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是霸氣？或者換一種說法，什麽是不講理？方萬鶴今天算是見識到了，這江湖之上，像紫衣這種帶著一絲無賴氣息的霸道女俠已經不多見了。
“看來以後和這位說話要小心點，我這張嘴恐怕最怕碰上的就是這種不講理的了。”方萬鶴暗自囑咐自己幾句之後，便上前一步把紫衣拉到了身後，下麵的百姓倒是和他一個反應，隻是震驚於紫衣的霸道，但是對麵的雨霓裳，這臉色可就很難看了。
“你再說一遍試試。”雨霓裳冷冷的說道，麵色陰沉之下，秀眉緊皺，倒是多了一些別樣的美豔。
一旁的吳青雲見狀，連忙湊到雨霓裳耳邊，說道：“這個人叫紫衣，是申離宮的二弟子……他的師兄就是那個江湖上頗有名氣的紫衣先生。”
雨霓裳聞言，呼吸一頓，冷冷的看了滿臉得意的紫衣一眼，雖然她這生平配得上嬌生慣養四個字，但是卻不是那種隻知道賣弄背景的大小姐，如果說這江湖上有誰能夠和她的背景相比，那麽這申離宮勉強可以算作一個。
原因便是申離宮的弟子以智謀聞名於方寸，很多弟子都效力於各大宗門，甚至包括驚雲宗，而眾多宗門也不怕申離宮做一些滲透的事情，這申離宮的老祖申離烏龍在創建申離宮的時候，便對外宣布申離宮不同於別的宗門，不參與江湖之中的權力爭鬥，隻是相當於一個服務組織罷了。
所以說，這紫衣不值得雨霓裳看上第二眼，但是這紫衣身後的申離宮，卻足以引起雨霓裳的忌憚。
“既然是申離宮的高徒，那麽教訓教訓我的這些手下也是應該的，但是現在人也打了，話也說了，是不是就該先下去了，畢竟我們的演出也要開始了。”吳青雲滿臉笑容的說道，這麵色的變化有如風雲輪轉一般，陰晴無常。
紫衣聞言，搖了搖頭，說道：“我隻是負責打人，下不下去你要問問這位。”
紫衣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方萬鶴，看樣子是全聽方萬鶴的安排。
吳青雲見狀，心中苦笑一聲，往前一步，朝著方萬鶴拱了拱手，笑道：“這位少俠，剛才多有得罪，但是你看我這戲班今日的損失也不小，再者說了，雨霓裳姑娘難得表演一次，總要讓下麵的眾人先飽飽眼福吧。”
這話說的很是巧妙，看上去是在規勸方萬鶴，但是實際上卻是在鼓動眾人的情緒，想要借助眾人的力量將方萬鶴給逼下戲台。
方萬鶴聞言，掃了下麵的眾人一眼，果然有不少人麵露怒意，隻是忌憚自己身邊的紫衣，這才沒有喊出聲來，要是紫衣沒來的話，恐怕已經有不少人上來收拾自己了。
想到這裏，方萬鶴笑了笑，說道：“我和大家講一個故事，然後我就下去。”
“可笑。”一旁的雨霓裳冷笑一聲，看向方萬鶴的目光中依舊充滿了不屑，此刻在她看來，這方萬鶴不過是借著紫衣的力量，想要在這裏賣弄一下言辭，然後提升點名氣罷了。
“閉嘴！”紫衣扭頭對著雨霓裳怒目而視，表情極其冰冷。
“你！”雨霓裳見狀，正準備嗬斥，但是一想到紫衣也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和自己不一樣，是有武學在身的，而且按照紫衣的性子，要是自己真的把她惹急了，恐怕她是不會在意自己身後的背景的。
“你給我等著。”雨霓裳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心頭的怒吼，冷冷的看了紫衣一眼，便不再言語，隻是這梁子，算是徹底的結下了。
吳青雲見狀，隻能暗自苦笑，說道：“那好，隻是希望少俠盡快說完，我們的演出馬上就要開始了，若是這時間太長了，恐怕雨霓裳姑娘就不能上台表演了。”
方萬鶴點了點頭，上前一步，看著下麵的眾人，說道：“我知道你們都覺得我如同那不知廉恥的小醜一般，有點嘩眾取寵的意思。”
話音落下，下麵的不少人都跟著點了點頭，這個一上來就破口大罵甚至不給吳青雲和雨霓裳絲毫麵子的人看樣子還有些自知之明。
方萬鶴見狀，搖頭笑道：“那我給你們講一個故事……”
“從前，有一個城市，瀕臨滅亡，所有人都在等死，所有人都在等著黑暗到來，然後自己睡過去，一覺不醒，至少這樣還能減輕一些痛苦……但是……到了最後關頭，忽然有人發現，有一個人，站在了最大的惡人麵前，提著利劍向這個惡人宣戰，然後，所有人心裏又誕生了一絲希望。”
