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癡纏

要回宮了,慕容九突然像個被遺棄的孩子般彷徨無措、惶恐不安起來。

白羽準備馬車去了,朱雀在收拾東西,軒轅燁和司墨玉還在房裏不知道商談著什麽。

她就獨自一人安靜的坐在回廊的長椅上,望著這處不大卻清幽的院落,覺得心就像被掏空了一般,一時間有些失魂落魄、無所適從。

幽幽的清風吹來,帶來陣陣荷葉的清香。

離她寢室的不遠處,也有一座小荷花池,就在上次司墨玉彈琴的那座小亭邊上。

現在正值盛夏,滿池的荷葉隨著波光**漾,煞是漂亮!

其實,她還是喜歡這小小的荷池的,盡管小時候,差點淹死在荷池裏,可是因為有他在一起,她還是很喜歡,甚至,很多次,受到委屈或者他的冷落的時候,她都會一個人偷偷的跑到那荷池邊上,對著那一池殘荷訴說著自己的委屈,然後再拚命的給自己打氣。

她覺得,這世上可能沒人能懂她的心思,沒人明白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孩兒被人拒絕了那麽多次,為什麽還那麽不要臉的繼續糾纏。

其實,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要如此執著。

可是,她覺得這荷池是懂的。

它懂的,因為它親眼見證了那一夜,軒轅燁是怎麽不顧自己的性命而將她托上岸的。

其實,他完全可以不管她的,若她真的死了,其實也怪不著他的,畢竟,他自己還是個孩子。

可終究,他還是沒有丟下她。

她想,那樣的情況下,他都沒有丟下她,那麽,她怎麽就能因為他的幾句惡言或者幾個冷冰冰的眼神就棄他不顧呢?

其實,他的心很孤獨,她真的可以看到,他冰冷和嫌惡的眼神之後更多的是寂寞。

所以,如果,連她都不管他了,還有誰在乎他?對他好呢?

曾經,她是那麽執著的覺得,這世上隻有自己懂他的寂寞,懂他的悲傷,這世上隻有自己最愛他,隻有自己能給他溫暖的。

可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她漸漸的慌了,她發現現實離她越來越遠了,而他,也離自己越來越遠了。

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卑微到可以任人踐踏的皇子了,而是高高在上、尊貴榮耀的一國之君了。

他不再需要她那麽衝動莽撞的替他打架,因為已經沒有人敢欺負他輕賤他了,現在,隻有他欺負別人的份了。

他也不再總是形單影隻、孤獨的像角落裏的影子,他有大批的朝臣、侍衛和宮女擁護著,後宮中還有數不清的女人們日思夜盼的等著他的臨幸。

他,已經不再需要一個傻女人那麽執著而毫無用處的愛了。

嗬,他已經不需要她了。

就算這兩日,他瘋了般的要她的身子,那麽貪戀到似乎想死在她身上一般。

可是,她還是覺得,他真的不需要她了。

又是一陣清風徐徐,吹亂了她額前的碎發,縷縷青絲漾過眼前,晃著了她的視線。

她清淺一笑,緩緩起身,縱然身體酸痛的想死,可是,她還是硬撐著向那荷池走去。

這荷池比宮裏的那個要小了許多,但卻是一樣的美麗,層層疊疊的荷葉襯托著粉紅雪白的荷花,清風吹過,送來滿院的清香。

澄澈的眸子帶著幾許憂傷和無助靜靜的望著隨風搖曳的荷葉荷花,她在心裏輕輕的說著。

她離不開他,縱然受過那麽多的苦,可是,她的心她的身到處都刻著他的烙印,她想擺脫,可是,擺脫不了。

她真的舍不得,舍不得離開這裏,更舍不得這幾日和他相處的美好。

在這裏,她度過了她一生中最難忘的兩個夜晚,和他……

這也是她第一次沒有把他當那個高高在上的帝王,也沒有當做曾經被自己崇拜的像天神一般的人物。

這幾日,她隻當他是一個平凡的人,一個隻是她愛著的平凡的男人。

而他對她,似乎也不像當年那般厭棄,更沒有像在宮中那樣的俾睨傲慢,他在她麵前像個狡黠的孩子,像個莽撞的少年,更像個有些狡猾卻又溫柔的夫君。

他那一聲‘娘子’直叫的她心兒都醉了。

雖然口裏不說,可是,她真的好喜歡好喜歡聽他喊自己‘娘子’,就像一對很平凡的小夫妻那樣。

可是,很快,這一切都要結束了,不是嗎?

