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車在馬路上開著,白鬱依看著外麵變幻的風景,心裏不複剛才在機場的淡定,傷感漸漸襲來,越來越強烈,回家了,終於回家了,可是她卻早已無家可歸,一場大火,一場情變,讓她直到今天從身到心都是流浪的。
外麵有的建築還是五年前的樣子,卻多了一些新的建築,每經過她曾經印象深刻的地方,她的心都會微微一震。
當車從Z。L集團的高層寫字樓外經過時,她忍不住多看了兩眼。那棟建築在原有的基礎上擴建了不少麵積,顯得更氣派了,想必那個人的事業這幾年發展得更好了吧。
毫無征兆地,她的淚就漫出了眼眶。
這幾年,她從未打探過那個人的消息,隻希望能讓他淹沒在記憶裏。朱辛夷應該是知道他的事的,但她不問,他也絕口不提。
隻是,因為有白易陽的存在,要將那個人剔除腦海,是絕對不可能的,陽陽就是那個人曾經存在的最強力證明。
大樓的外牆上有一塊巨大的LED顯示屏,上麵似乎展示著Z。L集團的發展史,突然出現的一個特寫鏡頭強烈地衝擊了白鬱依的心髒,是他。但沒容她看清,車已經開過去了,她仍然保持著那個仰望的姿勢,視線模糊一片。
她突然想到,感情世界裏最殘酷的字眼莫過於“過去”二字。
他應該已經跟那個女人結婚了吧?可能又有孩子,可能更意氣風發,而她,因為那場自說自話的愛情傷筋動骨,到現在竟然還會被他牽動情緒。
白易陽畢竟是小孩子天性,並未察覺母親的情緒,兀自看著車外,興奮地睜大了眼睛,好像對這個陌生的花花世界怎麽都看不夠似的:“媽咪,你快看,那裏的遊樂場看起來好好玩,你哪天和幹爹帶我去玩好不好?”
白鬱依擦了擦眼睛,點點頭,卻不敢發出聲音。
好在,小易陽也沒注意,依然看著外麵,因為他又發現了新鮮玩意。
白鬱依的目光落在小易陽的側臉上,心緒漸漸平定下來,老天畢竟對她留了情。
車子開到墓園山下時,白鬱依的臉上早已沒有了難過的痕跡,讓老張停車,在原地等候,自己帶著小易陽下車,買了一束花,才往山上的墓地去。
盡管這座山的坡度不小,從山下到上麵還有一段不算短的距離,她想走一下,也算是多少表示一下對外婆的心意吧。而小易陽也很懂事,不要媽咪背,堅持牽著她的手自己走上去,幸好,也是硬化過的馬路,並不是很難走。
母子倆頗費了點時間才走上去,坐下喘了會氣,然後開始找外婆的墓地。
幾年的時間,墓園又擴大了不少,所以白鬱依費了點功夫才找到外婆的墓地,見到墓碑上的外婆的照片,眼淚再也控製不住,撲簌簌地掉下來,把花放到墓前,一下跪倒在地:“外婆,孫女不孝,把您扔在這裏這麽多年,今天才回來看
您。我還帶了您的曾孫來,他叫白易陽,已經四周多了,我們都過得很好,您不用擔心我們。”說著,正想回頭招呼兒子下跪,卻看到白易陽已經挨著自己跪下:“陽陽,快叫祖母。”
“祖母,聽媽咪說,你人可好了,我們都很想你哦。你看到我們開心嗎?”白易陽小臉上都是認真、虔誠的表情,看到媽媽哭得傷心,自己的眼圈也跟著紅紅地,從兜裏掏出小手帕替她拭著淚:“媽咪,你不是說祖母躺在裏麵睡覺嗎,你是因為她不理你哭嗎?”
白鬱依漸漸收住哭聲:“對,祖母在睡覺,媽媽不哭了,免得吵到她。”她這才注意到墓碑周圍清清爽爽的,就像一直有人在管理一樣,心裏一陣感懷,大概這幾年朱辛夷除了照顧他們母子,連帶這裏都一直照應著吧。
母子倆在墓園呆了好久,才戀戀不舍地離去,往山下走的時候,一輛車從他們身邊經過,他倆說著話,加上白鬱依情緒低落,並未留意。
但車經過後很快又倒回來,在他們身後停下,接著,一個男人走下車:“依依?是你嗎?”