“所有人都在為這個人加油，所有人都在為自己的性命祈禱，紛紛在說，要是能活過這一天，我會永遠記住救下這個城市的人，我會付出一切去感激這個人。”
“後來，人和這個惡人同歸於盡，城市裏的所有人都開始高聲歡呼，慶祝新生，但是卻沒有人知道，人快要不行了，而那惡人還有一口氣在。隻是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這個人看著慢慢爬起來的惡人，心頭升起一絲絕望，他知道，自己快要死去了，到時候這個城市，依舊會陷入一片黑暗，外麵那一陣陣的歡呼聲，此刻成了最刺耳的聲音。”
“而就在最後關頭，一群平常看起來根本不起眼的兵丁拚了命的跑了過來，他們是真正的用生命在奔跑，是真正的用盡了最後一絲力氣，才打敗了這個惡人，真正的打敗了這個惡人，但是卻沒有人看到這群兵丁拚命的樣子，他們的腦子裏，記著的都是自己又活了，或許，還能記著那個和惡人抗衡過一段時間但是最後卻敗了的人……”
“隻是七天後，當一群戲子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所有人又好像忘記了疼痛一般，什麽英雄，什麽死裏逃生，全都被他們拋到了腦後，他們隻想著看戲，隻想著好好的放縱，隻想著肆無忌憚的大笑，隻想著看漂亮的人跳漂亮的舞！”
“所有人都忘記了七天前他們說過的話，所有人都忘了他們曾經是多麽絕望！所有人都隻知道有那麽一個人挑戰過惡人！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個人其實失敗了，最後救了他們的是一群平常普普通通還要被冷嘲熱諷的兵丁！所有人都不知道！”
“你們的腦子裏隻有麵前這個戲台！卻不知道有多少人失去了性命才讓你們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沒有任何負擔的說一些狼心狗肺的話！你們腦子裏隻有麵前這個唱戲的人，卻忘了你們曾經經曆過的是多麽可怕的事情！”
“是誰！給了你們嘲諷英雄的勇氣！是誰讓你們這麽快就忘記了痛苦！是你們的良心嗎！是你們的力氣嗎！是你們推搡那群護城軍，謾罵那群護城軍的樣子嗎！”
方萬鶴的聲音越來越高，直到最後，方萬鶴用了全身的力氣，將胸中一直壓著的幾句話呐喊了一出來，雖然方萬鶴沒有完全康複，身子骨還很弱，但是這句話落在眾人耳邊，卻如同驚雷一般！
“老大……”花義看著戲台之上滿臉通紅的方萬鶴，感覺到一陣的心潮澎湃，這一刻，心頭的巨石也被徹底的炸開了……
而反觀周圍的人，卻全都陷入了呆滯之中，甚至包括吳青雲還有雨霓裳，都目瞪口呆的看著方萬鶴，心頭的震動全都表現在了臉上。
“你們說，我這個故事裏的人，是不是垃圾呢？”方萬鶴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眾人，笑道。
暖風刺骨，朝陽瘮人，聽到這句話，幾乎所有人都打了一個冷顫，慢慢的回過神來。
“他……他剛才說的……是我們嗎？”一名年輕的護城軍看著台上的方萬鶴，愣愣的說道，隻是就算他自己都沒有發覺，兩行熱淚已經落到了腳下的泥土之中。
“是……是在說我們……”一旁的護城軍聞言，深吸了一口氣，壓下了眼角的淚水，帶著一絲哭腔說道。
“多少年了，我已經不知道被人罵了多少年，想不到今天竟然有人站出來為我們說話……”年長的護城軍抬頭看了看天上的陽光，原本柔和的陽光此刻在他看來，卻有些刺眼。
雨霓裳慢慢的回過神，不知道為什麽，此刻她的心中有一種刺痛，一種說不上來的刺痛，尤其是當她把目光投向人群後麵的護城軍時，這種刺痛便如同要將她吞噬一般……
“戲子當道，英雄薄涼。這樣的江湖，不要也罷。”方萬鶴苦笑一聲，然後便轉過身，慢慢的走下了戲台，而旁邊的紫衣見狀，連忙回過神，上前扶住方萬鶴，別看方萬鶴剛下喊的厲害，但是現在腳下卻更加的虛浮，看樣子是驚動了內傷。
“小夥子，先別走！”
就在方萬鶴來到戲台的邊緣時，一道老者的聲音卻突然響了起來。
……
“少主，現在怎麽辦，想不到半路殺出來這麽一個人。”
在不遠處的角落當中，兩道人影湊在一起，低聲議論著。
“告訴弟子，行動取消，再找別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