太短了,一切發生的太快,結束的更快,讓她根本來不及反應。

心口微微的揪了起來,有些疼,她似乎真的難以承受。

或者,她可以求他,讓他別離開,他們一起生活在這裏?可以嗎?

昨夜,他在她身上瘋狂掠奪的時候,一遍遍的在她耳邊喊著‘小九兒,愛你,我愛你,好愛好愛,你知道麽?這一輩子你都要是我的女人,永遠不準逃開。’

他說,愛她;他說,她是他的女人。

那麽,如果她懇求他,和她在一起,不要回那個深宮,他會答應的,是嗎?

畢竟,他說了愛。

而她也相信,至少那一刻他說的是真的。

也許,她不該那麽悲觀,也許,她該賭一把,也許,她說了他真的會留下呢?

對著滿池荷葉,她突然笑了笑,一想到他是愛她的,他願意跟她過平凡人的生活,她的臉上總算恢複了一絲正常的顏色。

她急切的跑去找他,生怕說晚了就來不及了似的。

而他看著她茫然無措的雙眸時,不禁笑了。

他說,傻瓜,不是讓你歇著嗎?馬上又要舟車勞頓的,怕你撐不住。

慕容九當即笑了起來,他怕她累著,他是憐惜她的。

她又自信了幾分,像個執拗的孩子似的將他從司墨玉的房裏拖了出來,一直走到院子的中央。

陽光明媚的灑在兩人的身上,她揚起臉,滿含期盼的望著他,對他說不走,可以嗎?

他微微一愣,旋即邪佞的笑了,大掌輕輕揉了揉她的發絲。

他壞壞的咬著她的耳朵,問她是不是昨夜還沒要夠?想要和他繼續重溫美夢。

她急了,急的搖頭,急的臉通紅。

她要說的不是這個。

他誤會了!她急躁的抱著他的肩,用力的解釋,她是真的想留下,或者,如果他喜歡,去別的地方也行,隻要不回京城,不回那個森冷的皇宮,就算是天涯海角,隻要他去,她都會陪著。

他微笑著望著她,寵溺的在她腮邊親了一口,笑著說,小九兒這些日子在外麵玩的心都野了,不想回去了麽?可是,她的燁哥哥是一國之君呀,總不能拋下正事不管,陪她在外麵逍遙自在吧。

她愣了愣,暗惱或也許自己是真的太急躁了,說出來的話竟有些語無倫次,讓他根本沒有聽明白。

於是,她又盡量的放慢語速,告訴他,她不想讓他當皇帝,她隻想要做一個平凡的女人,她隻想要一個平凡的夫君,過著平凡的生活。

隨後,在他目光漸漸幽暗下去的時候,她幾乎是帶著惶惑的眼神問他。

你是愛我的,你是愛小九兒的,你是願意和小九兒在一起的,對嗎?

她揚起期盼的眼神,望見他密長的眼睫微微低垂,逆光之下,在他清美的麵頰上投下了兩道模糊的陰影,雙瞳黑沉幽深,如子夜一般,卻**漾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時間好像刹那間凝固住了一般,她等的心都焦了,可是,卻不敢打斷他的思緒。

灼熱的陽光漸漸的烈了起來,照的慕容九視線一片模糊,她手心裏微微的出汗了。

“朕答應你……”

“真的?”慕容九當即欣喜的跳了起來,而他的大掌也溫柔的撫上她的頭。

她沒看到軒轅燁眼底的苦澀與糾結,隻聽見他低沉而清幽的嗓音又響起了,“日後,朕一定會多抽時間,陪小九兒出宮遊玩,如何?”

