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飛揚其人
曉寒輕,馬蹄急,金戈鐵馬擁雪來。
寒冬將至,曉寒尤重,枯林掛霜,草根瑟瑟,好是一副冬日寒山的景致。隻那山陵之中,黃土鋪就道路上,一片鐵甲旌旗簇簇然地逶迤而來,破去了寒山瑟瑟的蕭條之音,更添上了幾分肅殺之氣。
然而,這一路上雖不斷有金鐵交擊的叮當之聲,卻無半點行軍之外的聲響,馬背之上的將士多是目光冷厲,麵色肅然。
但聽得那馬蹄聲聲,塵土飛揚,這一群人馬便是如疾風般颯颯而過。
旭日此時卻又恰恰升起,如血如泣的光芒映照在這一群人馬上,但卻未添加半分暖意,反而生出一股子說不出地慘厲之氣。
百戰雄師,便是士卒,也是經過數輪慘厲血戰,與尋常的小卒卻是決然不同的。那一身的肅殺之氣,竟是沉沉地壓製住周遭林叢之中的各色飛禽走獸的行動聲息。
重兵壓城一般的沉沉兵甲之中,一個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身披金甲,雄踞五花馬,渾身散發出一片淡淡殺意與血腥之氣。
細細看去,隻覺得他身形頎長,麵色和煦,尤帶三縷青須,雙眼眨動間精光閃動,卻直視著遠方山陵之上的那一座城池,未曾作聲。
這人所目視的地方,乃是戮海城。這戮海城,本是海寧郡的博淄城下一個小小縣城。但四國攻夏之中,周國大將揮師掠去江陵郡的廣袤之地,一時間,自夏都疾馳而來的援軍便隻能駐紮在這小縣城之中。並以此山陵小城,將周國大軍抵禦其外。
於此,那四國攻夏隻能就此罷手。而在此一戰中,夏國賀飛揚的大名更是響徹五國。
隻可憐這小小縣城,在這一戰中,落得個城池破敗,人疲馬累,漫山滿城之中更是屍體橫陳,多是斷手斷腳的士卒。夕陽之下,讓偷得殘生的人頓時興起殘陽如血,流血成海之感。而這些屍體洋溢出的腥臭之氣,卻是足足纏繞了半年之久。便是到今時今日,那漫山的殺戮血腥之氣,卻依舊能聞到;那似乎時時能響起的啾啾鬼哭之聲,也是纏繞心神。
若是當初夏王未曾下旨,讓這小小的縣城改名為戮海,並以此為抵抗周國軍隊的前線城池,這早已為大戰所驚嚇去大半民眾的縣城,哪還聽得這般略帶人氣的聲響?
話說到此,那中年男子賀飛揚便是已領軍到了城池之前。
城池之上,自早有一員大將守衛。這時他見著前麵那逶迤而來的軍隊,動如脫兔,靜如處子,令行靜止,心裏不由生出一陣感歎:不愧是威遠大將軍賀飛揚的親衛軍,果然是悍勇肅殺之極。
心裏這般想著,那將領便也是不敢含糊,依照著規矩,極細致穩妥地交接之後,方才大帳之中單膝下跪,目色沉靜地說道:“卑職宣牧,拜見威遠大將軍。”
賀飛揚從軍二十餘年,自是經曆極多。隻是他來之前,便是聽聞這戮海城的殿元將軍牧宣,精幹沉重,曾多次擊退周國來兵,本就有些許好感。
而交接之時,那疏忽卑微的人賀飛揚見得多了,像牧宣這般不卑不亢,細致穩重地卻是極少。
這般下來,那賀飛揚,對這守衛戮海城多時的青年將領自是心生喜歡,此時見他如此說來,便是含笑扶起他,道:“宣將軍的才幹,本人早在那夏都便是聽聞,此時一見,果然是我夏國的大好男兒!若不是軍中事務關係甚大,我倒是想與將軍暢談一番。”
說著,賀飛揚便又是鼓勵一番,方才坐回到那帳中所設的大座之上,細細地詢問這戮海城中相關事宜。
那牧宣本就是治軍甚嚴之人,這等事務,自然悉數記於心中,時常關照。因此,與賀飛揚對答時,倒也稱的上有問必答,周密細致的。
見是如此,那賀飛揚更是欣喜,好生嘉獎牧宣一番之後,便是交代道:“王上遣我來此之前,曾道兵製改革,周遭縣城的軍隊將於此山城打散重整。因此你且拿那兵符,於這三日之間,召集周遭兵將,可是了得?”
