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集 新星 第一節 誌在四方

回到了7633訓練基地,陳陽依舊保持著沉默,離開醫院的時候,他沒能親眼見到水蛭出手術室出來。心裏總覺得有塊石頭壓著,那是一種強烈的虧欠感,陳陽覺得虧欠了他很多很多。

可回到基地後的強化訓練已經榨幹了每個人的思想,隻要身子一貼上床,不超過一分鍾,所有的人都會沉沉的睡去。

而睡夢中卻依然是訓練。

何隊加了科目,首先是加強心理素質,在所有人都精疲力竭後,將他們圍在一起,傳遞已經點燃了導火索的炸藥包,這簡直就是一場噩夢!隻要稍不留神,所有人都會受傷,每次傳遞下來,當炸藥包在眾人中間的水坑裏炸起幾米高的水花時,他們才發現,汗已經布滿了全身。

短短十幾秒的炸藥傳遞,甚至比五公裏更消耗體力。

而夜間的訓練就變的更加變態了。

距離一百五十米,移動靶,在胸靶上有一隻裝飾用的小閃燈,它每次亮三秒,隨後熄滅,相隔三秒後,再亮,時間依舊是三秒。而在這靶子下方,則是小鐵軌,電動機會帶著它移動。

看起來似乎有些簡單,固定的軌道,固定的時間,隻要掌握了它的行進速度,熟悉了特點就應該很輕鬆的可以做到。但實際上,這些移動靶是有專人負責的,控製夜靶的移動速度,移動位置。

想找規律?

沒門,它有時甚至可以在同一個地方亮上三次。

而更讓人眼暈的是,這些靶子並非隻有一個,想象一下吧,漆黑的夜裏,前方一百五十米外,繁星般的幾十個光點此起彼伏……

而射擊的要求是:五發子彈,一分鍾內打完,彈彈上靶為及格,三十五環以上良,四十環以上優秀。

一連三晚,隊裏沒有一個及格的。

直到半個月後,隊裏的人才基本達到了及格水平,而能夠達到成績優秀的人,用一隻手都能數兩遍。

神槍手,再也沒有人敢吹噓了。

而這些訓練隻是一些開胃的小點心。大餐還在後麵,體能,每天一次環島奔襲。路,根本就沒有,岩石,雜木,水潭,泥沼,人工陷阱,圍追堵截……

就連以往十分輕鬆的軍體拳,也變的艱難了起來。

推磚。

建築工地用的紅磚,每塊的重量大約2.5公斤,一手一塊。像拳擊般不停的推出去,一千次是熱身,兩千次,是才開始,四千次,受人恥笑,五千次及格,六七千次,才有臉報告。

就這樣,強化訓練一直持續了一個月,這一天一大早,何隊叫住了發了瘋般訓練的陳陽:“別練了,你再這麽練下去就廢了,從現在起給你兩天假,你的任務就是休息!”

“休息?”陳陽有些發呆。

“休息!必須休息!明天晚上的飛機。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養足精神,保持最旺盛的戰鬥力。”

陳陽不出聲,良久道:“報告隊長,我不知道不訓練該做什麽,請指示。”

何隊的火騰的一下就上了頭:“不知道做什麽?睡覺!去海邊釣魚!去洗衣服!”

陳陽不出聲。

何隊怒道:“你沒聽見我說什麽嗎?我知道,你還在為沒看著水蛭從手術室裏出來耿耿於懷,我不是和你說了嗎!水蛭沒事兒了!他已經過了危險期了!”

陳陽的臉忽然揚了起來:“報告隊長!那不一樣!”

“狗屁!什麽叫不一樣!”轉過臉,何隊叫道:“孫二炮!過來!”

孫二炮來到了何隊的身邊。

何隊道:“給交給你一個任務,好好的陪陳陽休息,無論你使用什麽方法都可以,記住一點,今天不讓他訓練。”

孫二炮楞了良久:“保證完成任務!”

何隊走了,其他的隊員訓練依舊。

“野驢,何隊今天出來肯定沒吃藥。”孫二炮定定的道:“他一定是犯病了,嘿嘿,陪你休息,這是任務?”