“嗯?”臉上的笑意刹那間被凍結了,慕容九錯愕的望著他,有些反應不過來。

他不是說答應了麽?怎麽又……

“乖,聽話。”他說,手掌一遍一遍的輕撫著她逐漸蒼白下去的臉頰,“以後小九兒想去哪,朕都會想辦法陪著你,好嗎?”

慕容九怔怔的望著他,那一刻,好像不認識他一般。

難道她說的還不夠清楚?亦或者……

她的心猛然一抖,空白的大腦猛然間好像閃電劈過一般,她頓時驚醒了。

一身被冷汗浸濕的衣服被風吹起,隨後又緊緊的貼在皮膚上,竟然會透心的涼。

她本能的一個激靈,渾身有些顫抖起來。

她定定的望著他,眼前這個男人是軒轅燁,是北倉國的皇帝,不是這幾日跟她廝混的平凡男人,更不是她可以去愛的男人。

這麽多年都這樣過過來了,沒想到兩日的溫存就讓她昏了頭腦。

她怎麽就忘了,以前的她對他來說,如履不如,而今,不過被他要了身子,她就奢望著在他心目中的地位有所改變麽?

何況,江山呀,她讓他放棄的不是別的,而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甚至不惜以命相博的江山呀。

嗬,她真傻,竟然妄想著他心目中比江山還重要。

慕容九啊慕容九,你真是死性不改呀,天底下再也找不到比你更傻的傻瓜了。

竟然會相信一個男人口裏的‘愛’?

你難道不是早就知道,他已經不需要你的愛了嗎?

如今,這樣心痛,你就是活該,活該的啊。

她心中一遍一遍的罵著自己,雙眸逐漸酸澀起來,好像有滾燙的**不斷在眼眶裏打著轉兒,漸漸的,就連他的樣子也模糊了起來。

縱然早在意料之中,可是,心底的那片酸澀卻如野草一般滋生起來,不斷的纏繞著她,讓她疲憊至極。

她努力的隱忍著,垂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蒼白的小臉上艱難的擠出了一絲笑意,“多謝……皇上。”

他已經自稱為‘朕’而不是對等的‘我’了,不是嗎?

所以,她再也不能那麽放肆的喊他‘軒轅燁’了。

她笑了笑,以為自己會很快平靜下來,卻不料身子開始在發抖,她覺得冷,好冷,渾身有如墮入冰窖一般。

她控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小九兒,耳邊傳來他擔憂的呼喚聲,那麽的飄遠而悠遠。

她還來不及再看他一眼,整個人便墜入無邊的黑暗之中。

再次醒來,人已經在馬車上了。她幽幽醒轉,耳邊隻聽到車輪滑過的聲音,一縷午後的陽光慵懶的從車窗裏照了進來,她微微眯起了眼,這才透過車窗看到窗外景致緩緩劃過。

“醒了?”頭頂傳來他好聽的聲音,說話時,摟在她腰上的雙手又不自覺的緊了緊。

慕容九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是躺在他懷裏的。

他的懷抱很結實,很溫暖的將她裹在其中,像個珍寶……

有那麽一瞬間,她真的很想再次閉上眼睛,就這麽一輩子被他這樣抱著,再也不願意醒來。

可是,這個念頭真的隻有那麽一瞬間。

再次睜開眼睛之後,她掙紮著想要起身離開。

再溫暖的懷抱,不屬於她了,她都必須逼著自己離開不是嗎?她可不想當年的事情重演,更不想再被他趕走一次。

“別動,大夫說你太疲倦了,要多休息。”手掌輕輕的將她按住,軒轅燁溫柔的道,一麵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頭發,嬌笑道,“小九兒實在是太嬌嫩了,都怪朕沒有克製,這兩日累慘了你,等回宮後,朕一定要把你養的結結實實的,萬不能這麽嬌弱了,不然朕要怎麽辦?”

