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白睜開眼睛的時候,宋傾正在酣睡,她精神放鬆下來,連自己的手機鬧鈴都沒有聽見,卻把端木白給吵醒了,他皺著眉仔細聽了聽才想起來那聒噪的鈴聲是宋傾的起床鈴,下意識地咕囔一句:“老婆,起床了。”

沉睡的宋傾幾乎也是下意識地歎了口氣醒來,應了句:“唔。”

隨即,她才霍地一下坐起來,看向同樣剛剛回身的端木白,一瞬間,兩人心底都是五味雜陳。

原來不知道什麽時候起,他們早已經習慣了對方在自己生活中的存在,這種習慣,已經融入骨血中了。

“醒了?身上疼嗎?”

端木白之所以會醒,並不是因為身體康複了,而是麻藥過了,機體抵抗疼痛自發的蘇醒。

他微微皺著眉,忍著身體的劇痛,看了看四周。

宋傾立即就明白他在看什麽,心底忽然就怒了,火了,痛了。

她板著臉,淡淡地答:“費小姐沒事,她隻是傷了左手,包紮後就沒事了,夜裏你出了手術室的時候,我見太晚了,就讓她回去休息了。”

端木白一聽,淡淡地點點頭:“嗯。”

隨即看見宋傾的臉色,他才有些回過味兒來,張嘴就想解釋一下,宋傾卻立即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好啦,我知道你的為人,當時車上就算坐的是英姐,你也會下意識地把方向盤打過去的,我雖然對你讓自己受傷的行為而生氣,可是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

端木白眸光微凝,看著她,眼底帶著淡淡的感動。

他想過她會誤解會生氣會發火,唯獨想不到她會表現得這麽淡然又冷靜。

不像她往日裏的性格啊。

裝吧裝吧,看你裝不吃醋能裝多久。

“渴不渴?”

端木白立即眨眨眼:“嗯。”

“稍等啊。”

端木白隻覺得渾身的劇痛越來越難以忽視,他索性急忙找些話題來說:“今天不去劇組嗎?”

“去的,現在還早。”

端木白看著她忙碌的身影,忽然輕聲說:“傾傾,對不起。”

宋傾一聽這話,頓時不淡定了,回頭瞪著他:“怎麽對不起我了?”

“費苒她……她最近向我表白,說是喜歡我!”

宋傾淡淡一笑:“就算你不說,我也看得出來!你說對不起,難道,你也喜歡她不成?”

端木白立即搖頭:“不,我隻是稍微欣賞她一點而已,並不是男女之間的喜歡。她昨晚喝了點酒,我在加班,她回來借著酒勁又說了些話,沒辦法,我隻好送她回家,沒想到遇到了來刺殺我的人……我沒醒來的時候,你心裏一定不好受,所以,對不起!”

宋傾鼻尖一酸,用吸管喂他喝水,傲嬌地看他一眼:“嗯哼,我原諒你了。”

端木白無奈地笑笑,喝了大半杯的水,才朝她說:“去劇組忙你的吧。”

“柱子和小七去了哪裏?”

“敘利亞。”

宋傾一驚:“又是我不能問的生意?”

端木白點點頭:“以後你會知道的。”

“端木白!”宋傾忽然湊近他麵前,笑眯眯地說,“你什麽時候才能不把危險的事情都瞞著我呢?”

端木白一愣,隨即有些無奈:“你知道,我不能允許你和七七有危險。”

宋傾霍地站起身,淡淡一笑:“好,隨你。可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有危險的時候,我是什麽感覺?”

端木白神情一僵,看著她昂首挺胸地離開,半晌,無奈地歎了口氣。

說他霸道也好,說他不考慮她的感受也罷,他不能再讓她過多的卷入三山會內部鬥爭裏來,如果失去她和七七,他不知道自己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對不起……”

宋傾穩定情緒,去了劇組照常拍戲,晚間到了醫院的時候就發現端木白的病房門外已經守著四個穿著不同衣衫的男人,個個看上去沒什麽稀奇,可是宋傾瞄了瞄他們的腰間,還是看到了微微鼓起的槍托。

看來是楊溢叫過來的人。

進屋後,楊溢果然在,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神情一個比一個凝重,見她進來,楊溢立即閉了嘴,抓過頭神情詭異地朝她笑了笑:“這麽快就收工了?”