良久,沒得到陳陽的回答,扭頭一看,陳陽已經離開了訓練場。

連忙追上去,孫二炮倒著走在陳陽的身前道:“野驢,你怎麽了?”

陳陽微微一笑:“沒事兒。”看了看四周的環境道:“就是忘記了什麽叫休息。”

孫二炮眼睛瞪圓了:“休息就是睡覺。”

陳陽笑了:“你他娘的就是個白癡。說說你那個向日葵吧,怎麽樣,這段時間有沒有聯係?”

孫二炮憨憨的摸了摸腦袋,傻笑道:“來信了,挺好的,我讓鬼臉菇幫我回信,他寫的那東西我看不懂,什麽花啊,星星啊,太複雜了,我琢磨了一下自己寫了一封。”

“哦?”陳陽笑眯眯的道:“怎麽說的?”

孫二炮臉紅了:“我沒說啥,我就說等我們在一起後,讓她給我生個大胖小子。”

“白癡。”陳陽笑的合不上嘴。

“野驢,你內個呢?”

“保密!”

“喂!你小子不仗義!還保密?”

陳陽翻了個白眼:“怎麽?你不滿意?要不然咱倆比劃比劃?”

“比劃就比劃!”孫二炮的眼睛瞪的很大,可隨後笑道:“不行,今天不行,何隊說了,今天不讓你訓練。”

“切~”陳陽豎起了中指,轉身就走。

孫二炮楞了片刻,隨後叫道:“唉我說,我這可不是怕你!真的,真是何隊不讓!”

陳陽扭頭道:“得了,別廢話了。”

孫二炮嘿嘿憨笑著追上來,神神秘秘的道:“野驢,給你透**小道消息怎麽樣?”

“什麽消息?”

“明天晚上飛機。”

陳陽停住了:“誰說的?”

“指導員。”

“指導員和你說的?”

孫二炮笑的十分得意:“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和你說啊,這事兒我可就和你一個人兒說了,你得給我保密,前天晚上打夜靶,我又他娘的勉強及格,何隊不是讓我打掃廁所嗎?你猜怎麽著?指導員和何隊去上廁所了。”

“挑幹的說。”陳陽有些不耐。

“你急什麽啊,得了,懶得跟你廢話,指導員說行程已經定了,去印度,和印度的什麽陸軍精英聯合訓練,何隊似乎有點意見,不想去印度,說要去俄羅斯,不過沒擰過指導員。”

“得了,什麽叫沒擰過知道員啊。你囉哩囉唆的說了半天不就是明天去印度嗎?”

“是啊!去印度。聽說印度號稱什麽軍力世界第三。”

“扯淡,他們空軍還世界第四呢,閱兵的時候,那飛機還不是用拖車拖著在地麵上過。”

“啊?”孫二炮楞住了:“閱兵的飛機在地麵上過?”

“懶得和你廢話,回去睡覺!”

陳陽轉身走了,隻留下滿頭霧水的孫二炮站在原地思考著戰鬥機在地麵檢閱的問題。隻是這個問題對孫二炮來說似乎有點過於深奧,思考了良久,他也沒琢磨透這裏麵的原因。

當他回到營房時,陳陽正站在窗口前發呆。

“野驢,看什麽那?”

“閉嘴!來了個女人。”

“女人?”孫二炮疑惑的走到了窗前,透過窗子,能夠清晰的看到,一名中年女性正在同何隊講話,而在他們的身邊,還有一個年紀大約十五六歲的少年。

“這女的怎麽穿便裝?”