他的聲音慵懶而**,說話間,修長的手指由她的腰間緩緩來到她的脖子上,輕輕的摩挲著,俊美邪魅的臉龐俯了下來,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間,讓慕容九本能的升起一股寒意,纖細的身子微微顫抖了下。

這個男人肯定是魔鬼!他就是她命中的天魔星!

“別怕,我不會在這裏要你的。”他吃吃低笑,額前的劉海傾瀉而下,遮住了他眼底的邪惡與狡黠,“等你好一點,我會加倍要回來。”

慕容九身子一顫,輕輕的閉上了眼睛,任他調皮的舌尖逗弄著自己,可是,明明甘甜的舉動,卻讓她此刻心裏充塞了一股無以言說的滋味,莫名痛澀。

過了好一會,他才停止逗弄,幽深的雙眸染上了一層好看的紅暈,就連聲音都帶著微微的喘息。

他是又想了,可是,這兩日,他深知自己要的太多了,而她身子虛弱單薄,怕真的難以承受,所有,他忙懸崖勒馬,在自己還未瀕臨火山噴發邊緣,便將自己體內的欲火給生生的按了下去。

“好了,不逗你了,你都一整天沒怎麽吃東西了,莫不如先起來吃點東西?”他問。

慕容九搖了搖頭,轉而,又點了點頭。

雖然沒什麽胃口,可是她不能這樣餓著自己,若身子跨了,她還要怎麽離開?

“嗬,傻瓜,還在迷糊呢?”軒轅燁寵溺的揉了揉的她的發,隨後又在她下巴上輕輕捏了一下,這才鬆開她,起身下榻,找了一盒點心遞給她。

慕容九打開,是精致的桂花糕,她愛吃的。

濃鬱的桂花香撲鼻而來,慕容九直感覺鼻子一陣酸,撚起一塊送進嘴裏,咬了一口,香甜軟糯。

隻是,這桂花香味太濃了一點,若再清淡一點,隻怕就能與當年她送給他吃的桂花糕相媲美了。

眼圈突然有些熱,時間如白駒過隙,可是,往事卻如昨日一般曆曆在目。

為了給他吃桂花糕,她曾被太子和軒轅若蘭打在地上的時候,卻還一直護著手心裏的桂花糕,生怕弄髒了。

可到頭來,桂花糕還是被捏碎了,成了細細的碎末。

她想,或許愛也是一樣,她不惜以命維護的愛,到頭來隻怕也會被碾成碎末,隨風而逝,再留不下一點痕跡。

吃了半口,慕容九便將剩下的半塊放下,“太甜了,我不喜歡。”

“嗯?”軒轅燁微微訝異,“你以前不是喜歡吃甜的嗎?尤其是喜歡吃這種桂花糕的甜?”

“不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慕容九突然發了瘋似的將一盒點心扔到了地上,隨後狠狠的瞪著他,雙目通紅,“誰說以前喜歡現在就得喜歡了?以前喜歡難道現在就不能討厭了嗎?我告訴你,我不喜歡,我討厭,我討厭桂花糕,我討厭甜膩的東西,太甜太膩,吃多了會……會讓人很惡心,你知不知道?”

其實,她真的很愛吃甜的,每次不開心的時候,吃點甜的東西,直到那種甜絲絲的味道一直彌漫心間,她整個人都會愉悅而歡快起來。

可是,或許就是因為太貪婪這種甜蜜的滋味,太依賴這種甜膩的美好,才讓她的心此刻如此痛澀吧?

軒轅燁呆住了,怔怔的望著她。這是她第一次在他麵前摔東西,第一次這般無理取鬧。

她泛紅的眼睛如此狠絕的瞪著他,像被激怒的豹子,即將要迸發決裂的殺氣。軒轅燁本能的心底一顫。

“小九兒,你怎麽了?”他忙上前一步,坐到她身側,雙手緊緊的抱她入懷。

“是身上不舒服嗎?那裏還痛嗎?”她在他懷裏劇烈的發抖,胸口隨著她濁重的呼吸而高低起伏著。

軒轅燁擔憂的抱著她,將她的頭貼著自己的胸膛,一手輕柔的幫她揉著胸口,“是不是悶的難受?”