宋傾假裝沒看到他們之間的眼底官司,把晚飯拎進去放在了病床頭,開始動作麻利地拿了勺子喂端木白吃飯。

都是清淡的流食,端木白喝了大半碗的粥,就沒食欲了,看了看她的臉色,才小心地說:“傾傾……”

宋傾看他一眼:“好了,我都明白。”

端木白看她一臉沉靜,隻覺得有些無奈,這麽善解人意的宋傾,太過虛假。

“不要因為我受傷了,就憋著火氣,想罵就罵吧。”

宋傾淡淡地白他一眼:“等你傷好了,咱們再算賬吧。”

楊溢隻好站起來,說:“那我先走了。”

宋傾看他一眼:“正好我有事找你,一起出去說吧。”

楊溢看了端木白一眼,無奈地撇撇嘴,帶著宋傾出了病房。

“楚堃呢?”

“送到那個隻有咱們倆知道的安全屋裏了。”

“真的是侯爵要動手?”

楊溢想了想,還是老老實實地答:“目前得到的線索來看,一半對一半吧,老大的確有動手的可能性,可是,他要拿下這裏的市場,這個時候動三哥,不像是他的風格。”

“會不會是什麽新勢力?”

“我在查,對方把所有能查到的線索都指向了老大。”

宋傾撇撇嘴:“倒是個高手。如果這個時候老白死了,受益最大的人都會有誰?”

楊溢一笑:“三哥說的沒錯,你果然會想到這個問題上,所以,我能想到的受益人都列出來,一個個篩查了一遍。最後,我最懷疑的,是西北滲透過來的榮家。”

“榮家?”

“對,做煤炭的那個榮家,你之前聽說了嗎?”

宋傾倒是知道這個榮家,當時她要收購頂尖的時候,與她競價的人中,就有榮家財團。

“他們不是一直在西北那一塊發財嗎?為什麽也要在鄴城搞事?”

楊溢和她一步步走到醫院外的草坪上,見四周沒有別人了,才低聲說:“你可能沒怎麽注意,榮家的股票這段時間一直在緩緩地跌著,煤炭不景氣了,房地產也不景氣,榮家上個月收購了一個小傳媒公司,投資了一部動畫電影最近也要上映了……”

宋傾頓時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說,榮家這是想來鄴城這座經濟文化大都市,在影視業上,和天線傳媒一爭高下嗎?”

楊溢點點頭。

“車禍是他們做的?”

“暫時隻是懷疑,沒有真憑實據。當時撞他們的運沙車是在路邊停著的時候被盜的,前後不過一兩個小時,想找到那個開車的人,不太可能。”

宋傾覺得有些牙疼,咬著後牙槽哼哼:“榮家,嗬嗬。要真是他們,我倒是有個主意了……”

楊溢一愣:“什麽?”

她眯著眼睛笑著,隻是眼底冒著幽幽野狼一般的光芒:“劉振他們從歐洲度假快回來了吧?咱們的立恒資本好久沒有做什麽大的案例了,你說,要是收購了榮家,是不是就好玩了?”

楊溢立即皺眉:“你瘋了。”

“榮家有什麽背景?”

“一省的省長,你以為是隨隨便便就能得罪的?”

宋傾性子裏本就有三分邪性,被人逼急了,要是會咬人的。

“大家好好做生意的時候,他們就會放過咱們了嗎?”

楊溢一僵,說不上話來。

當然不會,那些人想要鄴城這裏的娛樂圈資本,除掉端木白是必須的。

可是這些人不敢明目張膽的動手,把主意都打到了侯爵的身上,一盆髒水潑過去,弄得大家險些都信了。

宋傾卻覺得不可思議地看著楊溢:“為什麽一開始說是侯爵要動手的時候,大家都沒有懷疑的樣子?是不是說明,其實侯爵也是一直有著除掉老白和楚堃的想法?”

楊溢嗬嗬一笑,沒有答話,答案已經很明顯。

宋傾看看頭頂漸漸明亮的星光,無奈地感歎一句:“唉,混口飯吃,怎麽就這麽難呢?”

…………

法國,一望無際的葡萄莊園裏,蔥蔥鬱鬱的葡萄架下。

侯爵坐在輪椅上,看著不遠處漸漸升起的太陽,手中的畫筆落在畫布上,一點點細致地描畫,清晨的霞光萬丈,美則美矣,時間太短暫,他一次次的描畫,卻總是難以完工。

少不得地,要每天起早,來這葡萄架下感受朝霞絢爛。

身邊容貌清理的混血兒秘書捧著平板電腦踩著細高的鞋跟走到他身後,見他正在全神貫注地畫畫,也不敢打擾,隻有靜靜地站在他身後,看著畫布上漸漸成形的作品,目光中忍不住就露出了微微的崇拜。

侯爵保養得宜的一張臉上被晨光襯托得有了幾分世外高人的姿態。

他本該像這樣過著世外隱居的逍遙日子,可惜啊,入了這身不由己的一行。

“怎麽樣了?”

