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難知如陰
星河暗淡,一彎月牙低低地勾在天際,襯著那厚重廣袤的雲層,越發得顯現出暗淡晦沉的色調。隨著一聲暗啞的烏鴉叫聲,一隻不知那裏的暗色鴉雀掠過城牆,直直地投到夜色裏去了。
此時略盡子夜,萬籟俱寂,這聲音便分外的清晰,讓守衛在莫牙關城牆上的衛兵肖言不由從迷夢中醒了過來。
揉揉那有些迷糊的眼眸,肖言想到方才那嘶啞寒磣的鴉叫聲,便猛然俯首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暗自叫了一聲晦氣,又想起件大事來,急急抬眼向右手不遠處的守衛武亞望去。
一色素白的紙燈籠,在風中搖曳著,散出低沉昏黃的光芒。
燈光暗沉,這武亞雖近,離著不過三米左右,但肖言仍隻是看個囫圇罷了。此時隻見著武亞身軀蜷曲的模樣,倒像是睡著了一般。
“這小子怎麽睡了?”肖言疑惑般的自語了一聲,再細細地瞧了半晌,那武亞卻還是紋絲不動的蜷曲在角落裏。
暗罵了幾句,肖言忙抬頭看看天色,見那查崗的時間還未到,心裏便暗叫一聲僥幸。
這時候可正是那周鄱周扒皮來監察的。不論是誰,要被他抓住疏忽大意的簍子,罰錢不算,還都要挨上二十多的軍棍,非把你打得皮開肉綻不可!
因此,分派到這守城任務的兩個月來,他與武亞早就商量好了,決定這幾日輪著睡前後半夜的。
今天的前半夜便是武亞守著的。
哪知道今晚,武亞這破落戶,竟然睡著了。憤憤地又埋汰了武亞幾句,肖言雖是心中憤怒,但卻不忍武亞被那周扒皮抓住。看著時間已經沒多少,周圍也沒什麽人走動的樣子,肖言趁著空子,忙著跑到武亞那裏,推了他一下,道:“你這是怎麽了,這會還……”
這話還未說完,那武亞便已像是一灘軟泥一般,在一推之後便順著城牆滑了下來,就這麽攤手攤腳的躺在地上。
那肖言一時間卻不曾想別的,還以為這武亞身子出了問題,忙忙用把氣力,扶起武亞,急急問道:“我說你這是怎生了?怎麽病了也不說上一句,這下可是好了,待會那……”
肖言絮絮叨叨的說著,卻不防一種粘稠的**流到自己的手上。一種莫名的感覺襲上心裏,讓他不由打了一個寒蟬,顫抖著抽出手,放在邊上的燈籠光下戰戰兢兢地低頭看去。
暗淡的燈火下,一種濃得發黑的色彩占據了大半的手掌,而那刺鼻的血腥氣息,更是說明了一個問題。
被眼前情況鎮住了的肖言,腦中一片空白,良久,一個令人驚駭的念頭才從他的腦子裏冒了出來:敵軍,一定是敵軍!武亞也,也是……
想到這裏,肖言不由推開那扶住的屍體,連退了幾步,才轉過身,正想大聲地疾呼,一隻突如其來的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嘴。
還未等肖言反映過來,一種劇烈的痛楚從他的脖頸出炸開,讓他眼前一黑,頓時便沉入最深的死亡深淵中去了。
“真是晦氣!”莫英低聲的說了一句,見是沒人注意,他隨手扯下屍體上的衣服,才將那兩具屍體拖到那燈火看不見的牆角落裏。
利落的披上那衛士的外衣,莫英從牆壁邊上探出身,拍了拍那潛伏的人,自己比劃了幾下,便站在那武亞的位子了。
沒過多久,一道似乎是吆喝般的聲音隨著皮鞭子的刷刷聲突然響起,倒是讓莫英一時間愣住了。
沒多久,一個大搖大擺的木桶型狀的東西滾了過來,身後似乎還跟著三兩略顯癡肥的人。
沒等莫英看清楚那是什麽東西,一道皮鞭子已然沒頭沒腦的打在了地麵上,那木桶哧呼哧呼的滾了過來,抬起一張驚悚的橫臉,惡狠狠地問道:“下作的東西,你邊上的人怎麽不見了?啊?”