“難受,很難受。”慕容九怔怔的道,眼底很酸很澀,隻是,奇怪,這一次竟然沒有淚。

“那你再躺一會,閉上眼睛,我輕輕的拍著你,好嗎?”軒轅燁溫柔的哄道。

“嗯。”慕容九點頭,身子軟軟的靠在了他懷裏,氤氳的龍誕香立刻將她緊緊包裹。

她深吸了一口氣,她一直貪戀著他的這種味道,尊貴、淡雅,清馨,讓她安心,可是,此刻帶給她的卻隻有迷茫與揪心,差點亂了她的心智。馬車裏一時間又恢複了安靜,地上散落著精美的點心,淡淡的桂花香悄然彌散。

他的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眼裏是無盡的溫柔。

接近黃昏時分,他們路過了一家客棧,便打算留宿下來。

原本打算日夜兼程趕回宮去的,可是,看著慕容九的樣子,軒轅燁怕她經受不住,所以才決定在客棧裏歇息一晚,第二日再趕路。

從車上下來,慕容九一直都是軒轅燁抱在懷裏的,她一直緊閉著眼睛,別人都以為她是睡著了的。

其實,她很清醒,在馬車裏醒來之後,她就再也沒有心思入睡了。

躺著他懷裏,他的手輕輕的拍著她的背,那微涼的掌心,似乎一直要拍進她的心裏。

可是,她還是將心房關閉了。

在車上她想了很多,她不是那種可以與人分享的女人,尤其是軒轅燁。

她無法與別的女人來分享他,隻要一想到他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她的心就像要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當年,她當了皇後,以為就是他的妻了,從此可以名正言順的擁有他了,卻不料,不到十天,他就找了別的女人。

嗬,那麽多年,她都隻當他是自己心愛的男人,卻忘了他的身份。

他是皇上呀,皇上有三宮六院那不是應該的吧?

皇上想寵幸哪個女人,誰還敢說半個不字嗎?

可是,她曾經就傻傻的說‘不’了,她阻止過,打過鬧過,可最終隻是將他推的更遠。

如今,再次回去,她要麽重蹈當年的覆轍,要麽本本分分的做他的女人,每天待在自己的宮中,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然後望眼欲穿的等著他的臨幸。

嗬,如此,便是她慕容九的一生了。不,不要。

縱然愛到骨髓,她也不像做那隻會攀附著他的女人。

她是愛他的,可是,這種愛是真摯的,容不得一點的卑微來踐踏。

所以,她會帶著自己真摯而幹淨的愛,遠遠的離去。

“娘娘。”朱雀準備了熱水進來,房裏隻有慕容九一人斜靠在床頭,軒轅燁將她安頓好之後,便出去了。

“嗯。”慕容九幽幽的睜開了眼睛。

朱雀微微一笑,“娘娘,這一天下來辛苦了吧,雀兒準備了熱水,您先沐浴一下吧,那樣也可以消消乏。”

“嗯,多謝。”慕容九掙紮著起身,昨夜被他折騰了一夜,渾身濕黏黏的,本想今天好好沐浴一番,卻不料他突然說要回宮。

“娘娘,慢著點,我來扶你。”見她吃痛皺眉的模樣,朱雀忙上前扶住了她,卻在望見她脖頸上白皙肌膚上的咬痕時,驚叫了一聲,“呀!”

“怎麽了?”慕容九怔怔抬眸望她。

朱雀臉微微一紅,幹笑道,“主子他也太粗魯了些,難道都是用咬的嗎?”

