。我們再也不敢了,我會帶著朔兒回封地,從此再不會踏上京城半步,隻求母子團圓,安穩度日。”見他麵色有變,慕容天嬌趕緊趁此機會求情。
軒轅燁冷眼一掃,“朔王圖謀造反,按律當誅,至於太後嘛……”
望著眼前這個哭的可憐的女人,聯想起她昔日的罪行,他不由得心中更恨,然而,家醜畢竟不可外揚。
“太後年事已高,以後就在水清宮安度晚年吧。”
水清宮?那不是冷宮嗎?
“不,不,皇上,開恩呢,我錯了,真的錯了,求皇上開恩……”慕容天嬌邊說著邊跪爬到他的身前,雙手緊緊的攀著他的膝蓋,聲音哽咽淒苦,“好歹,皇上也要看在九兒的份上,饒過我這一次吧,求求皇上……”“九兒?”軒轅燁一腳將她踢開,眼裏竟是鄙夷和厭惡,“如果她知道,你那麽的想要殺她的娘親,你覺得她會為你求情嗎?”“她……”慕容天嬌一愣,一想到慕容九那張和風輕顏差不多的麵容,頓時又心生怨恨起來。如果沒有風輕顏,她也不會一直被皇上冷落,不會一直過著那種守活寡的日子,都是那個賤人,她的一切悲慘都是那個賤人害的。
“哼。”慕容天嬌突然哼笑一聲,“皇上難道就不恨她麽?風輕顏是慕容九的娘,皇上難道就不恨慕容九麽?”
沒錯,她知道皇上討厭慕容九,是以,她才一直攛掇著慕容九去追求軒轅燁,也總是給她創造一切的機會。
隻因她想看慕容九受挫的樣子,哼,當年風輕顏迷盡了男人,如今,她隻想看看她的女兒是怎麽被男人厭惡和嫌棄的,在她身上報應不到,她要讓那種得不到的苦全部落到她女兒身上。“哼,隻怕皇上對那丫頭的恨一點也不比我少吧。”
“那是朕的事,你無須過問,眼下,還是安分守己的去水清宮吧,朕自會保你衣食無憂。”
“不……”她不僅僅是要衣食無憂,她過慣了榮華富貴前呼後擁的日子,再讓她去那種沒有人煙的清冷深宮,她會瘋的。
而且,水清宮,偌大的冷宮有著說不清的冤魂,她不要……不要整日與冤鬼們為伍呀。“皇上,如果九兒知道您這麽對我,她一定不會答應的。”頓了頓,慕容天嬌突然眼睛一亮。
雖然自己恨她,但是,這些年,麵子上她這個姑姑當的還是很過的去的。
“是麽?你就那麽肯定?”軒轅燁冷笑。
“皇上會把這些事告訴她嗎?我看不會。”慕容天嬌亦冷冷一笑,此刻,她已經隻剩慕容九這最後的一張底牌,沒有了她,她就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皇上,別忘了,對於陳年恩怨,小九兒可一點也不知情,在她眼裏,我還是她的親姑姑,她不會眼看著你如此待我的。”慕容天嬌滿有把握的道,一麵從地上爬了起來。
軒轅燁微微挑眉,唇角勾起邪惡的冷笑。
“哼,皇上笑什麽?我知道,皇上其實心裏一直有她,隻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吧。畢竟,都是她的母親風輕顏,害得你母妃生活如此淒苦,最後還慘遭橫死不得善終,而你更是受盡卑微屈辱。我想,這些皇上一定不會那麽容易就忘記吧。”
“雖然,如今,我看著皇上似乎想忘記過往,想和她重新來過,但是,縱然皇上想要忘記,那麽她呢?若小九兒知道了這些事,你覺得,她還會像以前那般癡迷的追隨你嗎?她還能像以前那樣純粹的心無旁騖的愛著你嗎?隻怕……到時候,就算你們人在了一起,心也會隔的更遠的。”慕容天嬌好似看穿她的心思一般,自顧自分析著。
軒轅燁眼簾半垂,遮住了眸底的神色。