他剛才不經意地往外麵掃了一眼,看到一個身影,過了才想起腦中的故人,終究倒了回來,看到真是她,心裏抑製不住的興奮。
已經有多年沒人這麽稱呼自己了,白鬱依有片刻的晃神,起初因為滿腦子都是想的外婆,隻當自己靈魂出竅,但她還是忍不住回過頭,臉上的表情一下僵住了,生硬地擠出兩個字:“是你。”真沒想到,在墓園居然會遇到故人,並且是自己最不願見到的人之一。
“嗬,對,是我。”林天揚心裏悵然若失,五年前,她不告而別,他找了很多地方都沒找到,幾年不見,沒想到在這重逢,更沒想到,她就給他這麽不冷不淡的一句話,就好像他們曾經也隻算是認識而已,想到這,嘴角帶著一絲冷嘲:“依依,幾年沒見,好像生疏了不少,你應該過得不錯吧?”現在的白鬱依臉蛋上少了女孩的清秀卻多了小女人的嫵媚,越發讓他依不開眼,可是,隻怕早已為人婦,永遠都不可能屬於他了。
生疏?白鬱依想說的是,我們的關係,如果能止於生疏,對你來說應該是好事,但她不想多說,隻是淡淡地一笑算算作回答。她真希望他能給她一個坦然麵對他的理由。
林天揚帶著幾分妒意看著白鬱依身旁的俊秀小男孩,想著,他應該是當年她肚子裏懷著的那個孩子吧:“他的爸爸是鍾”
“不是!”白鬱依敏感地打斷了林天揚的話,她一直瞞著小易陽的身世,回到這裏後更得謹慎,不想引起風波,也不想再跟鍾貝琛扯上關係。
林天揚留意到白鬱依的表情變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既然她不想說,他其實也樂意替她瞞著,於是馬上轉移話題:“你今天來這裏是?”
“掃墓,我外婆在上麵。”白鬱依簡潔地回答。
“哦,原來,想不
到。”林天揚恍然大悟:“她老人家什麽時候過世的?”
“五年前。”白鬱依的臉上是平靜的,心裏卻陣陣波瀾。就像時光倒帶,曾經發生的事開始在她腦海中回放:五年前,她尚處在得知害死父母的凶手是自己從小到大視作恩人的林威的震驚中,接著就麵對外婆的亡故,因為悲痛過度,而且懷孕了本來就不可以背提重物,她之前背了外婆那麽一段路,導致她差點就流產,被一個護士趕來看到,叫了醫生緊急救治,好不容易才保住了胎兒。
當時,她一方麵要養胎,另一方麵還得處理外婆的後事,身上又沒錢,心力交瘁,可她也不願求助於林天揚,雖然她的仇人是林威,林天揚什麽都沒做,但她心理上還是做不到把他們一分為二。
並且自從知道了林威是害死父母的凶手,她也沒打算再回到林天揚給她們找的別墅去。
那時候真是絕望、悲傷到了極點。幸好,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遇到了到那家醫院看望生病的親戚的朱辛夷。是他幫著處理了外婆的後事並提供了費用。
之後,朱辛夷要到海外接管公司的分部,想讓白鬱依一起去,但她不想離家太遠,並且覺得跟朱辛夷的關係絕對達不到那個地步,就拒絕了。
知道白鬱依不想走遠,卻想離開這個傷心地,朱辛夷就把她送到了國內一個安靜、美麗的小城,這五年裏,白鬱依一直在那生活。
朱辛夷每年都會趁假期去那裏住一段時間,跟小易陽培養起了深厚的感情,並認了他作義子,隻是跟白鬱依還止於很親密的朋友關係。
“真是人有旦夕禍福。我父親他幾日前也病故了。”林天揚的話打斷了白鬱依的回憶。
“什麽,他……”白鬱依出奇震驚,想了好多種可能,卻沒想到這樣一種結果。她禁不住往山上望了望,心中的感覺真是無以言表。她什麽都沒有做,而今,她也什麽都做不了,林威死了,就這樣逃過懲罰了,她的質問,隻能對空氣訴說。
“他是突發腦溢血,搶救無效。”林天揚眼中的傷感情緒不是很濃,也許,林威的死對他來說也是好事,至少沒人再強迫他做什麽事,現在林氏的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白鬱依訥訥地說不出話,林威明明是她的仇人,她此刻如果安慰,就太虛偽了,經曆了那麽多事,她還是沒學會這一套。她也做不到棒打落水狗,隻能選擇沉默。
林天揚似乎混不介意,很快就將傷感收起:“依依,你這幾年去哪裏了?我找了你很久。”當年,她不告而別,他至今還是心虛的,總覺得她發現了什麽。所以,此刻,他說著話,卻小心地窺探著白鬱依的表情。
白鬱依淒楚地笑笑,她對他還是有所虧欠吧,畢竟當時房子被燒,她和外婆無處可去,是他幫忙安置了,這樣想著,便坦誠地回答道:“這幾年,我都住在一個邊遠的小城裏。你還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