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9 人選

這兩日,李懷仁是滿麵春風笑不合嘴,開懷的樣子比娶老婆都開心,走路都有些飄飄然,看的右侍郎彥清臉色鐵青,一聲冷哼拂袖離去。見此,一眾小吏立即閉嘴噤若寒蟬,當兩位侍郎離去後才鬆了口氣。

不遠處,剛入衙門不久的鄭天鍵忍不住開口問道:“陳哥,怎麽回事?”

陳哥已然四十多歲,與彥清歲數相仿,然二十多年過去依舊是個不入流的小吏。撇了眼這個剛入衙門的愣頭青,陳哥沉聲說道:“放肆,大人的事情,也是你能議論的?”

這一聲吆喝並不大,卻是極重,尤其嚴厲,聽得鄭行健立即低下腦袋,一臉尷尬不知道說什麽。見此,陳哥露出一副滿足神色,慢悠悠的說道:“小鄭啊,你入衙門幾天了?”

鄭行健立即答道:“整整十一天。”

陳哥點點頭,道:“你倒也有心記得清楚,不過,十一天也不短了,咱吏部的門門道道,還沒摸清嗎?”

鄭行健並非蠢人,不然也不能年紀輕輕就進入吏部這種朝廷要害部門,如何聽不出陳哥話中的意思,立即抱拳拜道:“還請陳哥賜教。”

望著鄭行健,陳哥露出一個孺子可教的神情,然後雙眼微微望天指點江山似的說道:“咱吏部,自然是左大人最大,是從山南道走出來的老人,且與當今陛下交好,老尚書蔣大人告老還鄉,左大人當仁不讓成了吏部尚書。如此一來,左侍郎這個位子就空了出來,原本,彥大人呼聲最高,甚至已經宴請過同僚,不曾想半路殺出來一個程咬金,聖上竟是將李大人從京兆尹調到咱吏部成了左侍郎,彥大人如何能給李大人好臉色?”

鄭行健輕哦了聲露出一個恍然大悟的神色,然後一臉感激的望著陳哥說道:“學生謝過陳哥解惑。”

看到鄭行健的恭敬神色,陳哥是一臉滿足,卻又潑冷水打擊道:“衙門裏的水深著呢,以後多學著點。”說到這裏稍頓,陳哥又開口問道:“知道李大人為何如此高興嗎?”

畢竟是在吏部這種衙門,鄭行健多少聽到些風聲,輕聲答道:“聽聞李大人即將跟隨七王爺巡視江南、淮南兩道。”

陳哥點點頭又搖搖頭,張口說道:“是也不是。”看鄭行健一臉疑惑,陳哥出口解釋道:“巡視隻是幌子,聖上這次要嚴查吏治,整治江南、淮南兩道的風氣,不然也不會有禦史台和刑部隨行,哼,陳某可是聽聞,七王爺帶著尚方寶劍出京,先斬後奏。”

看陳哥做出一個殺頭的動作,鄭行健似嚇了一跳,可隨即又一臉疑惑的問道:“那,陳哥,這趟出京不是得罪人嗎?”

聽到鄭行健的話,陳哥先是一愣,隨機卻忍不住笑了出來,道:“年輕,沒有見識。查除貪官汙吏是禦史台和刑部,再者,貪官汙吏,隻要殺了,就能得陛下賞識,隻要得到陛下賞識,那還不是青雲直上?另外,殺了貪官,還得有人頂上去,咱吏部不就是管官帽子的?這可都是美差,不然,以李大人的心性,豈能笑的合不攏嘴?哼,即便真有意外,也有七王爺這尊大佛頂著,這趟差啊,百利而無一害。”話到此處,陳哥臉上露出一絲羨慕,似恨不能自己代替李懷仁接下這趟美差,同時又歎道:“老夫還聽說,李大人是七王爺欽點的,隨行官員也都由李大人挑選,你沒見這兩天李大人的門檻都要被踏破嗎?”

鄭行健點點頭,張口說道:“學生也聽說了,李大人去神醫廟上香時候遇到七王爺,七王爺就命李大人負責此事。”

鄭行健一個小吏尚且知道此事,更不要說陳哥了,但凡是京城衙門的,幾乎是無人不知,雖然很多人都說李懷仁踩了狗屎運,可去神醫廟燒香拜佛的明顯多了,期望自己能夠遇到七王爺這樣的貴人,就是陳哥也特意跑了趟,可惜熟人見了不少,貴人一個沒有。搖搖頭,陳哥神思突然一動,要不自己就厚著老臉求求李大人,已經四十多了,再耽擱下去自己這輩子可真就這樣了。臉色數變,陳哥終是下定決心,一溜煙跑了出去。

李懷仁這幾日確實得意,感到從沒有過的舒心,做夢都樂的合不攏嘴,不過,李懷仁也深知事關重大,再三斟酌才確定了一份名單,親自送到孝王府。進入孝王府,李懷仁立即收斂起笑容變得畢恭畢敬,得知七王爺楚昊宇不在府中也沒有離去,而是與大管家吳振豐聊了起來。