的確,母妃這件事一直是他心底的結,每每看到她那張熱情洋溢的臉時,他就自然而然的想到母妃暗自垂淚的模樣,由此,便會對她產生恨意,本能的想去疏遠她厭惡她。
隻是,他越來越發現,他越是那麽做,卻越是沒辦法將她趕走,反倒讓她在自己的心底像是生了根發了芽一般。
他知道她是無辜的,上一輩子的恩怨與她無關,可是,那刻骨的恨意不經意間還是報到了她身上。
看著她痛,他亦更加的痛。
好在,他終於想通了一切,想要跟她好好的在一起,奈何,天意弄人……偏偏又發生了那樣的事。
“但是,若皇上肯放了我和朔兒,我作為小九兒的姑姑,一定會幫助小九兒回心轉意,讓她心甘情願的回到皇上身邊的。”臨了,慕容天嬌望著他沉思的樣子,以為被自己說動了,忙丟下一枚糖衣炮彈。
軒轅燁卻突然站起身,“來人。”
門外,白羽和青鸞立刻進來。
“將太後娘娘即刻送往水清宮靜養,沒有朕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探視。”
“不……”慕容天嬌一聽,頓時全身顫抖了起來。
青鸞嚇的忙上前扶住她。
“還不下去。”軒轅燁冷喝一聲,雙眸冰冷的瞪著慕容天嬌,“太後娘娘,若識趣的話,現在就滾回水清宮,不然,朕讓你和朔王在天牢團圓可好?”慕容天嬌身子一軟,癱倒在了青鸞懷裏,眼神憤恨,“好,好……你狠,小燁兒,你夠狠,哼,不愧是本宮帶出來的孩子。本宮就在水清宮看著,看著你是怎麽死的,哈哈,本宮現在真的很期待,二十五歲,是麽?皇上,本宮若記得沒錯,皇上今年二十二了,再過三年,哈,再過三年,就是皇上的死期了麽?哈哈……本宮一定不會讓皇上失望,本宮一定在水清宮好好的活著,本宮要親眼看著皇上死去的那一天,哈哈……”
“太後,太後……”看著慕容天嬌幾近瘋狂的咆哮,青鸞嚇的麵色如紙,隻拚命的搖著她,想將她搖醒。
另一邊,白羽早命侍衛進來,將慕容天嬌給抬了出去。
就在被抬走的時候,慕容天嬌口裏還在不斷的胡言亂語著,大抵都是詛咒軒轅燁的。“皇上。”等屋內終於清靜了,白羽方上前一步,再看著軒轅燁疲倦又蒼白的臉,不由得想起慕容天嬌剛才的話。
她說,再過三年,也就是皇上二十五的時候,會是他的死期。
會麽?白羽心下一驚,這些年,皇上身子每況愈下,寒疾發作的次數也越來越多,就連現在這樣的天氣,他的身子都是涼的。軒轅燁淡淡掃了他一眼,“備車,去青縣。”
阿嚏,阿嚏,客棧裏,慕容九接連打了幾個噴嚏,直覺得頭有些昏,太陽穴那裏突突的跳。
“娘娘,你受涼了。”朱雀給她倒了杯熱水,“我去請大夫。”
“不,不用了。”慕容九猛往自己嘴裏灌了幾口熱水,感覺舒服多了,“不礙的,可能白天出汗,又著了風,所以才會不舒服,晚上蓋上被子,睡一覺就沒事的。”朱雀沒有說話,隻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隨後轉身出門。
慕容九以為她自去忙了,也不在意,不料,過了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就又轉身回來了。
“娘娘,這是藥。”朱雀將一個綠色瓶子遞給了她。
“嗯?”慕容九眨了眨眼,“你去買藥了?”
“一次一顆就好。”朱雀沒有正麵回答,隻是,幫她打開了瓶蓋,倒出一枚藥丸,親自塞到了慕容九的掌心。
慕容九笑笑,其實,這個看起來冷冰冰的女孩,實則和白羽一樣,有著一顆細致而純良的心的。
“謝謝!”
