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森堡哪兒去了？！

莊續騰隻覺得整個腦袋轟的一聲，頭皮、頭發都炸了起來。他的心跳猛然加快速度，呼吸變得急促，以便讓攜帶了更多氧氣的血液更快進入大腦。

他天生應該當個雇兵——戈工道的評價完全沒錯。在這個緊急關頭，莊續騰將全部能量集中到大腦，讓它加速運轉起來，並且集中到最重要的項目上去。他沒有浪費時間去琢磨“這裏發生了什麽”，而是專注一個問題：海森堡能去哪兒？

“剛才那個東西在那兒，這個東西在這兒，桌子的角度也發生細微變化。震撼彈沒有衝擊力，這種移動隻可能是被海森堡推的、撞的、碰的！”

將眼前的景象與臨走前的新鮮記憶進行對比，莊續騰立刻發現了不少變化，並在腦海中描繪出海森堡跌跌撞撞行走的動作軌跡圖。於是，他立刻從桌子下麵拿出骨矛手槍，套在手指上，繼續提著墊子用小碎步追上去。

從他們的工作台向更深處走，一路上主要是裝著各種零部件的架子。在手槍之外，其他的影從器也在這裏製造，因此存放了大量電器的外殼和配件，隨時可用來參照對比。由於學業並沒有涉及這一領域——按理說這是造手槍之前的必學功課——莊續騰來這邊的次數不多，印象也不深刻。但他很清楚一點：海森堡曾讓他收拾屋子，那一次他把架子都對齊了。

現在架子有些許歪，看起來像是被肩膀撞的。莊續騰可以想象出海森堡如何行走：他幾乎站不穩，隻能從一排架子衝向另一排，撞在上麵、倚在上麵，重新恢複平衡，然後繼續向前走。他這是要去哪兒？他在前麵多遠？

“砰！”前方傳來撞擊聲，還有低沉的咒罵，很明顯是海森堡的聲音。莊續騰立刻加速，循聲而去，但沒有魯莽到毫無準備直衝過去。他隨手撿起架子上的一個收音機麵板，用力扔向發出聲音的方向。隻聽見那塊零件撞上屋頂、砸向架子，引起連鎖碰撞，發出一連串嘩啦嘩啦的響聲。

“嗖！咚……”

這聲音並不陌生，很明顯是手槍發射的鬼影能量彈。623那天晚上，PCPD和鎮暴打擊分隊向人群發射這東西的時候，有好幾發打在莊續騰身邊的牆壁上，他印象深刻。當時他非常害怕被波及打死，但是毫無辦法，隻能癱瘓著等待命運的宣判。現在他迎著槍聲前進，不僅不害怕，還有種興奮的感覺。

近了，很近了，他已經能從貨架的掩映間看到海森堡踉蹌的身影。於是他抬起手，率先朝那邊開了一槍。

第一次開槍，沒有經驗，權當試射。骨矛手槍的圓環在他手指上震動起來，發出一陣嗚咽的聲音，既像是陰風吹過枯樹的樹洞，又像是鬼魂在墳塋上哭泣，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

隨後，一枚暗灰色的鬼影能量彈從指尖飛出，帶著一陣寒風飛了出去。莊續騰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能量彈的核心部分，那裏呈現更深沉的灰色，其構型很像是手指指骨。這骨矛能量彈以輕盈的轉向穿過架子上貨物之間的空隙，直撲海森堡。

“卑鄙的家夥！”海森堡向前撲倒，堪堪躲過這一擊。骨矛能量彈掠飛過去，撞在牆上，砰的一聲砸出一個小孔，深度足以塞進一整根手指。

沒打中，倒也在情理之中。手槍發射時的震動會影響瞄準，不僅是手指指向偏轉了，他的雙眼視線也出現一陣模糊。那感覺就像是剛離開隧道來到明亮的陽光下，需要立刻調整瞳孔大小，從而丟失了焦距一樣。

一個好槍手應該通過練習克服這一感覺。

同樣需要練習來克服的則是手槍的“咬人”感覺。開了一槍之後，莊續騰的右臂冰冷，好像凍麻了似的，動作僵硬、反應延遲，需要時間回複。這肯定是個弱點，但他相信海森堡的情況會更遭。

海森堡的手槍隻適合野猴幫的壯漢們使用，它造成的可是劇烈疼痛，不管是烈度還是危害能力都比寒冷更嚴重。莊續騰隱約看到他的一條胳膊垂下，恐怕已經抬不起來，短時間肯定沒法開第二槍。

“你會死在這裏，我保證！”海森堡跪在地上，用雙腿和一隻手往前爬。他一直沒機會回頭查看小粉的情況，隻是從開槍的聲音判斷距離。他一邊吐血，一邊來到牆邊，然後用鮮血淋漓的手掏出震撼筆，咬著牙按下去。

“嗡！”震撼音波襲來，莊續騰全身一震，又開始止不住地全身顫抖。幸好他有所準備，身上披掛著原油水床墊子，吸收了很多影從能量，受到的傷害便會降低，這讓他還可以應變。

蹲下，蓋頭，來一招烏龜縮殼，莊續騰完全躲進墊子之中。在裏麵的滋味並不好受，那感覺就像整個人被搖來晃去，同時還有個平底鍋鐺鐺鐺不斷砸著腦袋。好在“不好受”不是“受不了”，莊續騰咬牙忍著，同時抓緊時間揉揉胳膊，讓它盡快恢複。