“你真白癡,看她帶的那些東西,肯定是來探親的,何隊的老婆吧。”

孫二炮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來:“何隊的老婆來了?走,快去看看。”

“別去打擾他們!”陳陽道。

“啥叫打擾?“孫二炮眼睛瞪了溜圓:“何隊老婆來了,咱們不去打個招呼還算人嗎?快跟我走。”說罷,拉著陳陽就衝出了營房。

以標準的軍姿跑到了何隊身前,敬禮!隨後孫二炮大聲的道:“報告隊長!任務執行順利,陳陽並沒有繼續訓練。請指示。”

何隊笑了:“稍息,解散,該幹嘛幹嘛去。”

孫二炮憨笑著撓了撓頭,把目光盯在何隊身邊的女人身上。她,是一個看起來十分普通的中年婦女,身材有些微胖,穿了一身清淡隨意的運動裝,模樣很一般,稍不留神,轉眼你就會忘記她長什麽樣。

看著憨笑的孫二炮,她笑了:“老何,這兩位是?”

“報告!我叫孫二炮,一級士官。”

孫二炮標準的軍禮,和那聲報告讓她有些措不及防,一時間手腳無措的看著何隊:“這,這,別客氣……”

“我叫陳陽,一級士官。”

看著像木樁似的二人,何隊皺眉道:“稍息!不用敬禮!”

孫二炮轉回頭看了看何隊,露出了一絲壞笑,轉回頭道:“請您出示證件。”

“證件?”她楞住了。

“得了,得了。”何隊皺眉道:“什麽證件,她是我老婆,你們叫嫂子吧。”

何隊這話一出口,孫二炮樂了:“嫂子!你啥時候來的?坐船累不累,走,嫂子,咱們回屋裏說話去。”麵對孫二炮的笑容,何隊的老婆笑了:“不累,不累,來,也不知道你們都缺些什麽,我從家裏帶了些吃的給你們,等我找一找……”說著,她就要翻弄帶來的包裹。

孫二炮開始笑眯眯的擠眼睛給陳陽。

陳陽的眼神很不能狠狠的抽孫二炮兩個耳光:瞧瞧你那點出息!可就在這時,一雙冰冷的眼睛吸引了陳陽的目光,十五六歲左右的大男孩,個子不矮,大約一米七左右,比何隊的老婆要高出一頭,就算相比何隊,也要高出一些。

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何隊的孩子。

陳陽微笑的對這孩子示意,可換回的卻是一個白眼。

何隊發現了孩子的白眼,隨後怒道:“何仲!你怎麽這麽沒有禮貌!給你兩位叔叔問好!”

孩子的臉扭到了一邊,仿佛沒聽到何隊的話。氣氛一下子變的有些尷尬了起來。何隊的老婆有些急了,尷尬的笑著對陳陽和孫二炮道:“這孩子不懂事兒,別和他一般見識。”隨後推了推他:“小仲,你怎麽這麽沒禮貌,沒聽到你爸爸的話嗎?”

何仲的臉扭到了一邊:“他不是我爸爸。”

這句話一出口,在場的所有人都楞了。

“你說什麽那!”嫂子有點急。

何仲的繃著小臉倔強的道:“我說他不是我爸!”

“道歉!我讓你道歉!”嫂子的手舉起了很高,可看著孩子那張稚嫩的麵孔,卻怎麽也狠不下心。

“為什麽要道歉!我說的錯了嗎?他是我爸嗎?從小到大這麽多年,我見過他幾次!咱家總停水,他挑過嗎!咱家換鋼瓶,他去過嗎!爺爺腦血栓,他回家看了一眼就走了!我長這麽大,他帶我出去玩過嗎!沒有!除了弄幾個破子彈殼做個玩具他做了什麽?別人家都搬樓上住去了!可咱家呢!依舊是家屬院!”

“閉嘴!別說了!”嫂子的眼睛有些紅。

“他不是我爸!他憑什麽當我爸爸!他給我買過玩具嗎!沒有!他什麽都沒給我買過!奶奶去世,他回到家不到兩個小時就走了,別人都笑話咱們!誰不說他是白眼狼!一見到我就擺架子,我不是小孩了!我明白很多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在乎咱們!”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落在了孩子的臉上,四道粉紅的指印迅速的在稚嫩的小臉上浮起。

陳陽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孫二炮連忙衝了上去,一把將孩子抱到了一邊,埋怨著道:“嫂子,你看你,他還是孩子,不懂事兒,你怎麽能打他呢。”

嫂子不說話,看著孫二炮緊緊抱著的何仲,又看了看臉色難看的何隊。

尷尬。

隻能用這兩句話來形容。

“孫二炮!放開他!”何隊瞪著眼睛吼道:“何仲!道歉!我命令你馬上道歉!”