“不必,照顧好娘娘是雀兒分內之事。”朱雀臉色幽冷依舊,淡淡的聲音看不出絲毫波瀾。
“哦。”慕容九垂首,無奈又好笑起來。
怎麽,軒轅燁身邊偏就這麽多如此傲嬌的人呢。
吃了藥,果然頭重腳輕的感覺好多了,慕容九掙紮著從**下來,準備下樓去吃晚飯,就在這時,小二敲了門。
朱雀開門,發現小二哥將熱騰騰的飯菜直接端了進來,另外,還備了一個大托盤,裏麵是時令的新鮮水果。
看著桌子上的飯菜和水果,慕容九心裏暖融融的,想不到這客棧裏的小二都如此貼心哇。
“謝謝小二哥。”慕容九忙掏了點碎銀子,就要給他。
“客官客氣了,這些都是司公子讓小的送來的,另外,司公子已經給了賞錢。”小二哥笑吟吟的道,“客官趁熱吃。”
說罷,很麻利的又帶上門出去了。
“墨玉公子?”慕容九疑惑起來。
這些日子,因為要商量事情,她和朱雀也搬來了悅心客棧,和司墨玉同住一起。
隻是,不同的是,司墨玉單獨住在一處清靜的院落,而她和朱雀住在普通的客房罷了。
平日裏,除了公事,他們也沒怎麽來往,他個人的飯食都是小二親自送進他房裏的,而她和朱雀的,則是下樓到大廳裏,自行點菜的。
所以,他們碰在一起的機會還是很少的。卻不想他今日怎麽突然殷勤起來了?
“剛才下樓的時候遇到他了。”朱雀一邊擺著碗筷,一邊解釋了一句。
“哦。”慕容九這才恍然大悟,“該謝謝他才好,他受傷這段時間,我們倒沒怎麽照顧到他。”
看著這新鮮的葡萄,紫瑩瑩的煞是誘人,慕容九感動的道。
朱雀深深的望了她一眼,隨後,埋頭吃飯,一語不發。
突然,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朱雀聞聲一驚,本能的抽出了腰間的軟劍。
“嗯?”慕容九詫異,“怎麽了?”
說話間,就見司墨玉突然推門而入。
“快走!”他隻急切的說了兩個字,上前抓著她的手,便將她帶入懷中,隨後,飛奔到窗前,破窗而出。
朱雀也沒阻攔,而是冷靜的跟隨其後。
慕容九懵住了,她本能的回頭,就見自己剛才坐著的地方,已然被冷箭給釘滿了。
怎麽回事?有人要殺他們?而且,顯然目的是她。
院子裏,黑影掠過,此時,走廊上傳來了刀劍相撞的聲音,隨即,又是一聲巨響。就見跟隨慕容九來的兩名隨從滿臉是血的奔了過來,看到她安然無恙,方長舒了一口氣。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司墨玉沉聲吩咐。
“娘娘,你們先走,馬車,就在門口。”
“一起走。”望著身後又廝殺過來的黑影,慕容九忙拽住了其中一人,直覺告訴她,留下這兩個人,無疑是死路一條。
“快走。”這時,司墨玉一把抱住了慕容九,飛身朝疾馳而來的馬車奔去。
原來,朱雀跳下樓之後,便急速的去門口架了馬車過來。
“還有兩個人。”跌倒在馬車裏,慕容九慌忙大喊。
朱雀回首複雜的看了她一眼,隨後,手中麻繩一揮,就將那準備去廝殺的兩名隨從攔腰捆起,一起給拖回了車裏。馬車急速奔走,身後的冷箭如雨點般射了過來。
司墨玉緊緊將她護在身後,奪過其中一名隨從手中的刀,激風斬下,將那些直射而來的箭一一斬斷。
突然的,黑衣人中間一抹妖豔的身影讓他心神一窒。
隔空之中,那雙豔麗無雙的眸子還是讓他認出了她。
而那雙眼睛在看清楚了司墨玉之後,立刻揮手製止了手下的再次放箭行動。
然而,看著越來越遠的馬車,那雙眸子裏迸射出幽怨又狠毒的暗光。
冷厲的風,在耳畔呼嘯而過。林子裏,安靜的隻有馬的嘶叫,還有自己的呼吸。
慕容九驚魂未定,本以為躲過了那些人的追殺,卻不料,猛然間,一把銀白色的光迎麵掠來,猶如閃電,幾乎是那一瞬間,四麵八方的暗器呼嘯而至。
她隻覺身子一寒,天旋地轉間,整個人已經被司墨玉抱在了懷裏,直接從車頂衝了出去。
半空中,刀光劍影,兵器相交,迸發出清脆的響聲,濺起了無數的火花。
慕容九突然悲催的發現,這林中顯然早就埋伏了人,而他們剛剛逃出了狼窩,顯然又再次跌入了虎穴。
隻是,這一夥人和剛才的那一夥人是一起的嗎?