吳振豐不喜言辭,因此大都是李懷仁在說吳振豐在聽,好在李懷仁當了十幾年京兆尹嘴上功夫是爐火純青,氣氛倒也不顯沉悶。足足等了一個時辰,楚昊宇才返回王府,看的李懷仁立即跪拜道:“下官拜見王爺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掃了李懷仁一眼,楚昊宇徑自走到主座上才開口說道:“起來吧,坐。”

再次一拜,李懷仁站了起來卻沒有坐下,雙手捧起一個折子拜道:“啟稟王爺,這是下官擬的名單,請王爺過目。”

從吳振豐手中接過折子,楚昊宇隨意掃了兩眼,張口說道:“本王不熟悉,李大人還是講一遍好了,坐。”

這趟出使江南,楚昊宇故是要查探天刺逆賊安穩錢家,也要整治江南、淮南兩道的吏治,兩者都不可懈怠,隻是楚昊宇一心追查天刺逆賊,隻能挑選一能吏待他整治吏治,李懷仁為人雖圓滑卻是能吏,且能夠揣摩上意,正是如此,楚昊宇才會挑他作為副使出巡江南。

李懷仁也算摸透了楚昊宇的脾氣,看他第二次讓自己坐下去也不推辭,躬身道謝後半坐了下去,然後張口說道:“下官尊王爺吩咐,從禦史台、刑部、戶部挑選數人,請王爺定奪。”李懷仁早有了腹稿,稍頓了下沉聲說道:“禦史台監察禦史崔孝廉,此人素有清名,極得聖上信任,每年都要統領巡察使巡視各地,查出了不少貪官汙吏。”看楚昊宇點頭,李懷仁繼續說道:“刑部司刑宗古丞,是我大楚鼎鼎大名的名捕、鐵捕,辦了無數大案,隻因性格太過耿直得罪了不少人,一直被壓在正四品的司刑上,不然,起碼一侍郎。”

楚昊宇還真聽過這個名字,但凡朝廷有大案都會派他前去,再複雜的案件到他手中都能抽繭剝絲查明原委,隻是此人性格耿直再加上恃才傲物得罪了不少人,雖破獲大案無數然十幾年都沒能升遷,一直是正四品的刑部司刑。

看楚昊宇露出思索神色,李懷仁心底有些發怵,思索片刻終是硬著頭皮說道:“王爺,下官曾任京兆尹十載,多次與宗司刑合作熟知他的為人,為人耿直忠心為國,雖有些心高氣傲卻非迂腐之人,知道孰輕孰重。”

盯了李懷仁片刻,楚昊宇張口說道:“朝廷派本王入江南,乃是整頓吏治,李大人當要宗古丞明白,莫要因小失大。”

看楚昊宇沒有駁自己,李懷仁露出一抹喜色,抱拳拜道:“下官謹記王爺教誨,萬萬不敢辜負王爺厚愛。”穩住身軀,李懷仁接著剛才說道:“戶部右侍郎王絳碩王大人。王大人的女兒嫁入英王府,借著這一層關係,王大人曾任平江府長史卻也折翼平江,若非英王殿下力保早就告老還鄉,最後,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聖上調王大人入戶部成為正三品的右侍郎。”

楚昊宇很少過問朝堂是非,然這不代表他不懂其中的門道。英王楚昊淵也是朝廷親王,在京城關係深厚,隻是地方上就差些了,這才安排王絳碩進入江南。官場有官場的規則,親王雖可不顧這種遊戲規則,然可一不可再,想來王絳碩還不值得楚昊淵違反這規則,隻是大哥調王絳碩入戶部就有些意思了。李天念入仕就進入戶部,又做了十幾年的戶部尚書在戶部可謂是一言九鼎,再加上錢家的關係,人稱大總管,可大哥偏偏調五哥的人入了戶部,還是右侍郎,楚昊宇如何猜不透其中的要害關係,不過,這李懷仁也是個人精。

錢家的根基在江南道,與江南道官場有千絲萬縷的關係,想要調查江南官場,王絳碩也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了。想到這裏,楚昊宇神思一動,莫非當初大哥調王絳碩入戶部,就已存了這個心思?

沉默片刻,楚昊宇搖頭說道:“就他了,你詳細安排下,三日後出京。”

這種事情根本急不得,李懷仁心底雖疑惑楚昊宇為何如此心急,卻是起身拜道:“下官得令,這就安排去。”

當李懷仁離去,楚昊宇衝孫侯問道:“今日可有消息傳回?”

孫侯早知道楚昊宇有此一問,立即答道:“回稟公子,江南衛加急傳回的消息,錢老爺子得知錢淩雲遇刺,直接吐血暈倒,若非搶救及時,怕已經去了,而根據江南名醫孫太和所說,錢老爺子撐不了多長時間。現在,錢家已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錢家老二錢四方,老三錢蘇蘇,老四錢淵三人甚至在錢老爺子病榻前大吵起來。”

輕點了點頭,楚昊宇張口問道:“錢老爺子還沒有表態?”

孫侯張口答道:“還沒有消息。根據探子得來的消息,錢老爺子正要立長子錢淩雲為家主,這才遭到暗殺。另外,迄今為止,孔都沒有任何動作。”

錢不為雖老,楚昊宇卻不認為他糊塗,絕對不會忘記孔這支利器,隻是他究竟何意?思索片刻不得其法,楚昊宇揮手說道:“下去吧,有任何消息立即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