慕容九卻麵色一白,這話若昨天說,她還會覺得羞愧,而此刻,她隻覺得刺心。

“嗬,不過,娘娘也不必擔心,”朱雀又道,“這種事情一回生二回熟,主子他畢竟還是第一次,急性了一點還是情有可原的。”

慕容九沒有仔細聽她的話,隻當她是說軒轅燁和她是第一次,可是,和別的女人呢?誰知道有多少次了。

朱雀將慕容九扶到屏風後麵,幹淨的浴桶裏,熱氣繚繞著。

“娘娘,這個給你。”朱雀又從懷裏掏出兩個藥瓶,“這個紅色的,裏麵裝的是抹在身上的。”

說著,她朝慕容九意味深長的望了一眼,“這種藥可以在三個時辰內消腫化瘀,那樣,你身上的痕跡很快就會消失的。”

“多謝。”慕容九接過,她知道什麽都瞞不過朱雀的,也就淡然了。

“還有這瓶白色的。”說著,朱雀將另一個瓶子也遞給她,“是抹在那裏的。”

“嗯?”慕容九接過,茫然的望著她。

朱雀卻莞爾一笑,輕聲道,“娘娘,昨晚雀兒都聽見了,皇上他那麽的折騰,隻怕你會被拆散架的,這個藥膏是在那個之前抹在那個地方的,可以讓你少受些痛,也不容易受傷。”

啊,慕容九當即臉上火燒火燎起來,縱然已經告訴自己沒什麽大不了的,可是,這畢竟是她的第一次,她還是止不住的羞愧難當起來。

朱雀微微一笑,也沒再說什麽,隻是轉身離去。

怔怔的望著朱雀離去的背影,慕容九突然覺得,這個女孩真的好讓人琢磨不透。

一會清冷的像冰,一會熱情的像火。就像軒轅燁……

不,說好不想他的,她怎麽又想到他了?

慕容九輕輕搖頭,轉而,褪去衣衫,鑽進了浴桶裏,那白皙的肌膚與水裏的玫瑰花瓣對比出強烈的反差,蒸騰的熱氣熏著那張小臉泛起淡淡的粉色,仿佛清晨沾著露珠的嬌豔花瓣。

溫熱的水沁過微涼的肌膚,她舒服的將頭靠到了浴桶上,一頭如墨似緞的青絲散落下來。

靠了一會兒,她便輕輕的擦拭著身體,看溫熱的水珠從肌膚上滑過,有種舒適的感覺。

突然,左胸口處的一枚桃紅色的印記嚇了她一跳。

她忙俯首,細細瞧去,隻見這枚印記猶如小手指指甲蓋般大小,形狀就像一朵桃瓣,淡淡桃紅透著些微的粉,此刻在熱水的浸泡下,不是那麽很明顯。

她一驚,自己這裏怎麽會有個印記呢?以前從來沒見過的呀,奇怪。

難道,她的胎記要到十九年後才會顯現出來?

她愣愣的想著,絲毫沒有注意到身後已然站了一個人影。

軒轅燁也不知道慕容九在沐浴,他隻是辦完了事回房,卻不料看到了如此活色活香的一幕,頓時,覺得胸口處一陣燥熱襲來,讓他難以自製。

“傻瓜,發什麽呆呢?水都涼了。”他彎下身子,將下巴抵在了她的肩頭,輕聲的呢喃,溫熱的氣息微微拂過慕容九的頸間。

“啊。”慕容九一驚,不安的動了動,轉過身來正視著軒轅燁,“你……你怎麽在這?”

“不在這兒能在哪?”他低低的笑,呼吸很快便沉重了起來。

“小東西,你真是要人命。”

慕容九用力的捶了一下他的肩,“出去,沒看見我在洗澡嗎?”

