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心院中,春桃裏裏外外的忙活了半天,總算是準備好了一桌還算看得過去的酒席,而酒席之上,端坐四人,正是方萬鶴、花義以及沈皓飛師徒二人。

“我說春桃,減肥可以,但是吃飯還是要吃的。”沈皓飛看著站在外麵的春桃,無奈的說道。

“不吃。”春桃淡淡的說道,聲音如春風一般,乍感溫暖,細品則寒。

沈皓飛無奈的搖了搖頭,拿著筷子砸了旁邊的龍步星腦袋一下。

“哎呦!師傅!幹什麽啊!”龍步星無奈的說道,自從沈皓飛回來,自己每次吃飯的時候都要挨上這麽兩下,偏偏沈皓飛雖然乃是一名讀書人,不通武藝,但是手勁極大,每一次龍步星都要吃疼半天。

沈皓飛聞言,白了龍步星一眼,說道:“廢話,你說幹什麽,客人都沒動筷子,你能動筷子嗎?”

龍步星聽到這裏,幽怨的看了旁邊滿臉笑容的方萬鶴和花義一眼,說道:“師傅……您不知道,要是等他們動筷子,這一桌的飯菜就剩不下什麽了。”

“胡說八道!兩位少俠不要見怪,先吃先吃,吃完我們再聊一聊江湖事。”沈皓飛一邊捋著長胡子,一邊笑道,臉上的笑容算得上是慈祥,但是眉毛輕微挑動之下,一股威嚴的氣質依舊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有種老學者的風範。

方萬鶴聞言,朝著沈皓飛拱了拱手,笑道:“既然如此,我們就不客氣了……”

而下一刻,方萬鶴和花義便在龍步星絕望的目光中拿起了筷子。

沈皓飛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不礙事,兩位少俠本來就不用……不用客氣……”

“少俠,少俠慢點……哎呦!我的雞腿!少俠,少俠……”

“米飯都飛了!少俠啊!老夫……給老夫留一點……”

“……龍兒!還愣著幹什麽!還不快吃!”

“……”

看著麵前的一片杯盤狼藉,龍步星長歎一聲,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此刻他隻想長歎一聲,當和方萬鶴在同一張飯桌上的時候,永遠不要在乎什麽讀書人的禮儀。

沈皓飛見狀,咳嗽了一聲,說道:“少俠好……好飯量,好飯量啊。”

方萬鶴聞言,擦了擦嘴,嘿嘿一笑,說道:“大病初愈,吃的有些過火了,還請老前輩海涵。”

一旁的花義也是有樣學樣,跟著方萬鶴一起朝著沈皓飛拱了拱手。

沈皓飛看到這裏,微微點了點頭,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血性,讀書人有讀書人的風格,沈皓飛在江湖上闖了這麽多年,不會一招一式,但是這血性和風骨兩不誤,算得上是江湖上的一大另類,但是縱然如此,沈皓飛骨子裏的書生氣依舊是擺脫不掉的,所以方才看到這飯桌上的一幕時,沈皓飛的心中有些震驚,但是此刻見方萬鶴二人也算得上是彬彬有禮,沈皓飛也就不去在意那麽多了。

“誰還沒有點與眾不同的特點,我這種臭脾氣這麽多年過去也結識了那麽多好友,這二人飯桌之上的微末舉動,又算得上是什麽。”

在心中寬慰自己幾句之後,沈皓飛笑了笑,說道:“能認識方小兄弟這樣的江湖少傑,也算是我沈皓飛的幸運,我沈皓飛不通武藝,隻能在這裏代表讀書人,向兩位小兄弟道一聲謝,這一次若是沒有你們,百花城恐怕已經不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說完,沈皓飛站起身,朝著方萬鶴二人彎腰施禮,一旁的龍步星也早有預料一般,跟著沈皓飛一起,彎腰拱手,行了一個地地道道的大禮。

方萬鶴和花義見狀,先是一愣,隨後猛地站起身來,不管是龍步星還是沈皓飛,這種禮數方萬鶴都受不起。

“老前輩!快點起來!你這不是折煞我們嗎!”方萬鶴一步來到沈皓飛的身邊,想要扶起沈皓飛,而花義也來到了龍步星的身旁。

“少俠且慢,吾等不會拳腳,不會刀劍,不會那腥風血雨中的獨善其身,也自知這胸中的筆墨再多,也遮掩不住江湖上的血雨,但是吾等讀書人,明白這天地間的道理,知曉這江湖上的道義,吾等讀書人從來不曾脫離這江湖,隻要是有恩於江湖之人,就是有恩於吾等讀書人!老夫這一拜,乃是讀書人的一拜,乃是謝恩的一拜,無關年紀,無關長幼!這一拜!你受得起!”沈皓飛大喝一聲,整個人如同垂柳一般,朝著方萬鶴便是一拜,而一旁的方萬鶴有心扶起沈皓飛,卻發現自己竟然拗不過這老前輩。

