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9 棋子
楚昊宇的腳步並不快卻帶起玄異的感覺,緩步間將精氣神攀至頂點,與天地融為一體。走到亭中楚昊宇徑自在青衣人對麵坐了下去,盯了他片刻突然張口說道:“趙慶霖?”
青衣人也不否認,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看去說不清道不明。見此,楚昊宇接著又道:“影子?”
青衣人依舊沒有回答,反而拎起茶壺倒了兩杯茶,道:“這是明前茶,父王在世之日最喜愛此茶,常常對老夫說,茶品如人品,淡中品致味,這麽多年過去,老夫每次思索都有所得,不知王爺能品得幾番滋味?”話到最後,青衣人端起茶杯自飲起來,悠閑的神態,平靜的神色,絲毫沒有階下囚的意識。
楚昊宇年少時候並不懂品茶,不要說茶滋味,甚至不能分辨茶品,然而這些年久經世事已習慣了茶滋味,淡中品致味。青衣人一句話,楚昊宇便知道他對自己甚是了解,不過想想也不奇怪,青衣人在天刺中地位甚高,是僅次於影子的存在,自己身為他手中棋子,若不了解反倒怪了,隻是楚昊宇如何能任由他占去主動?
望著青衣人,楚昊宇突然一笑,張口問道:“你真是影子?”
青衣人也不意外楚昊宇這個問題,放下茶杯張口答道:“是也不是。”說到這裏稍頓,青衣人的神色越發平靜,深邃的目光更似穿越了生死輪回,緩聲說道:“暗影與你楚家天衛一樣,都是帝王手中一柄利刃,做一些朝廷不方便出麵的事情,影子,意指趙皇一個虛無縹緲的影子,所以,隻有趙皇在,影子才在,趙皇亡,影子亦不複存在。”
思索著青衣人的話,楚昊宇似想到什麽眼中猛然閃過一道光芒,張口說道:“你倒看的透徹,是本王著相了。”說到這裏稍頓,楚昊宇轉口說道:“世間嚷嚷皆為利來,既然先生在這裏等待本王,想來有什麽要告訴本王的,一並說來好了,反正本王也隻是你們手中一枚棋子。”
似聽到什麽好笑的話,青衣人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張口問道:“王爺真甘心做一枚棋子?”
對於趙慶霖的回答,楚昊宇臉上也有笑容浮現,輕笑道:“這天下誰不是棋子?你趙慶霖貴為皇族卻是苟延殘喘三十年,不正是為了今日這刻,做一枚棄子?”
確如楚昊宇所說,趙慶霖眼中已沒有留戀,或許,他的人已在三十年前死去,這些年苟延殘喘隻是為了複仇,家仇國恨。所以,盯著楚昊宇,趙慶霖眼中突然露出複雜神色,緩聲說道:“或許,這便是命,就像你楚昊宇,七殺星,注定與紫微星不能相融,老夫便將主意打在你們兄弟身上,想要你楚家禍起蕭牆……”
聽到此處,楚昊宇眼中閃過一道寒光,插口問道:“四哥起兵謀反,也是你們謀劃?”
趙慶霖也不否認,點頭說道:“楚昊旭乃破軍星,一等一的將星,少年便率軍出征中年更是獨掌一軍,數十年南征北戰立下戰功無數,為你楚家立下的功勞,較楚昊然隻多不少,如此人物,楚昊然豈能不牽掛在心?楚昊旭起兵謀反,雖有我們的參合,可若非楚昊然故意為之,以楚昊旭的高傲,豈能遂了我們的意?”說到這裏,趙慶霖似笑非笑的盯著楚昊宇,接著又道:“其實,今日這局勢,又何嚐不是楚昊然在推波助瀾?”
雖知道趙慶霖是刻意話題扯到自己身上引動自己的情緒,可聽到此處,楚昊宇心底還是生出一抹漣漪。楚昊宇雖將情緒隱藏的很好,然趙慶霖還是察覺到了,繼續說道:“楚昊旭兵敗後,我們便將主意打在你身上,不過亦因為你自己,你的命格正是在破軍星隱的那晚打開,我們不過是推波助瀾罷了。朝廷設有欽天監,郭銘那老兒道行不差,第二日消息就送到了禦書房。”
這刻,楚昊宇不由想起了四哥楚昊旭吐血時候的情景,想到了他對自己所說的話,正是那晚,自己心神失守差點走火入魔,最後陰差陽錯打通任督二脈成為先天高手,卻也因為打開命關,七殺星。想到這裏,楚昊宇突然又想起了古易那個神秘老者,他的一番話現在還時常回**在楚昊宇耳邊,而且楚昊宇執掌天衛後曾四處打探他的消息,可迄今都沒有結果。很快,楚昊宇便收起所有情緒,張口問道:“所以,你們策劃了本王大婚之日的慘變,殺死宋玥和郭穎?”
趙慶霖這次並沒有立即回答,稍稍沉默後輕歎了口氣,道:“你楚昊宇未曾出山,我們便開始布局,稱你為卒,過河卒,所有一切隻是讓你見血來逼出你心中的殺性。宋玥是個意外,誰都不曾想過她一介女子會主動替你擋下那枚暗器,不過總歸是死在我們手中,至於郭穎則在我們的布局之中,她雖因我們而亡,卻非我們出手而是另有其人。”
盯著趙慶霖,楚昊宇眼中閃過一道寒光,冷聲說道:“五哥?”