軒轅燁壞壞一笑,就是看見才不走的。突然,他雙手托在她腰上,猛然將她扯進懷裏,帶她出了水麵。

“水都涼了,再洗會著涼的。”他說,一遍快速將她抱到了**。

“你放開我,我剛洗而已。”慕容九踢打著他,卻還是被他直接壓到了**。

黑玉般的眼睛定定的望著她被水汽熏的酡紅的小臉,如櫻花般怒放的雙唇勾出半月形的弧度,溫柔如流水。

“小東西。”他歎息般呢喃一聲,猛然低下頭,吻上了她的眼睛。

慕容九心頭一顫,聚集了全身的力氣,想要扭開頭,避開這個吻。

但軒轅燁卻哼笑著,扳過她的頭,將她禁錮在懷裏,狠狠的覆上她的唇。

她的皮膚又軟又滑,渾身散發著一種獨特的女人體香,縈繞於他的鼻端,他仿佛是受了迷惑,深深的為之陶醉。

“軒轅燁!”慕容九大聲叫喊,奮力掙紮。

然而,他並沒有繼續動作,盡管此刻身下那姣好的身段讓他有種想要立刻**她的衝動,可是,他還是忍了下來。

他粗喘著氣,幾乎是惡狠狠的道,“小東西,都是你招惹的我。”

說罷,又狠狠的用被子將她包裹了起來,就像裹粽子似的,緊緊的,隻留一顆小腦袋在外麵。

這樣,總算安全了吧。

軒轅燁有些挫敗的歎了一口氣,轉身走到桌子邊,端來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蓮子羹,淺淺的舀了一勺,“來,張開嘴。”

“我自己來。”慕容九道。

軒轅燁深深的睨了她一眼,她沒穿衣服,她自己來?

她這是變相的勾引他犯錯麽?

慕容九顯然很快也意識到這個問題,在他目光漸暗的情況下,忙張開了嘴。

軒轅燁壞壞一笑,隨後,小口小口的喂著她。

喂完之後,軒轅燁又進到屏風後麵,將她的衣服收拾了起來,又看到小幾上的兩個瓶子,便拿了出來。

“這個是什麽?”他問,一麵打開,一縷冷香悠然**開。

“是藥。”慕容九脫口而出。但轉瞬就意識到不對,雙頰本能的更加紅了起來。

望著他犀利而邪惡的眸子,隻得故作鎮定道,“是朱雀給的,是緩解疲勞的,清心寧神的。”

“哦,是嗎?朱雀會給你這種藥?”軒轅燁邪肆的挑了挑眉,顯然不太相信。

一麵走到一旁的櫃子邊,從櫃子的包裹裏取出一本書,隨後翻看了幾頁,眸子裏的笑意越發的邪惡起來。

慕容九不知道他看的是什麽書,但知道他看完書之後,再回到床邊,眼神就不對了,那種好像要將她生吞活剝、拆骨入腹的感覺,讓慕容九本能的顫了顫。她本能的往床角縮去,警惕的望著他。

“過來。”他坐在床邊,向她伸出了一隻手。

“幹嘛?”

“給你擦藥。”

“不用,我自己來。”她倔強的道。

“有些地方你抹不到。”他邪惡的說。

“不用你管。”她臉紅了紅,又氣又惱,還不都是他害的。

“好吧。”見她堅持,他也沒多說什麽,隻將藥留在了床邊。

“給你半個時辰,若抹不好,我會親自幫你。”說完,他轉身離去。

在門關上的刹那,慕容九便蹭蹭的下床,走到櫃子邊,將他剛才看的書隨意的翻了翻。

這一翻讓她頓時臉如火燒、心跳加速起來。這個色胚!

原來還以為是什麽關於藥理方麵的書,不然他怎麽突然知道這兩瓶藥是做什麽用的呢?

卻不料,這根本就是本,裏麵有很多讓人想要噴鼻血的畫麵。

她忙合上書,放到本來的位置上。

再次回到**,一顆心還是抑製不住的砰砰亂跳起來。

原來,他還……

可是,等等。

慕容九猛然一怔,這宮中的,不是為那些從來沒有過**經驗的人準備的麽?很多新人在成婚之前,家裏也會備上一本,讓他們在洞房之夜不至於手足無措。

可是,軒轅燁……他要這個做什麽?

他都已經成婚了那麽多年,有了那麽多的女人?還要看這個才會做嗎?