牧宣稍稍思慮一番,眼眸中閃過一道莫名的光芒,低頭斂眉,沉靜道:“屬下接令,自當奉行。”
說罷,牧宣便是叩拜而退,半刻不停,隻將那兵符取來,就立即招喚兵將,跨馬擁兵而去。
那賀飛揚見這牧宣分明知曉了些事端,卻也行事有度,周全縝密,心中更是滿意,回首便是對自己的子侄霍恬、霍雍吩咐道:“這牧宣行事周密,不亢不卑,卻有大將之風。三日之後,我自是百般忙碌,你們若是得了閑,不妨與他交結一番,必大有收獲。”
聽得如此,那霍雍隻神色漠然,淡淡道:“諾。”
另一個霍恬,卻不是如此,隻見他眉梢一挑,神色慵懶,半眯著眼,笑道:“舅父為何如此說來?想這大戰將起,便是那牧宣與我們無甚大事,卻也多有事務,絕無閑暇之時的。”
賀飛揚見這霍恬如此說來,神色依舊和煦,隻那眼眸中閃過一絲冷光,沉聲道:“你又從何得知?”
賀飛揚神色雖是依舊,但霍恬霍雍自小父母雙亡,由賀飛揚撫養,怎會估摸不出他的心思變化。
那霍恬見舅父的心神已然轉到那公事之上,倒也不敢隱瞞,隻笑道:“舅父不必多想,這也是我與大哥素日裏長隨您身邊,方是猜測出來的。他人便是有如此之想,恐怕也無法說服自己。畢竟,這夏國自四國攻夏之後,那貧弱之態,卻是時時顯露於外。王上如此作為,於外怕是得了個有勇無謀的莽夫名號吧。”
賀飛揚見是如是,倒也不再思慮,隻淡淡地斥責道:“這是你想的?怕多是霍雍想的吧。你們兄弟,一個精深謀略,敏銳精幹,隻是禦下過苛,少於人情;另一個待人處世倒是和而不懈,嚴而不苛,隻是軍略上經曆尚少,多是紙上談兵,沉重不足。而那牧宣,沙場多年,雖隻略略年輕些,卻能補你等不足,你們多去討教一番,也是你們的益處。”
聽得舅父賀飛揚如此說來,那霍恬霍雍便是稍稍的放於心上,思慮一番,便是答應了下來。
賀飛揚見兩人已然是聽入耳中,記於心上,倒也十分的欣喜。這兩子侄,乃是姐姐一家唯一的血脈,自小便是養育在自己身旁。自己雖多有教誨,但軍政大事,豈是等閑的,自己少於閑暇,不免對這兄弟少於管教。
因此,這兩人雖不是那紈絝惡少,善以權勢壓人,但性情上卻是多有不同常人之處。好在近來這些年,稚子已然長成,自己也能將兩人隨身攜帶至軍營,卻是讓這兩人稍稍好些了。
賀飛揚這般想著,手中卻是取來一冊兵將冊子,細細地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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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飛揚已然駐軍戮海城,並召集四方兵將。
裴煦展開今日的信箋,低眼便是看到這一條,那眉梢不由微微一動,眼眸中閃過一絲冷光。
這時候倒是恰好。
裴煦心裏默默地想著,神色微微一動,伸出右手,往那邊上的書架取出幾本書冊,放於大案上。那手便是伸入書架裏,貼著牆壁稍稍用力,那牆壁不知怎的突然出現一個空洞,裏麵放著一個黑漆描金方形盒。
取出這盒子放於案上,裴煦開盒取出一疊紙,細細地閱覽,再用手扣扣案板,方是又取來筆墨紙箋,下筆書寫。
一番筆走龍蛇之後,裴煦又細細地默讀數次,覺得並無差錯,便是將這書箋收攏封存,放於一邊。自己卻是先行將那疊子的紙張收攏至盒子裏,再將盒子放回與牆壁之中,讓一切複如初時。
隻在今晚,便是讓裴煦將這信箋遞與那賀飛揚,這事也便了結了。
裴煦默默地思慮著,將那窗牖推開,卻不妨那原本絢爛的日光,已是被沉沉地暗雲遮掩住。
風急雲重,好是一副暴雨前夕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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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中午明明已經補上去了的,現在才發現沒顯示出來,擺弄了很久,隻能再重新上傳了,望親見諒……
TT,下午爬去寫網遊文的番外,不知道今天還能不能再將這小說寫上一章。不過要是寫得了,晚上也要推遲一些上傳,要是八點還是不能上傳,那就先放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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