一旁的龍步星也是一言不發,但是舉止儀態上,卻和沈皓飛一般無二。

站在門口的春桃看到這一幕,麵具下的嘴角微微翹起,這一對師徒,這麽多年了,依舊是這個性子,誰都不曾改變分毫,誰都不曾真的讓步。

方萬鶴見狀,長歎一聲,說道:“既然老前輩這麽說,那這一禮我受著。”

一旁的花義聞言,也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站在龍步星的身前,隻是看著彎腰行禮的龍步星,花義一時間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辦才好了,活到這麽大,這還是第一碰到這種狀況,以前看那行禮之人,會覺得受這一禮的人心中會很得意,但是此刻才知道,這是多麽的不容易。

沈皓飛聞言,這才慢慢的直起身,滿意的點了點頭,要是方萬鶴一直不受這一禮,那他能一直堅持下去,直到方萬鶴答應為止。

看到沈皓飛直起身,方萬鶴歎了口氣,下一刻竟然也朝著沈皓飛和龍步星二人,彎腰行禮!其禮數,其動作,都和方才沈皓飛所做的,沒有任何差別。

一旁的花義見狀,雖然一時間沒明白方萬鶴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也跟著彎下了腰,看著方萬鶴的樣子有一學一。

“方少俠!你這是!”沈皓飛見狀,連忙上前,不知道方萬鶴為什麽會這麽做。

方萬鶴聞言,沉聲說道:“老前輩請聽我說,方才您說這天下的讀書人終究是離不開江湖,有恩於江湖的,便有恩於讀書人。但是我要說的是,這江湖欠讀書人的實在是太多太多,我們胸中毫無點墨,隻知道在腥風血雨裏走一遭,闖一闖,闖出個名堂來就是名揚天下,也能過一把大俠的癮,闖不出名堂來,無非就是血灑黃土,來去無名。但是我們就算沒有讀過多少書,也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我們都站在方寸的土地之上,都身處這江湖之中,所有有恩於江湖的,也同樣有恩於我們!但凡是骨子裏有些熱血的,都會明白這個道理。這讀書人!在我看來同樣有恩於江湖!若是沒有讀書人!這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又哪來的是非評判!又有誰來教導那幼童善惡之分,好壞之別,在我看來,這江湖的脊梁,便是這讀書人撐起來的!所以,您同樣有恩於我們!這一拜,您受得起!”

聽到這裏,沈皓飛和龍步星都愣在了原地,而花義也明白了自己老大的用意,這一拜也更加的用心。

門口處的春桃聞言,詫異的看了方萬鶴一眼,隨即苦笑一聲,這可有些“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的意思,這四人各有各的堅持,也各有各的秉性,湊在一起,倒是熱鬧。

“哎……罷了罷了,你這小子……起來吧,這一禮我受了。”沈皓飛長歎一聲,慢慢的說道,隻是抬起頭的一瞬間,雙眸之中的一絲晶瑩卻在渾濁的目光當中一閃而逝……

方萬鶴聞言,也慢慢的直起身來,笑道:“這都是晚輩的肺腑之言。”

龍步星也跟著笑道:“不錯,師傅,您是不知道,這方萬鶴剛才百花城的時候,就站在朝心院的外麵替天下讀書人說出了一番話,那些話我至今都還記得……對了!方萬鶴,險些忘了和你說,你如今在江湖上也是有名號的人物了。”

方萬鶴聞言一愣,納悶的看著龍步星,說道:“名號?什麽名號?”

旁邊的花義也有些發懵,名號這種東西並不是說自己隨便起一個都可以在江湖上傳的開的,行走江湖之人最在乎的往往是名利二字,而這名字還要在前,可見江湖中人對名聲的在意,而對一個人名聲的最大認可,便是這名號了,但凡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有一個叫得響的名號,這名號不是自己起的,而是江湖中人口口相傳,一點點傳播開來的。

“這件事情,師傅您應該也知曉。”龍步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了一旁的沈皓飛。

沈皓飛聞言,大笑兩聲,說道:“不錯,方少俠,你那句誰說書生百無一用!可是讓書生閣的那群老家夥們讚歎了好久啊。”

聽到這裏,方萬鶴更覺納悶,誰說書生百無一用自己知道,但是這書生閣,又是什麽來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