而這些人竟然能預知到他們的路線,然後堵截他們。難道,今晚他們就要葬身於此麽?
“放我下來。”眼看著朱雀一人廝殺在人群中,而那輛馬車早已掀翻在地,就連那匹馬也側翻在地,顯然是被暗器所中,還有那兩名隨從?
此刻,也不見他們奮戰的身影,想必在剛才雨點似的暗器中遭到不測了。
慕容九當即悲從心中來,她從未見過真正的殺戮場麵,更沒見過活生生的人突然在自己眼前死去,所以,此刻,她顯然有些接受不了。
那兩個隨從,雖然是軒轅燁派給她的,可是,一路上,他們對她照顧有加,甚至不惜性命的保護著她,可眼下,卻因她而死。
再有朱雀,那樣一個冷的像冰一般的女孩,也會體貼的為她買藥,每日與她同吃同住,更時刻保護著她的周全。
不,已經去了兩個,她不能再讓朱雀一人受險。
“娘娘,你要去哪?”司墨玉扯住她。
“我要回去,我不能丟下雀兒一個人。”慕容九紅了眼眶,疾步朝回奔去。
就算她武功不濟,可好歹也能對付幾個,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身邊的人在孤軍奮戰。
“娘娘,你的安全最重要。”司墨玉緊步追上她,猛然將她拽住,湛碧色的雙瞳認真的盯著她,一字一頓的說著。
慕容九一頓,她的安全重要?
是因為她是娘娘的身份重要,還是因為她隻是慕容九?
“不,雀兒的生命和我慕容九的生命一樣的重要。”慕容九看著他的眼睛,無比認真的道。
隨後,返身,飛奔著朝那廝殺的人群奔去。
司墨玉微微一怔,她那般堅定的眼神,讓他好似看到了十多年前,那個冬日的早晨,她替他趕走了惡人,隨後溫暖的望著他。
就是這樣,不帶任何歧視的,幹淨的,澄澈的,充滿溫暖的眸子。
司墨玉立刻返身,亦飛身追了過去。
看到慕容九折回來,那些殺手頓時蜂擁著朝他砍殺過來。
慕容九眼神冰寒,隻腳尖從地上挑起一把大刀,握在手中,便不顧一切的迎了上去。
她知道躲沒用,還不如跟朱雀他們一起殺出一條血路來。
身邊的砍殺聲頓時引起了朱雀的注意。
朱雀猩紅著眼睛,冷然的望著回到自己身側的慕容九,手中軟劍一掃,圍繞在身側的殺手頓時嚎叫著倒地。
“你回來做什麽?”她異常冷峻的問。
慕容九砍落了身前一個殺手手裏的刀,喘息著叫道,“要走一起走,不能……不能丟下你一個。”額……不能丟下你一個?
朱雀猛然怔住,隻覺得這話聽來如此耳熟,卻又那麽遙遠。
“喂,傻愣著幹什麽?想死呀。”就在她怔愣之際,慕容九突然提刀衝上來,直接斜劈了她身後想要偷襲的殺手。
朱雀微微一笑,“我就是想死,閻王也不敢收。”
說罷,手中的軟劍更加的凜冽的朝殺手們揮去,氣勢更十倍勇於之前。
慕容九一陣迷糊,“這人?剛才是……笑了?”
“小心。”司墨玉的聲音猛然響在耳畔,一陣旋轉,他帶她入懷,躲過數十隻冷箭。
望著腳邊枝枝冷箭,慕容九猛咽了口口水,若不是司墨玉及時救住她,此刻,她就被射成馬蜂窩了。
“你們快走,這裏不能久留。”這時,掃開一片血路,朱雀湊了過來,冷聲急道。
慕容九望了一眼,隻覺得圍上來的殺手越來越多,似乎都帶著必死的決心要拿下他們幾個。
究竟是誰?誰與她慕容九有這麽深的仇恨?值得下如此血本?