趙慶霖先愣了下,隨即便點頭說道:“確沒有什麽難猜的,禁軍包圍聽雨軒,隻有小永子和楚昊淵進去了,不過你是什麽時候猜到的?現在,老夫倒有些佩服你的忍耐了,看來你楚昊宇也是有大心機的,不過如此甚好。”
宋玥和郭穎都因天刺逆賊而亡,正是眼前人親手導致,可是看趙慶霖說起此事時候那種輕飄飄的神態,楚昊宇莫名的生出一股怒火,沉聲說道:“原本隻是猜測,聽你說來才敢肯定,為了本王,你們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趙慶霖聽出了楚昊宇話語中的冰冷,卻是毫不為意的說道:“那時候你心性純真猶若童子,若非如此,豈能有今日?”說到這裏稍頓,趙慶霖臉上更是露出怪異神色,張口問道:“如今皇帝楚昊然病重,太子楚元博心脈有損命不久矣,你楚昊宇要如何選擇?”
看到趙慶霖的神態,楚昊宇心底莫名一動,張口問道:“大哥的病,莫非也是你們的手筆?”
趙慶霖輕點點頭,答道:“算是吧。”
先帝楚天楓便是遭天刺逆賊行刺身亡,楚昊然登基後衣食住宿都有專人負責,是小心再小心生恐遭了天刺逆賊的暗算,可沒想到天刺逆賊的手段竟然如此神通廣大,能夠讓聖上楚昊然在悄無聲息間病倒。想到這裏,楚昊宇冷聲說道:“大哥病倒,元博身體有恙,還有元逸元晟一眾皇子,怎麽著也輪不到本王,怕你們還有後手吧?”
趙慶霖知道楚昊宇這是在詐自己的話,卻是張口說道:“你楚昊宇執掌天衛,又是兵馬大元帥,以你手中的權勢再加上與朝中大臣和四大世家的關係,誰人登基能夠容你?”說到這裏,趙慶霖似知道楚昊宇要說什麽,接著又道:“莫以為你隱退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何況朝堂?再者,你楚昊宇真忍心看聲勢正盛大楚王朝,因皇位之爭成曇花一現,過眼雲煙?”
頓時,楚昊宇幽寂的眼中又有光芒閃過。趙慶霖確實摸透了他的脾氣,楚昊宇確不允許父皇和大哥辛辛苦苦打造出來的繁華盛世似曇花一現,隻是這並不意味著楚昊宇會任憑他們擺布。盯了趙慶霖片刻,楚昊宇突然笑了起來,張口說道:“你所說不差,隻是你漏算了一點,大哥睿智,你們布局多年,大哥何嚐不是布局多年,真以為大哥沒有一點手段?哼,就是大哥的病情,本王都懷疑的很。”
這次,趙慶霖並沒有反駁楚昊宇,思索片刻張口說道:“如你所說,楚昊然大才,誰敢忽略了他的存在?不過老夫布局多年,手段還是有些的。”
趙慶霖的話雖平淡卻有著不容置疑的自信,聽得楚昊宇眼中閃過一道寒光,莫非他們真有這種手段?而就在此刻,趙慶霖接著又道:“而且,老夫從來都會留下後手,武試刺殺你楚昊宇如此,太和山如此,這次亦是如此。”
思索著趙慶霖的話,楚昊宇張口說道:“若本王失敗,最好的結局便是陪伴四哥終老山穀,不過定有傳聞,大哥接連逼反兩位弟弟,怕也要失去多年豎立起來的仁君之名,再者元博傷勢堪憂,大哥終要再挑選太子,又是一番龍爭虎鬥,這一連串的變故,足矣耗掉我大楚這些年的積累。”
當楚昊宇的話落下,趙慶霖拍了拍手,笑道:“不愧是楚昊宇,老夫一句話便想到這麽多,所以,即便為你大楚著想,你也該出手將皇位爭搶在手中。”
輕哦了聲,楚昊宇似笑非笑的盯著趙慶霖說道:“你趙慶霖辛辛苦苦布局十年,正是為了顛覆我楚王朝,真有這麽好心讓本王坐上皇位?”
此刻,趙慶霖臉上的笑容已經散去,緩聲說道:“老夫剛才說過,影子早就不在,影衛也是名存實亡,天刺也不過是某人手中的工具,隻不過各取所需罷了,老夫要的,便是楚昊然給我趙王朝陪葬,或者,你孝王府老小。”
聽到趙慶霖牽涉上自己的妻子,楚昊宇心底有過一絲怒意,可瞬間便壓了下去,張口說道:“你趙慶霖竟甘心做某人手中的棋子,還是一枚棄子,本王倒是越發好奇了。”
趙慶霖知道楚昊宇話中的意思,搖搖頭,道:“你也沒必須要旁敲側擊,等時機到了,你自會見到他,到時候可不要驚訝。”說到這裏稍頓,趙慶霖突然又笑了起來,而看到他解脫般的笑容,楚昊宇臉色微變,揮手點在他的大穴上,可惜還是遲了。
望著楚昊宇,趙慶霖輕笑道:“天地為棋,人人為子,我們終是一枚棋子,老夫這一局棋完了,現在就要輪到你了。”話到最後,趙慶霖的聲音越來越低,最後腦袋一歪就此氣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