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城往東十裏處,有一處分叉口,喚名十裏口,在十裏口的旁邊,有一座低矮的小山,小山的背後,藏著一個比落梅堂所在的村落更為隱蔽的山村。
小村荒蕪,沒有幾所住處,也看不到什麽人眼,處處透著一股蕭瑟之氣,看樣子像是許久沒有住過了一般,也不知在這紛亂的江湖上,這一村子的人最後去往了何處,或者,埋在了哪裏。
而此刻,小村口,一行人卻浩浩****的趕了過來,為首之人穿著狂野,拖著一把長刀,發出一陣陣刺耳的拖刀聲,驚起無數的鳥獸。
這拖刀之人的背後跟著一群人,俱都是麵色凝重,神情之中透著諸多複雜思緒,尤其是一名衣衫襤褸的年輕人,更是麵色慘白,雙眸之中一片冰寒。
“到了,要我幫忙之人應該就在這小村之中了。”拖刀客冷冷的說道。
青衫等人聞言,俱都是麵色微變,他們隻是下意識的跟隨拖刀客前行,不知不覺間來到了這種地方,拖刀客卻說出這種話。
“有人要前輩幫忙?前輩……不知道是誰。”方萬鶴也是回過神來,連忙問道,語氣之中透著一股虛弱,原本他以為拖刀客是看不慣百花城的遭遇,這才趕來幫忙,但是現在看來,卻不是這麽回事兒。
話音落下,拖刀客沉默不言,隻是看向了麵前的小村,微微散出了一絲氣勢。
兩三個呼吸過後,三道人影猛地從一間木屋之中走了出來,腳步匆忙,朝著拖刀客這邊衝了過來。
方萬鶴見狀,麵色一變,驚呼一聲:“王神醫?冬兒,春兒?!”
旁邊的花義也兵蒼鷹也是麵露喜色,打量著來人,正是分別許久的王神醫以及他的兩名女弟子,冬兒和春兒。
王神醫看到方萬鶴等人,腳步一頓,下一刻雙眸之中便流露出一陣激動,盯著方萬鶴一行人看了半天,最後閉上雙眼,長歎一聲,說道:“終究是來晚了一步,但是還好……還不算太晚……”
旁邊的冬兒春兒也是相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抹震驚和慶幸,震驚的是方萬鶴他們竟然落得如此狼狽的下場,慶幸的是總算是將他們帶回來了,隻要方萬鶴在,百花城的未來就在。
“王神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方萬鶴連忙問道。
旁邊的青衫等人也是好奇的看了過來,這江湖之上,竟然還有人能夠請動拖刀客,而且看樣子二人的交情還不淺。
王神醫聞言,苦笑一聲,說道:“先進來吧,各位經曆了一場腥風血雨,先休息休息……而且,死者為大,逝去的人,也要將其埋葬才是……”
聽到這裏,眾人俱都沉默了下來,方萬鶴等人低頭不語,顯然是又想到了傷心處,拖刀客則是滿臉平靜的抬起頭看,看著空中的一片陰雲,一場暴雨仿佛隨時都有可能到來。
……
“就埋在這裏吧,此處安靜,幾乎不會有人過來打擾他們……”東明圍著小村轉了一圈,最後在附近小山的山頂位置選了一塊空地,用來埋葬上官玉等人。
“而且,此處可以隱約看到遠方的百花城……”方萬鶴慢慢抬起頭,看著遠處很是模糊的百花城,仿佛還能看到一股衝天的血腥,耳邊依稀還能聽到一陣陣怒吼聲和一陣陣慘叫聲。
“此刻驚雲宗怕是已經在城中歡呼了吧……”青衫冷冷的說道,表情很是陰森,雙拳緊握,眉目之間快要滴出血來。
方萬鶴聞言,深吸了一口氣,將目光從遠方模糊的百花城中收了回來,冷冷的說道:“有我立下的誓言,他們即便是歡呼,心中也不痛快……先將城主大人他們埋葬了吧。”
聽到這裏,花義心中長歎一聲,將莫大的悲涼和傷心收了起來,轉過身來,和方萬鶴等人一起開始埋葬上官玉等人。
一個時辰過後,方萬鶴等人站在山頂,看著麵前的四座墳墓,麵色發白,雙目之中一片霧氣。
這四座墳墓麵向著百花城,墳墓之中散發出來的悲涼彌漫到了整片山林當中。
“百花城城主,上官玉之墓。”
“百花城謀士,紫衣先生之墓。”
“百花城護城軍隊長東南離之墓。”
“百花城護法,劉寸心之墓。”
墓碑是拖刀客出手找來的青石,而青石之上的字乃是方萬鶴用破霄劍一下一下刻出來的,每一劍落下,方萬鶴心中的悲涼就會濃鬱一分。
“砰。”
下一刻,方萬鶴猛地跪倒在地,花義等人見狀,也是如此,即便是浩然八子和梁生等人也不例外,隻有拖刀客站在旁邊的一棵古樹之下,麵色淡然的看著空中越發壓抑的陰雲,仿佛周圍的一切都和他無關一般。
“砰!砰!砰!”
