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發突然。

陸淮被男人推了一下,一時沒反應過來,畢竟還是個孩子,等到他被念兮拉到身後護好,才害怕地大聲叫道,“念兮!”

這一巴掌不論打在誰身上都是痛的。

可某一時刻,陸淮覺得寧願是自己被打。他是男子漢,本該是他來保護念兮。

念兮完全是出於本能護在陸淮麵前。

麵對一個身型高大的男子,女人和孩子天然便是劣勢。

她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打人的是誰,也好將來報仇。

可顧辭送她的兩個侍女不是食素的,反應奇快,一個閃身上前,半空中接下來男子揮下來的巴掌,另一個將念兮幾個護在身後。

裴儉派來保護的她的侍衛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比起侍女,他們下手更快更狠,隻兩拳便反手扭著男人身子,叫他動彈不得。

方鴻禧被一拳擊中小腹,疼得整個人彎成了蝦米。偏還被人縛住手反身朝上,別提有多難受。

除了剛來京那會兒被刺了一劍,他還沒受過這樣的罪。

“念兮,念兮,你沒事吧——”

陸淮的聲音都嚇劈了。

事情發生的太快,他來不及反應,生怕念兮因為保護他受傷。

念兮倒還好,眨了眨眼睛,低頭問陸淮道,“你有沒有事?”

他們兩個在這兒旁若無人地互相關懷,方鴻禧還被縛住弓著身子。他這會兒痛得說不出話來,耳朵卻是聽得一清二楚。

畢竟是在酒樓,念兮不著痕跡地給侍衛使了個眼色,輕輕搖頭,示意不要將事情鬧大。侍衛收到,一左一右架著人往外走。

方鴻禧這時候才終於看清今天這塊鐵板的真容。

又是她。

第三次見麵。

原來美人竟是個帶刺的。

他怒極反笑,盯著念兮看了兩眼,不等說話,便被侍衛架著走出了廣德樓。

與方鴻禧同行的還有幾個,這些紈絝或多或少都與輔國公府沾些親故,或許不認識麵前這個一出手便是侍衛的念兮,但對陸淮,絕對不會錯認。

這會兒紛紛打圓場道,“鴻禧也是無心之失,與小郎君完全是一場誤會。”

陸淮不理那些人,牽著念兮的手徑直往外走去。

背巷的地方,方鴻禧被兩個侍衛放開。

他氣得渾身都在哆嗦,身上的疼還是小事,最主要是麵子。

“你知道我是誰?”他威脅道。

侍衛們看著他,不言不語,不卑不亢,連表情都欠奉。

反倒襯得方鴻禧更像是個笑話。

“你們給我等著。”

他要走,侍衛卻小山似的佇立在麵前。

直到陸淮走過來,小孩子稚氣的童音傳來,“放他走。”

方鴻禧正與六姐議親,是六姐的未婚夫,陸淮在府上見過他。

兩個侍衛回頭看向念兮。來之前裴大人吩咐過,不論何種情形下,不管對麵是誰,萬事都聽溫小姐安排。

念兮微不可察地點點頭,兩個侍衛這才讓開道,走到念兮身後。

方鴻禧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看了眼陸淮和念兮,尤其是念兮。

後者一張巴掌大的小臉微垂,安安靜靜站著,半點不像是指揮侍衛打人的樣子。

他鑽進車裏,迅速駛離,鐵色鐵青,毫不猶豫往靖王府而去。

……

一件小插曲,卻攪壞了原本的好興致。

念兮問陸淮,“還想去東市嗎?”

陸淮卻答非所問,“剛才那個人,是堂姐的未婚夫。”

念兮已經忘了在“浮生半盞”曾與方鴻禧有過一麵之緣。陸府大族,人丁興旺,她聞言嗯了一聲,算是知曉。

兩人往馬車上去,陸淮突然出聲道,“以後我保護你。”

“嗯?”

念兮側過頭。

陸淮沒看她,自顧道,“你別看我現在是小孩子,可我早晚會長大,以後若是遇到危險,我護在你身前。”

念兮以為方才她將陸淮護在身後的舉動,又刺傷了小男子漢的自尊心,於是笑盈盈道,“好,那我可記住了。”

陸淮爬上馬車,站在車轅處,正好與念兮身高持平,他盯著念兮的眼睛,無比認真道:

“以後你若是嫁給我爹,我就隻認你做娘,你要是實在不喜歡我爹,你永遠是……我永遠是你七哥。”

念兮原本聽得感動,眼裏都泛起一層薄薄的水光,可等到後半句,又有些哭笑不得。

她豎起大拇指笑,“講義氣。”

陸淮說:“念兮……”

“嗯。”她點點頭,目光溫柔地看著他。

“謝謝你今天護著我。”

念兮輕笑,上前一步張開手臂,主動抱了抱陸小七,“你這麽好,大家都很愛你。”

陸淮生來身份尊貴,錦衣玉食,備受寵愛,可他卻是個敏感多疑,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敏感到害怕父親娶了繼室,會不愛他,不要他。

今日的事在念兮看來不過不值一提,但陸淮卻備受觸動,念兮不由心下更軟,這才逾矩地抱了抱他。

誰知陸淮比她還不自在,一張臉紅到脖子根,話都說不利索了,“說話就說話,你做什麽動手動腳。”

話音未落,便自顧進車廂裏去。

念兮站在車旁,先是愣了一下,又笑了好一會兒。

直到陸淮不耐煩的催促聲響起來,“還去不去東市了”,她這才收斂笑意坐上車。

沒辦法,七哥年紀不大,包袱還挺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