震撼筆停了下來。若是沒有墊子阻擋，莊續騰此時應該躺在地上抽搐，會有五六分鍾完全沒法動彈，絕對不該像個竄出洞的兔子一樣敏捷。

繞過最後的貨架，海森堡不在，但是牆壁靠近地板的位置有一個洞口，裏麵透出燈光，還傳來爬梯子的聲音。原來這裏有個暗門密道通向上方，怪不得海森堡要往這邊逃跑。莊續騰向前撲向洞口，身體在地麵的新鮮血跡上滑出一條軌跡，然後一頭鑽了進去。

他的上半身進入洞內，頭頂上正是一個天井。天井約有兩米寬度，一側的牆上有向上延伸的金屬橫杠梯子，海森堡就在距離他五米左右的位置。那裏有個橫向開口，估計是天井的另一個密道出口，而他已經開始往裏鑽了。

“嗚～～嗖！”莊續騰果斷開槍。五米之內，能量彈還能轉向跟蹤，再打不中就太丟人了。這一次，莊續騰沒有丟人。

骨矛正中海森堡的屁股。在砰的一聲響後，皮膚、血肉和脂肪噴濺在牆上，海森堡也慘叫起來。可他的生命很頑強，還在往前爬，試圖從密道離開天井，繼續躲避追兵。

莊續騰可不敢讓他跑了，於是忍著凍寒的麻痹，對準海森堡又開了一槍。他在腦海中想著海森堡的姿態，這讓骨矛在到達密道口時產生劇烈的橫向轉彎，同樣也衝了進去。“砰！”海森堡露在天井中的雙腳抖了抖，然後緩慢地抽走，進入密道之中。

還能動？這麽結實，難道你也是個猩猩？莊續騰咬牙切齒，發出沉悶的吼聲，然後開始向上爬。此時他幾乎完全用不了右手，便隻能依靠左手和兩隻腳的力量，必要時用下巴卡住梯子，好伸出手向上抓握。

向上爬了一層的高度，他也鑽進橫向的密道裏。密道門洞開著，海森堡一動不動地趴在出口外的地板上，位於自己造成的血泊中央。他的後背上有一個洞，屁股被炸開花，這兩次攻擊要了他的命。

還好他終於死了。莊續騰從密道爬出去，海森堡留下的血液又黏又滑，就像怨念似的，一個勁往他身上纏。血液的腥味和破爛內髒散發出的味道令人作嘔，莊續騰隻覺得胃部一陣陣發緊。也就是這段時間一直維持最低食量，胃裏沒有東西，否則肯定會一口吐在這裏。

拿走震撼筆，摘下野猴幫手槍，掏空海森堡的口袋，合上他的眼睛。莊續騰努力將思維集中在“下一步要如何做”上，避免總是想著“殺了一個人”的事情。除了防身和殺人的影從器外，他在海森堡的遺物中還拿到三把鑰匙、一個掛著藍色寶石的黃金鏈子。

他還隨身帶著首飾，準備送人嗎？莊續騰想不明白，於是就不去想了，將東西全都裝在口袋裏便是，然後他開始仔細打量周圍。

這裏肯定是地下二層，目前他位於一個狹長的房間內。對比一下樓層房間的大小，這個隻有兩米寬的隔間應該就在一堵牆後麵，它屬於暗室的一部門。地下二層更廣闊的麵積就在牆後，而海森堡想的肯定也是去那裏。

“牆上一定有門。”莊續騰站起身，借著天井從密道口彌漫過來的光線搜索，果然找到了拉門的把手。他趴在暗門上仔細聆聽，對麵傳來風扇嗡嗡的轉動聲，滴滴嘟嘟某種電子儀器的響聲，還有微弱的呻吟。既然有呻吟，那就有人，隻要過去就有暴露的風險。

“沒必要……沒必要。”莊續騰揉著胳膊，右臂勉強能動，依舊使不上勁，從皮膚到肌肉都一陣陣刺痛。“海森堡死了，委托算是完成了，隻是我還沒能安全出去。就算地下二層有活體影從大力神，如今我這個狀態也沒法再戰鬥了。”

門外麵還不知道是什麽，莊續騰也不知道門上是否有陷阱機關，裏麵會不會有監控，因此他決定不可輕舉妄動。坐下來好好恢複體力，同時冷靜思考，莊續騰決定立刻離開野猴幫大樓。

海森堡的屍體留在這裏就好，總不能背著他離開吧？莊續騰爬回天井，然後沿著梯子繼續向上爬。天井在地下一層轉向，成為與地麵平行的甬道，不斷向遠方延伸。他估摸著自己爬了大約四百米，前方又看到一扇門。

這是一扇水密門，隔著門依稀能聽到嘩啦啦的水流聲，感覺速度並不慢。門一側有個掌紋電子開關，上麵手掌形狀的邊框線非常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