“你憑什麽!”

這句話出口,陳陽的眼皮就開始跳了,在隊裏,這句話絕對是最致命的錯誤,軍人,要求的是絕對的服從,就算命令下的不對,當時也要嚴格的遵守。已經習慣了軍營生活的何隊,對於這種**裸的挑釁,通常都會是……

果然,何隊的臉色變的鐵青。額頭的青筋高高鼓起,突突直蹦。

“就憑我是你爹!”一邊說著何隊噌噌兩個健步就來到了何仲的麵前。就在何隊的手剛剛揚起來的時候,一隻手緊緊的攥住了何隊的手腕。扭過頭,何隊盯著陳陽怒吼道:“你給我放手!”

陳陽搖了搖頭。

“我命令你馬上放手!”

“別這樣,他是孩子。”

“我長大了!我不是孩子!”小何仲的話完全就是火上交油。何隊像瘋了似的要揍他,可惜,他的體力又或者說是格鬥技巧與陳陽相比起來要差上很多,轉眼就就被陳陽拉到了一旁去談心,隻剩下孫二炮留在原地。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何隊和陳陽回來了。看了一眼默不作聲的老婆,又望了望倔強的何仲,何隊道:“孫二炮,你放開他,放心吧,我不揍他。”穩了穩有些紊亂的呼吸,何隊看著自己的兒子道:“何仲,知道我為什麽給你起這個名字麽?我沒啥文化,但是我知道曆史上有一個叫管仲的人,少年時父親就沒了,家裏有老母在堂,因為生活貧困,他不得不早早的挑起了家庭的重擔,可到最後,他成了齊國的丞相,輔佐齊桓公成為了春秋霸主!我希望你能成為那樣的人!對於你母親,我得承認,我虧欠了她很多,但是你個小兔崽子給我記住!我不欠你的!”

“冷靜!”陳陽提醒道。

擺了擺手,何隊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老婆,道:“我是軍人,職業軍人,除了開槍,我什麽都不會,能拿的出手的,也隻有空空的彈殼。古人說,齊家、治國、平天下!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沒有國!哪來的家!

和平!

是隨便說說就可以得到的嗎!

我也想家,很想,我很想帶著你們去小河邊釣魚,燒烤,喝啤酒,看電視,找人吹吹牛。

可都不來穿軍裝,誰來保衛家!

對不起梁芳,我一直不肯讓你們隨軍,因為我覺得從軍我一個人就夠了。我希望你們能夠擁有正常的生活,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我是兵,如果你選擇了我,你就要學會承受,這麽多年你做的很好,我對你的感情也不僅僅是一句感謝能說明白的。而且我也和你說過,假如有天你厭倦了,你可以選擇離開,我不會阻攔你。”

嫂子的嘴閉的很緊,不發一言的看著何隊黑瘦的臉。

有些激動的從懷裏掏出煙,何隊點燃了,狠狠的連吸了幾口,何隊轉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何仲!你長大了,個子比我高了,不過我還得告訴你一句話,天下大義,當混為一,叛逆,未伏其辜,大丈夫陷陣克敵,當斬敵首懸於蠻夷邸間,示萬裏,犯我邊疆者,雖遠必誅!我不管你是否能聽得懂,也不在乎你是否能夠理解!”

話音一落,何隊叫道:“立正!向左轉!目標訓練場!跑步走!”

整齊的腳步聲響起了,陳陽、孫二炮,邁著整齊的步子奔向了訓練場,而跑在他們的何隊閉緊了嘴巴,麵無表情的盯著前方。可他雙眼中那強烈的情感卻怎樣也無法掩飾的住,從這一刻起,陳陽就知道,其實,何隊很能裝。

若無其事。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