那莫英吃了這麽一驚,連戲都不需要演了,一臉驚恐的避開那木桶的驚人容貌,磕磕巴巴地回到道:“是,是他說,那邊,那邊的人傳了急件,要他去軍營的。”
木桶冷哼了一聲,皮鞭子便落了下來,道:“你當我是什麽人?小破落戶,小爺我把跟毛,你也得抬八輩子!傳信,傳信是這樣傳的?一夥的下流坯子,你滾到那軍營子去,要是在一刻鍾內抓不出這人,你就別想明天豎著進門!怎麽,還不滾去!”
莫英心裏一陣哭笑不得,見那豬頭的臉也覺得可愛了幾分。但他此時卻不能多說一句,隻按捺住心思,裝出一副驚恐的模樣,飛一般連滾帶爬,往那城下跑去了。
看著莫英賣力的表演,身後的那豬頭連著邊上的三人不由大聲嘲笑,隨後便是一陣滾滾的馬屁聲,打得那豬頭好生爽快。
莫英臉上雖還是一副驚慌恐懼的模樣,但是嘴角邊上已然勾起一絲冷酷的弧度:當那營地化為一片火海,那景象該是不錯的吹噓段子吧。
月色漸漸暗沉,似乎也不忍看到這風高月黑下的那片火海,隻留下幾顆暗淡的星辰,映著莫英的臉,衍生出一股別樣的冷色。
一陣風聲突然拂過。
之後便是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突然出現在空**的房間之中。
裴煦抬眼看著那北邊的暗沉天空,淡淡一笑,放下了手中的書籍,凝視著男子,輕聲問道:“事情怎麽樣了?”
男子不知怎麽的動了幾下,便外麵罩著的黑衣黑罩褪了下去,露出肖璿那張風神俊朗的容貌,略略慵懶地笑道:“他們收集了寒浸水。”
裴煦眼神微微波動,流轉出一分別樣的淡漠神色,輕聲地說道:“寒浸水麽?這上中下三策,他竟然是選了這麽一策,看來飛揚盛倒也是敢作敢為,懂得輕重取舍之道的將領。”
說道這裏,那裴煦微微眯起眼,嘴角露出了一分笑意,淡淡地說道:“這麽說來,這三四天來,他便是能直擊延陵城了。”
正是這般說著,簾幕外突然響起一道柔和圓潤的嗓子,道:“公子,已是戌時,就該是進餐的時辰了。”
裴煦見是如此,便向那肖璿微微一點頭,道:“泓雁姐姐先且等待一會,我稍後便來。”
說完,他又是問了肖璿數個問題,見這並無疑礙,時辰又尚是早著,便是笑道:“你可是覺得此事,並無甚插手的必要?”
肖璿眸中神思閃動,知這是裴煦著意折服自己,卻也不甚在意,隻露出略帶幾分慵懶地笑道:“這是自然,周夏兩國的爭鬥,於我們目前並無幹涉。”
說是目前,自然是點出此刻的裴煦的勢力,並無插手的能力。
悠然一笑,裴煦微微扣動案板,眯著眼道:“這周夏兩國的爭鬥本是無關緊要的,隻是若這爭鬥在江陵郡,與我等卻是大有關礙。
這江陵郡,乃是四國交結通絡之地,商賈交易,與日俱增,堪稱是繁盛之極,卻偏生著關礙險惡,城池雄厚。若這戰火來得快,也便罷了。隻怕這周國據城堅守,一番堅壁清野,苦等待援,而後又是你爭我奪的,不願罷手。到了最後,不論是誰得了好處,卻是都要一年半載的,平白讓天一閣等事務受到各項限製。這便是我插手的第一點緣由。
此外,這夏國本就有一統天下的基業,錦上添花怎如雪中送炭,趁此之時,交結那賀飛揚,日後若是有甚秘諜插入軍中,也是方便的事……”
裴煦一番淡淡的訴說,那肖璿便是若有所思,略一遲疑,正是要詢問,那簾帳外卻是又有催促之聲。裴煦隻得向著肖璿使個手勢,讓他先行離去。自己卻是應和了一聲,掀開簾帳之後,自帶了人,往那主宅走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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嗬嗬嗬,終於寫完了這一章,現在戰爭的相關告一段落,下麵不久後,就有一個重大人物重新出場了,那時候就是本章的**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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