說著,從懷中掏出一枚煙霧彈向人群擲去。“快走。”
“哦。”慕容九也知道硬拚的話,一拳難敵六手,他們三個遲早會被拖死。
司墨玉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飛速帶她撤退,而朱雀則在兩人身前,一邊護著一邊退著。
天黑路險,他們想逃出去樹林,很難,但好在,隻要找到隱蔽的去處,那些人想找到他們,也很難。
三人一路狂奔,最終在一處荊棘後麵的山洞裏藏了起來。
“娘娘,沒事吧?”朱雀扶慕容九坐下。
“沒有,你呢?”慕容九也忙拉她坐下,擔心的問。
“無礙。”朱雀搖搖頭,一邊用牙齒撕碎了袖子,很利落的包紮了手腕,這是剛才揮劍時不小心被敵人的暗器傷的,幸好沒傷到筋骨。
“我看看。”慕容九忙拽過她的手腕,因為天色昏暗,看不太清。
“沒事。”
“那就好。”慕容九欣慰的點頭,又看了看司墨玉,“墨玉公子?”
卻發現他依靠在石壁上,頭微微仰起,昏暗之中,麵色慘白。
“你受傷了?”朱雀肯定的道。
一邊半跪在司墨玉身側,將他的身子扳了過來,濃烈的血腥味立即彌散了開。
“他後背中箭了,你幫他拔出來,我去把血腥味驅散,不然,很快就被他們找到。”朱雀說著,將司墨玉放到了慕容九手上。
隨後,給她一枚看似夜明珠一樣的小珠子,借著珠子散發出的微弱的光,慕容九發現他後背早已被鮮血浸透。
“你……你什麽時候受的傷?”慕容九驚駭不已,這箭還有倒鉤的。
“血腥味,實在難聞。”他低頭笑了笑,柔順的發絲遮住了絕美的容顏。
“這個時候還能笑的出來。”她狠狠睨了他一眼,眼圈泛酸,一定是剛才救自己的時候中箭的,都怪自己,那種時候還能走神。
她吸了吸鼻子,感覺喉間一片酸澀,“你別動,我幫你把箭拔出來。”
“娘娘,不必……”他聲音有一絲慌亂,忙抬手擋住她。
箭有倒勾,穿入體內,硬拔出來的痛苦可想而知。然而,一直在裏麵,血流不止,反而更危險。
“好,我不拔。”慕容九笑笑,一手悄然摸到了他的身後,兩指捏住了箭把。
“對了,墨玉公子,這次來暗殺我們的究竟是什麽人?”
司墨玉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微眯的眸子似乎有些倦意,頓了頓,方道,“兩批人不是一起的。”
“哦?都是些什麽人?好像跟咱們有深仇大恨似的。”
“第一批還不知曉,至於剛才的那些,一定是朔王的餘黨。”司墨玉肯定的道。
“朔王?”慕容九露出微微驚訝的神情,“朔王跟我們……”
“娘娘有所不知。”司墨玉重重的吐了一口氣,隨後微微閉上了眼睛,好似用盡全身的力氣一般,“朔王圖謀造反,已經被朝廷捉拿,現在,他的這些餘黨便想趁此機會將我們拿下,準確的說是,將娘娘拿下,好換取朔王的性命。”
“什麽?”慕容九驚詫不已。
拿她換朔王?她不認為在軒轅燁眼裏,她的命會比朔王的命更值錢。
“想來他們是打錯了主意,皇上怎麽會拿一個討厭的人的命,去放掉一個亂臣賊子呢。”慕容九自嘲一笑,猛然間,趁著司墨玉怔愣之際,一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之勢朝他腦後劈去,在他昏迷的瞬間,拔出了那一枚箭。
旋即,手指按住了他傷口,可那鮮血還是止不住的從指縫間湧出來。
慕容九臉色沉重,不假思索褪去了他的衣衫,開始包紮後背上的傷。
然而,就在褪去他衣衫的瞬間,她整個人猶如五雷轟頂般的怔在了原處。
與他那完美無瑕的絕美容顏相比,他的後背卻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情景。
傷痕累累,溝壑萬千。
除了那剛才的箭傷,司墨玉的整個後背,縱橫交錯的全是傷,有鞭痕,有烙印,還有刀傷。
他身體皮膚白皙,猶如白雪,然而,更是因為這樣,這些傷痕,越發的觸目驚心,讓人看著心尖兒都在發顫。
他整個人伏在她肩頭,已經昏迷了過去,就像個睡著了孩子一樣。
慕容九突然覺得沉悶不已,胸口好像突然間被塞進了一塊大石頭。
顫抖的手,緩緩的遊過那些經過歲月衝洗,卻依舊清晰的刻在他身上的傷。
怪不得,當她提出要為他拔箭的時候,他麵露驚慌。
不是因為怕痛,而是,不想讓她看到他的傷吧?