隨後,方萬鶴猛地對著四座墳墓磕了三個響頭,等到再次抬起頭來的時候,方萬鶴的額頭之上已經滿是血痕,而即便如此,方萬鶴雙目之中的血紅之色卻比這血痕要濃鬱的多,兩行熱淚湧動,方萬鶴的嘴巴動了動,卻遲遲說不出話來。
一陣冷風吹過,眾人跪倒在地,看著麵前的四座孤墳,久久不語,雙目之中的情緒複雜難言,心頭淒淒慘慘。
“城主大人……紫衣先生……東南離前輩……劉寸心前輩,你們放心,我一定會為你們報仇,滅掉驚雲宗,重建百花城……等到那一天,我會提著雲中皇的人頭來見你們!”方萬鶴一咬牙,語氣冰冷的說道。
“砰!砰!砰!”
說完,方萬鶴又是三個響頭落地,隨後便帶著一身的血腥氣站起身來,深吸了一口氣,朝著下山的路走了過去,他有心再回頭看一眼墳墓,卻又心生膽怯,至於在畏懼什麽,方萬鶴自己也說不清楚。
“這要是一場夢該多好……”
心頭煩躁,方萬鶴的腳步也快了幾分,眨眼之間便消失在了眾人的視線當中,隻留下零星的淚水灑落在地,和慢慢落下來的雨水融為一體。
“下雨了……”春兒呢喃一聲,抬頭看著絲絲雨線,心頭冷清,雖然她沒有見證這一場驚天動地的爭鬥,也沒有親眼看到滿地的屍首那滔天的血腥,但是此刻這空氣之中彌漫著的一股悲涼之意,卻讓她渾身顫抖,心生悲涼。
王神醫聞言,歎了口氣,左右看了看,說道:“諸位,走吧,這雨一會就越下越大了……各位都受了不輕的傷,此刻還是不要輕易受寒為好,回去之後我挨個為各位診治。”
話音落下,青衫劉寶以及雷霆呆在原地沒有動彈。
“你們先下山去吧,我們三個在這裏繼續待一會。”劉寶揮了揮手,說道。
花義聞言,還想要說什麽,卻被旁邊的兵蒼鷹給攔了下來。
花義見狀,看向了兵蒼鷹,隻見兵蒼鷹搖了搖頭,花義心頭一歎,點了點頭,跟著浩然八子等人朝著下山的路趕了過去。
十多個呼吸過後,除了依舊在樹下出神的拖刀客之外,便隻剩下百花城的三大護法跪在上官玉等人的墓前。
“我想過這一場爭鬥會敗,卻沒想到,最後會是這種結局……我甚至想到了我自己的死,想不到,我卻活了。”劉寶沉聲說道,任由雨水拍打在臉上,蓋過了雙目之中的水氣,隱住了臉上的兩行熱淚。
“敗了嗎……我們活下來自然有我們活下來的用意。”雷霆說道,渾身的鮮血睡著雨水滑落在地,剛剛升騰而起的一絲血腥還沒來得及發散便被雨水澆滅。
青衫聞言,抬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淚水混著雨水肆意流淌著。
“城主大人……您放心,我們三個還活著,方萬鶴也還活著,在這江湖真正亂起來之前,百花城便會重建起來……百花城,不會亡……”青衫呢喃道。
話音落下,青衫三人再次對著麵前的四座墳墓磕了三下,力道雖然不重,但是任誰都能看出來,這其中的鄭重。
“兩位,方萬鶴那小子定下了五年的誓言,倒是有點下一代百花城城主的氣魄。”
“那我們要做的……就是如何幫他完成這個誓言了,等到誓言完成的那一天,也是百花城……重新屹立於江湖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