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媽呢?張媽!”薑遠大喊了兩聲,結果卻沒有人應答。
“張媽這個時候都會去出門買菜,”官佩瑜趕忙跟了出來,“廚房沒人,怎麽會忽然起火?”
“那頭一股子汽油味,一定是有人成心想要害咱們叔侄倆,佩瑜別怕,二叔這就帶你出去!”薑遠往手上吐了兩口唾沫,拽了**的被子就拿到衛生間洗手池裏衝,官佩瑜見狀也扯了下麵的床單照做,但是床單太薄,浸了水恐怕也是一會就被蒸幹,而且櫥裏的秋衣都是薄的。
“你拿著!”薑遠把那打濕了的被子塞在官佩瑜手裏,拿過她手裏那條薄薄的床單。
官佩瑜一愣,“那個太薄了沒什麽用處的。”
“沒事兒,你二叔是男人,更何況你要是受了傷,我怎麽對得起你死去的爸爸。”薑遠說完就把那床單往身上一裹,推著官佩瑜往前走,“再不走就來不及了,廚房裏還有煤氣罐,要是爆炸了就不好了。”
官佩瑜忍不住眼眶一紅,把被子裹好了往前小跑了幾步,轉頭看到薑遠看著大火的神情有些驚惶,心裏感動得有些過分。
薑遠一看就不是什麽膽子大的人,但是他卻願意在這種情況下這麽護著她。
“猶豫什麽,快點出去。”薑遠看催了一聲。
大門口的溫度高得有些炙人,就算裹著濕棉被也還是能感覺到熱浪的侵襲,官佩瑜把大半個身子捂在被子裏,咬著牙衝了出去,耳邊木材燃燒的聲音清晰可聞,當她衝到門外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比以前勇敢了很多。
也是,之前經曆了一場生死時速,這一場火災反而算不了什麽。
“二叔?”官佩瑜朝裏麵喊了一聲,薑遠還沒有從裏麵出來,她心裏頓時有些慌,左鄰右裏都是空屋子,她掏出手機正準備報警,張媽已經帶著一群消防員從電梯裏跑了出來。
火隻燒了屋子的半邊,因此消防員很快就把火撲滅了,薑遠被人從裏頭救了出來,因為嗆到了煙咳個不停,身上還有些燒傷的痕跡,不過並不嚴重。
“這是人為縱火,”消防員從門框邊踢出了一個被燒爛了的汽油塑料桶,“我這就去讓他們刑警大隊來查案,你們趕緊帶著受害人先去醫院。”
官佩瑜看了眼那個汽油桶,又看了看被扶出來的薑遠,一聲不吭地跟著上了車。
最後的檢查下來,官佩瑜隻是胳膊上有一點輕微的燙傷,上點藥兩三天就能好,薑遠的情況稍微嚴重一些,但也是休息了半個小時就出來了。
官佩瑜默不作聲地看著薑遠從診室出來,起身走了過去,“二叔。”
“沒事,小傷,你沒事就好,”薑遠擺了擺手,“你放心,二叔一定讓人找出來放火的那個凶手。那邊的房子住不了了,外麵又不安全,要不你今天晚上就跟二叔回薑家吧,我剛剛已經叫人打電話給你奶奶了。”
官佩瑜乖乖地點了點頭。
官佩瑜的奶奶薑玫和她的爺爺官慶榮在二十多年前就離了婚,那個時候她的父母才剛結婚不久,後來她出生以後兩邊也沒有再來往。她爸媽鮮少提及這件事,她便也不多問,但是心裏卻一直是想見的。畢竟她的媽媽安向雲是個父母早亡的孤兒,父親的加倍疼愛也難以彌補她童年的缺憾。外加官慶榮把公司交給兒子後就旅居國外,她就一直很渴望有個疼愛自己的祖母。
現在這個多年的夙願終於得償,雖然晚了二十多年,官佩瑜心裏仍舊是雀躍的。
薑遠一路上都在跟薑玫打電話,似乎是薑玫聽說了著火的事情,關切地問了半天,薑遠從頭到尾至少說了三遍“媽我沒事”。
薑家的老宅就在W市一個近郊的別墅區,舊式的洋房在夜幕中顯得幽靜又不失氣派。這裏的房子曆史都頗為悠久,薑家祖上便是大戶,算得上是世家大族,隻是到後來略為沒落了些,舊時的風光卻可見一斑。
傭人過來開了門,官佩瑜跟在薑遠後麵,一踏進門就看到一個穿著青色旗袍的婦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花白的頭發盤成一個後髻,*的顴骨上嵌著一雙深邃的眸子。
“媽,我回來了。”薑遠把衣服遞給傭人,“你看我把你孫女帶回來了。”
“嗯,”薑玫不鹹不淡地應了一聲,而後起身走到薑遠麵前上下端詳,“傷到哪了,讓我看看。”
“就一點點,上了藥包著呢。”薑遠有些局促,回頭看身後的官佩瑜,“佩瑜,快點過來叫奶奶。”
“奶奶。”官佩瑜心裏忽然有些涼,這個祖母似乎跟她想象中的慈愛安詳模樣大相徑庭。
“進來吃飯吧。”薑玫神色淡淡地看了官佩瑜一眼,然後放下兒子的胳膊往飯廳走。
“佩瑜你別介意,我媽就是麵冷,心裏麵對小輩可是疼得緊,咱們都是一家人,你可不要見外了啊。”薑遠搓著手回頭跟官佩瑜解釋,一邊領著她往前走。
薑家的飯廳很大,雙開的廳門兩邊還掛著精鍛的金穗帳幔,屋內的陳設都是上好的紅木所製,就連碗碟都是骨瓷鑲著銀邊。
薑家母子坐一邊,官佩瑜坐在老太太對麵,等到薑玫動筷方才拿起了碗,麵前的菜肴精致而豐盛,她卻發現自己一點胃口也沒有。
“你跟你媽長得很像。”薑玫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句,話是對官佩瑜說的,手上卻在給薑遠夾菜。
官佩瑜努力讓自己擠了一個笑容出來,思考了兩秒後說道“是啊,小時候我爸爸也這麽對我說過。”
薑玫夾菜的動作一頓,官佩瑜心裏立馬暗叫不妙。
“你爸?”薑玫盯著麵前的一條鰣魚發了會愣,“我上一次見你爸還是六年前,下一次見,卻是要下輩子了。”
官佩瑜一時不知如何接話,薑玫的眼神有些空洞,嘴裏說著貌似傷感的話,眼神卻是有些茫然。
“六年前爸爸來看過您嗎?”官佩瑜問了一句,“那時候我還在國內,他怎麽沒有帶上我一起。”
“他現在要是還活著,也不會讓你到這裏。”薑玫忽然冷冷地說了這麽一句。
官佩瑜覺得這頓飯實在是難以下咽,她甚至有些後悔跟著薑遠來到這裏,早知道還不如外麵找個酒店先對付一陣子。
薑遠見氣氛不對,連忙扯開話題打了圓場,“今天你們好不容易祖孫團聚,不都說隔輩的長輩最疼人麽,你們怎麽淨說這些話題。”
最後一頓飯從頭至尾都便成了薑遠唱的獨角戲,官佩瑜一邊低頭吃飯,一邊還有接受薑玫審視的目光,徹徹底底體會了一把坐如針氈的滋味,一直到晚上回房,這種心情也沒緩過來。
滿腔的溫情與期待,被冷水澆了個透心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