這些傷看起來已經有些年月,都是舊傷,所以現在看來越發讓人揪心。
這讓她不由得想起十年前的那個冬日清晨,他被人圍毆在街頭。
那個時候的他,不過是個孩子而已。
她以為,那樣的毆打對他來說已經是最殘忍的了。
卻不料,此刻看到他背上的傷,次驚覺那樣的毆打和他身上的傷相比,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她幾乎難以現象,這些鞭子,烙鐵,匕首,利器是如何落在他身上的。
當年的他,又經曆了怎樣的非人折磨?
“怎麽樣?”朱雀已經回來,她將一種能消除氣味的藥粉灑在了他們經過過的地方,山洞門口還做了些防護。
“拔出來了,隻是,傷口太深。”慕容九聲音有些發哽。
朱雀看了她一眼,隨後,又朝司墨玉後背看了一眼,清冷的雙眸頓時劃過一道訝異。
然而,隻是片刻,又恢複了正常。
她直接從身上摸出一個藥瓶,將裏麵的粉末倒到了他的傷口之上。
“這是治療刀劍傷的最好的藥。”臨了,朱雀望著慕容九說了一句。
慕容九感激的朝她點點頭,她知道她這麽說是怕自己擔心。
慕容九隨後咬著牙,將裙擺撕了下來,認真的替他包紮傷口,然而,那一雙手不受控製的在顫抖。
每一次不小心觸摸到其他的傷痕,她的心都像是被人狠狠刺了一下。
“墨玉公子不會有生命危險。”朱雀輕聲道,“傷痕……過去了就是幸事。”
“哦。”慕容九一愣。可是,身上的傷疤好了,心裏的傷疤呢?能那麽容易平複麽?
再望一眼懷裏的司墨玉,那樣純淨如孩子一般的容顏,真的很難想象,他竟然經曆過那樣不堪的歲月。
到天快亮時,青縣縣令親自帶人尋到了山上。
司墨玉還在昏迷當中,朱雀便親自將他背上了馬車。
慕容九在昨晚打鬥過的地方尋了一圈,不但沒有一個屍首,就連血腥味也沒有了。
那兩個隨從呢?就算救不了他們,她也想帶著他們的屍首,好好回去安葬呀,總好過被人棄屍荒野。
隻是,縣令後來又派人全山的搜尋,還是沒有找到,最後,隻得作罷。
這一趟,他們沒有再回客棧,而是直接去了縣衙府邸,外麵有重兵把守看護著。
大夫重新來看過司墨玉,生命暫時無礙,隻是他原本胸口的傷剛剛愈合,還未好全,再加上這次的箭傷,失血過多,隻怕一時間想痊愈很難,現下,唯有安下心來靜養才行。
“多謝你那夜救了我。”望著**虛弱的司墨玉,那蒼白的臉讓她心底愧疚不已。
司墨玉抿了抿唇,隨後溫潤一笑,“墨玉隻是按照娘娘的方式去做罷了。”
“嗯?”慕容九不解。
司墨玉隻輕輕的望著她,腦海裏想到她第一次救他的情景,還有那夜,她嘶喊著‘還有兩個人’,她堅定的說‘不能丟下朱雀一個人’。
嗬,他想,若是他遇到危險了,她也一定會奮不顧身的來救他的。
望著他眼底的笑意,慕容九有些莫名。
最後隻道,“你好好養傷,我已經命人休書宮中,說這邊有事耽擱了些日子,隻怕還要晚些日子才能回去。”
“哦?”司墨玉微怔。心底卻知道,皇上不會答應。
但是,麵對慕容九的好意,他隻微微一笑,也沒再說什麽。
而另一邊,軒轅燁半途中便接到了她的信。
“該死,還要再晚些時日?朕給她的一個月還不夠麽?”司墨玉當即將書信拍到了桌子上,一麵下令白羽,“左相身受重傷,朕要快馬加鞭,過去看他。”
“是。”白羽諾。
“明日一早,朕就要到達青縣。”軒轅燁又咬牙補了一句。
“明天?一早?”白羽眼角微抽,然而,看著軒轅燁的臉色,也不敢反駁,另外,他也收到消息,就在他們出宮的那晚,慕容九等人果然遇到了襲擊,並且,司墨玉還受了重傷。好吧,明天一早,快馬加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