罷了,慕容九又搖了搖頭,想那些做什麽,反正,他壞到骨子裏就是了。

還好,慕容九對鏡子,沒花半個時辰就把身上的於痕青紫上都抹了藥。

哎,看到那雪白肌膚上交織的痕跡,她頓時肯定了,軒轅燁就是一隻禽獸哇,隻有獸類才會用尖銳的牙齒去咬人的。

剛抹好不久,軒轅燁便推門進來了,看她穿戴整齊,不禁賊賊的笑了笑。

朱雀進來掌燈,隨後,將晚飯擺好。

兩人默不作聲的吃過晚飯,然而,軒轅燁卻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目光一直盯著她,就像一隻見到魚的貓。

慕容九也沒在意,塗了朱雀給的藥,身上果然輕鬆了許多,人也沒那麽乏了。

而今晚,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夜,所以,她也沒打算趕他走。

對於這一點,軒轅燁心裏多少有了一絲欣慰。

入夜漸深,嘈雜的客棧漸漸安靜了下來。

窗外,月明星稀,偶有蟲鳴唧唧聲入耳。

這本就是一個燥動而不安的夜。

慕容九望了他一眼,隨後緩緩走到床邊,輕輕褪下外衣,隻著月白中衣鑽上了床。

軒轅燁喉頭一哽,隻那一眼,便將他撩撥的全身著起火來。

他忙滅了蠟燭,走到床邊,脫了外袍,躺到了她身邊。

他的吻像溫柔的呢噥,令她目眩神迷,令她沉醉。

她迷離的眯起了眸子,他與她這般貼近。恍若,她一朵被珍視的花兒,他的嗬護備至,他的輕憐蜜愛,讓她幾乎忘掉之前那甩也甩不掉的痛楚。

她不再那麽戰戰兢兢,不再惶惑不安,至少,此時此刻,她放心的認為風雨不會再將她摧折。

“小九兒,我愛你。”

她緊緊的抱住他的脖頸,幾乎是哭喊著,“叫我‘娘子’,叫我‘娘子’。”

“娘子!”看著她迷離的雙眼,犯著紅暈的臉龐,軒轅燁口裏一遍遍的喊著她娘子。

黑暗中,慕容九笑了,眼角的淚無聲劃過。“這就是愛嗎?”她輕飄地低吟。

窗外,夜色迷離,圓月不知何時鑽進了雲層,墨蘭色的天空隻留寥寥的點綴著幾顆星子。

夜風幽幽的吹進,窗幔輕輕搖曳,不時的掃過窗邊的琉璃燈。

慕容九悄然起身,望著身旁熟睡的軒轅燁的樣子,那樣的沉靜而無邪,唇角漾著一絲笑意,就宛若一頭饜足的小獸。

夫君,你要好好的!她在心底輕歎一聲,隨後,輕輕的越過他的身子,想起身下床。

卻不料,還未下床,手腕就被他鉗住了。

“去哪?”低沉暗啞的嗓音,那麽的性感而魅惑。

慕容九一驚,忙道,“身上黏黏的,想去弄點熱水洗洗。”

“別去了,都晚了,再著涼了不好。”他翻了個身,將她的手枕在了臉下。

“嗬。”她輕輕一笑,用力抽回手,“我……我想小解,你乖乖睡著,我馬上就回來。”

“我陪你。”他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幽深明亮的眸子讓慕容九一驚。

“不,不用。”慕容九忙擺手,隨手取過床頭櫃子上的火折子,一點點燃了琉璃燈,“我有這個,你放心吧,我馬上就回來,你好好睡一覺。”說著,幫他掖了下被子。

軒轅燁低低的笑了,“那好,快點回來,沒有你,我睡不著。”

“好。”慕容九點頭。

忙起身走到櫃子邊,穿好了衣服,頭發隻簡單的用發帶綁好,隨後,將早已準備好的書信放到了桌子上。

提著琉璃燈,她緊張的出了門。

外麵很黑,涼涼的夜風吹來,她竟覺得有些冷。

忙緊了緊衣衫,她疾步向馬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