“差點得手了。”

侯爵一聽這話,立即輕笑一聲:“那就是,沒得手。”

手裏的畫筆仍然不停,美豔的秘書卻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了,急忙低頭用優雅的法文輕聲解釋起來:“當地內亂,咱們

的人動手的時候正遇上示威遊行。”

“他們人呢?”

“應該是潛回中國了。”

侯爵啪地一聲扔了畫筆,座下的輪椅忽地轉過去,他淡淡地朝秘書笑著,說:“廢物。”

秘書立即嚇得跪倒在地,手裏的平板啪嗒一聲摔在腳邊。

侯爵卻看也不看她嚇得慘白的花容月貌。

“這樣的失手,我不希望還有第二次。榮家那邊怎麽樣了?”

“他們的人也按照計劃,把人撞得入了院。”

“沒死吧?”

“沒,沒有!”

侯爵這才滿意地笑了笑,操縱著電動的輪椅,走到秘書麵前,溫潤地伸出手去:“來,起來。”

秘書見他這樣,哪裏還敢不起來,隻好哆哆嗦嗦地搭著他的手站起來。

侯爵朝她輕輕一笑:“告訴我們的探子,一周之內務必把要找的東西找到,否則,她也不用再找了。”

秘書看見他的笑容,立即渾身一抖。

“是…”

………………

端木白受了傷,宋傾要在醫院裏陪護著,雖然這些事情完全可以請十七八個護工來做,可是她不放心,親力親為地伺候端木白,讓她更加有種女主人的感覺。

嗯,沒錯噠,她就是吃醋了。

這天白天,端木白正在換藥的時候,費苒拎著一盒子黑魚湯進了病房裏,正巧看見端木白**的雙腿,病號服下沒穿別的衣物,她的目光不自覺地一轉,看到了……

她嚇得趕緊轉過頭,紅了臉。

端木白也看見了她,見她一臉的尷尬,也下意識地把薄被拉過來蓋住了腿,才朝她淡淡地一笑:“怎麽這時候有空過來?”

費苒見他臉色還好,這才相信醫生說的都是實話,他受的都是皮外傷,恢複起來不難的。

“今天罷工半天,老板,不會扣工資吧?”

端木白淡淡地一笑,沒說話。

“我帶了黑魚湯,你喝一點?”

端木白問:“現在幾點?”

“嗯?”費苒一愣,隨即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哦,四點。”

端木白想了想:“多謝你,不過,我還是不喝了,六點多宋傾就來了,她會帶吃的過來。”

費苒一愣,有些訕訕地停了盛湯的動作。

“哦,是嗎。”

端木白知道自己這番話怎麽聽都不像高情商的人能說得出來的,可是沒辦法啊,他家的母老虎吃醋了,不能讓費苒再有想法了。

“城東那塊地的預算又被駁回了,需要我在預算表的負責人簽字欄上,寫上我的名字嗎?”

這意思明顯是在問,需要動用我的關係嗎?

端木白如果是個好麵子的男人,一定會搖頭。

可是,他是一個知道自己目標後不擇手段也要實現的男人,於是,他淡淡地點頭:“也好,那就簽上你的名字吧。”

城東這片地,他從靳南的手裏搶過來,建造影視城的計劃,是他的一個理想,實現的過程中,借助一點點助力,有何不可?

費苒一聽,臉上頓時浮現陣陣笑意來。

他肯接受自己的幫助,就說明他對自己有些不同了吧?

“端木,多謝你那天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撞擊力,救了我。”

端木白點點頭,護士換完了藥走出去了,病房裏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他隻好長話短說:“所以,這一次預算表的事情,就當是你還我的救命之恩嘍?”

費苒一聽,剛剛生出的一點點希冀,又破滅了。

這是在跟她清算恩情嗎?

害怕她以身相許還是怎麽著?

“這怎麽夠呢。”

她也用半開玩笑的語氣說著,隨即動手拿過病床邊櫃子上擺著的橙子問他:“不喝湯,吃個橙子總是可以的吧?”

端木白不好再拒絕,隻有點頭:“好吧。”

費苒坐下給他剝橙子,半晌,忽然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抬頭去看端木白:“端木,雖然我說了,我喜歡你,但是咱們之間這麽尷尬,也是不行的。這樣吧,我喜歡你,是我的事情!你沒辦法回應,也不是你的錯!咱們繼續開心共事,做一對好同事,怎麽樣?”

端木白躺著挺屍,隻有順著她的話,嗯了一聲。

費苒卻似笑非笑地問:“那為什麽我聽人事處的人說,你交待了,要找新的財務總監?”

端木白笑笑,他本來就沒打算瞞著她。

“是啊,如果能找到,當然是最好的。”

“可是你找不到比我更好的。”

端木白看著她:“可是你從來沒跟我說過,你是侯爵的師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