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廬山麵目

盞騰騰地氤氳出一絲絲極是清淡悠長的茶香味兒,淡茶湯,期間那碧綠略微閃動著淡白光暈的細秀茶葉懸空而立,倏而徐徐而落,在那極是薄白的白瓷茶盞之中越發得鮮明柔緩。

低低地啜飲一口清茶,裴煦溫然一笑,才是與那站在下麵的嬤嬤淡淡道:“餘嬤嬤,今日喚你來卻是無別個事,隻是今日陛下臨走前曾是說前次所用的藥材似乎將盡了,吩咐我看看,若是不足了,便是喚你去禦醫那邊將那藥材補上去。”

那餘嬤嬤聽著是這等小事,自是湊趣,忙忙地笑著道:“原是如此,也難怪,前次陛下所選的藥材非是尋常用著的,取得又是極少,隻說是日後若是用得到,再行吩咐就是了。”

聽著這話,裴煦淡淡一笑,隻溫聲道:“正是這話,那藥材你可是還記得住?若是混忘了,便也是罷了,我自去稟報陛下。”

嬤嬤原還是有些惴惴地想著是否有甚問題,聽得裴煦以進為退的話,再思慮起平素這裴煦在陛下麵前的尊貴,當下忙道:“這怎生會記不住的,陛下素日吩咐的,老奴俱是將其記下,免得混忘了,這時取來一看自是妥當的。”

“如此便好。”裴煦溫然一笑,卻是又道:“隻是這事既然已是陛下吩咐與我的,稍後你取來那藥材,便是交予我看看,也算是了結了。”

“這是自然的。”那餘嬤嬤笑著擠出一臉的皺紋,卻是極力拍了幾下馬屁,才是在裴煦若無其事地點撥下忙著那藥材地事了。

看著那餘嬤嬤急急去了。裴煦沉思半晌。才是略微歎息一聲,起身慢慢走到那半舊地杏紅淡繡雲龍紋的紗窗前,將其推開看了半日。待得外頭一陣聲響,稟報那餘嬤嬤回來來了,裴煦方是回轉過來,隻低首啜飲一口清茶,取來一冊書卷無心的翻動一番,便是淡淡吩咐使她進來。

掀起那簾帳。餘嬤嬤一張老練笑成了**般,手上提著一個黑漆地如意雲紋嵌螺小匣子,急急走了進來。

行了禮,這餘嬤嬤臉上帶笑,隻將那小匣子送了上去,看著裴煦將其打開細細地察看,便是殷勤道:“裴先生,這藥材原是應放在大匣子裏。分層隔類的送至藥房的,隻是今日取的藥材少了些,便是將這些都是放在這個小匣子裏了。這藥材總是十二樣,最上麵的一層。放著的是那黃、、三七、裸芸、紫蘭……”

裴煦微微笑著,將那匣子開啟。看了半日,眼神之中卻是隱隱露出一絲苦澀與躊躇,隻撚起一片裸芸,輕輕地摩挲一些時候,才是將它放下,翻到下麵地一層,細細地看了,恍惚著撚起幾片觸摸摩挲,倒是露出幾分迷茫的神色。

“裴大人,這可是有什麽不對的麽些不對,當下便是試探著問道。

聽著這餘嬤嬤的話,裴煦立時從自己的思慮之中回過神來,隻將手中的一片藥材放下,好生收攏起匣子,將其放在身側的案幾之上,淡淡地勾起一絲弧度,道:“沒什麽,隻是恍惚間想起一事來,便是出了些神,這事你做得極好,隻是這小匣子裏的藥材稍後我須是用著一些,便是先放在我這裏罷。”

那餘嬤嬤聽著如此,卻也是不在意,隻滿臉笑著應下來,又是順著話兒搭上幾句話,才是被裴煦打發了出去。

眼見著這餘嬤嬤走了,裴煦獨自坐著出了半日地神,許久,才是略微吃了一口溫茶,站起身來慢慢地踱步。

今日所見,自己雖是略微想到了一些,隻是事到臨頭,卻是不得不踟躕了。

事情到了如今,已然是很清晰明了的。這一匣子的藥材,隻三兩樣是極普通的,其餘地卻是尋常用不得多少的。是以,今日他隻是略微一看,再想得那日地情況,便是想到了這些藥材所用的地方了。

與那青絲燃極是相似,但隻是能短時間麻醉神經的藥粉,便是其中五樣細細地研製而成的。這一項確定了,另外七樣落減去一些,便是另一種專職潤滑的丹藥所須的。

以裴煦在醫藥上的能耐,他早是昨日所經曆的事有些疑惑了:他雖是泡了那藥浴,但若是僅僅是如此,從體質而言,未免有些出入。如果是加了那丹藥,自然是另外的一回事了。

想著這事,裴煦的臉也是微微蒸出一絲紅暈來。隻是……

隻是,這曦兒倒是真真是長成了,便是連著這些也是不願計算一番了。這些年來,自己對鳳曦的手段非是不能了解,不論是那天一閣的歸屬,還是幾次三番趁機讓自己多留在他身邊等計算,他當時雖未曾反對,但是多年來的經曆,他怎生看不出一些來。

不過是自己願意如此,又不是很在乎那等事,便是曉得鳳曦的意思,卻也是默許了。如若不是出了昨日那件事,自己怕也是等閑度之罷了。

畢竟,自保有餘,餘者何不多想。

但是,昨日那件事卻是發生了,除卻讓裴煦徹徹底底地曉得鳳曦的心思外,也是略微有些著急了。

這才是有了方才那等事來。

不過事實卻是告訴自己,自己當時的感覺並非是所想的那般,有著**促使的,而是實實在在的出自本身的意願。

這也是曦兒的計算罷。他既不願自己將這些推脫於其餘的身上,又是不想自己發覺自己的意思之後立時離去,方是設下這等手段,讓自己冷靜下來,從而接受這件事情。

隻是,有些事,便是曉得了,自己也不能不說是未曾有拿一分心思,但是真真決定投入,卻是另外一件事了。

鳳曦的身份,決定他不得不集權於一身,斬除任何能危險到自己權勢與安危的勢力或個人存在。此時,他或是會因著情感上的因素而踟躕,而委屈自己,但是這又是能如此一輩子麽?

他不信……

因此,這件事不能透露出一絲一毫,便當做自己從未曾驗證過罷了……

裴煦低首想著,慢慢地定了決心,隻是抬眼間,心中不免生出一絲暗淡的恍惚之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