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個身影在腦海裏出現,一個聲音也隨著響起:“樂允!”

樂允猛地再次醒來,周圍還是先前的漆黑,還是那樣的冷意,可她就在要徹底昏過去的剛才,看到了景銘翀,聽到了他在呼喚他。

這一次,從她眼裏滑落的淚水,如同狂風驟雨般凶猛。

她是真的愛過他吧,不然,也不會到臨死的這一刹那,出現的幻覺裏,隻有他。

渾身使不出一點力氣,她艱難的伸出手,從懷裏掏出馬上要沒電的手機。

手指顫抖的,一點點的,在短信那一欄打下幾個字:“景銘翀,我愛你。”

再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卻是她死前最想說的一句話。

先無論他曾經主動接近她,是出於什麽目的。這一刻,在她腦海裏閃過的,都是他對她的好的畫麵。

第一次見麵,他寧可自己隱忍著痛苦,也沒有真正占有她……

第二次見麵,在電梯裏,她的幽閉恐懼症發了,他抱著她,幫她度過難關……

她在56樓實習,受到鄒立鳴的打壓,他教她怎麽弄表格……

他把她從地下室裏解救出來,他把她從警察局帶出來,他安慰過她抱過她吻過她……

那一幕幕,都是真真切切的發生過。

他是第一個對她這麽好的人,他是第一個讓她體會到心跳加速的人,他是第一個讓她覺得世界如此美好的人……

其實,她比她想象的還要愛他。

所以才在知道他的好隻是出於無聊的遊戲時,隻是出於她不堪的深市時,才那麽堅定又果決的要斷開一切,斷開對他所有的愛慕,不允許自己回頭看一眼他曾經對她的好。

拇指在顫抖,落在發送鍵上,幾乎要落下。

她扭過頭,看了看身邊的魏昕,終究,還是移開了拇指。

還有一個人,值得她去告別。

迷迷糊糊中,樂允隻意識到短信不能發,卻忘記了把那六個字刪除,直接打開了微信,找到V5叔叔的頭像。

“叔叔,我真的很感謝你。祝您一生平安。”

打下這幾個字,幾乎用盡了她全部的力量。

明知道手機沒有信號,她還是按下了發送按鈕,手一鬆,手機掉落在地上。

眼前又恢複了黑暗……

她已經冷得毫無知覺。

好了,就這樣吧,剩下的,聽天由命吧。

再度閉上眼睛,一點點陷入昏迷。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聽到了手機在響,似乎又聽到景銘翀呼喚她的聲音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景銘翀,景銘翀……

如果有下一輩子,我們又相遇,你不要再傷害我好不好?

因為你的傷害,讓我的心,真的好痛,好痛!

嘩啦……

是什麽在響?

她掙紮的睜著眼睛,一道光線從微微張開的眼皮裏射進來。

她又睜了下眼,眼前一片模糊,可是那模糊之後,好像是景銘翀的臉。

一張布滿緊張、擔憂、恐懼、驚喜的臉。

……

這一片的山脈綿延不絕,範圍很大,天色黑,加上又容易雪崩,做什麽都得小心一點,想找人根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景銘翀也加入了搜救隊伍,手裏拿著專門的儀器,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雪地裏,尋找著……

一個小時過去了……

二個小時過去了……

三個小時過去了……

夜裏的氣溫那麽低,有人實在堅持不住,先回車裏休息,喝點水吃點東西,小睡幾分鍾再出來……

隻有景銘翀,從始至終未曾休息過。

雪早已經打濕了他的鞋子和褲子,身上從頭到腳,沒有一處不冷不寒。

可他渾然未覺,認真的尋找著。

現在他的腦海裏,隻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找到樂允和魏昕。

如果他們真的是遇到雪崩,被埋在這片大雪之下,那麽,早一點找到他們,他們越安全,晚一分找到他們,都有可能造成不敢想象的後果……

他是經曆過大地震的人,他知道時間對於遇難的人來講有多寶貴。

爭分奪秒,才是讓他們脫離危險的最佳途徑。

左肩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抽痛,讓全神貫注尋人的景銘翀回過神。

他稍微動了下左臂,肩膀又是一陣劇痛,鑽心的痛。

曾經的大地震,讓他左肩和左臂都受過嚴重的傷,幾乎殘廢。雖然後來好了,可還是留下了後遺症,一到冷天吹了風,就會隱隱作痛。

可是,卻從未像現在這般痛過。

他自己的身體情況,他自己最清楚。

呆在如此寒冷的冰天雪地裏如此長的時間,估計是他不堪負重的身體在跟他抗議了。

他抬起頭,此時,天已經微微亮,借著微弱的晨光,一眼望去,除了雪山還是雪山,好像永遠望不到頭。

以前會覺得這樣壯闊的景色震撼人心,如今,隻要一想到純白之下,可能埋藏著樂允和魏昕,他就恨死了這般景象。

隻停頓了幾秒鍾,他繼續前行。

忽然一陣暈眩襲來,腳下一個踉蹌,高大沉重的身子跌在雪地裏。

這麽久都沒有找到樂允,一想到樂允很有可能二天前就被埋在這片大雪之下,很有可能遇難,他的心就痛得像被用一把刀割成一片片,鮮血淋漓。

哪怕她不愛他,她讓他痛得難以呼吸,也不想她離開這個世界。

隻要她活著,能讓他有機會看到她,他灰暗的人生就會像點燃了一個個火把,一點點的被照亮。

長時間未休息,還一直處在高度緊張和擔憂的狀態下,這一跌,把他心底的脆弱都給跌了出來。

誰都不是鐵打的!長久找不到樂允的挫敗感幾乎要衝垮他的心智。

景銘翀舉起拳頭,狠狠的砸進雪地上,不管不顧的大喊了一聲:“樂允!”

你在哪裏?如果你聽到我的呼喚,能不能回應我一聲?

他低著頭,眼睛都紅了,喉嚨裏仿若著火了般,火辣辣的刺痛。

他根本不敢去想象她遇難……

不行,他不能再跪在這,別說一分鍾,一秒鍾他都不能浪費!

思及此,景銘翀再次站了起來,重新拿起手裏的東西。

就在這裏,揣在大衣內側的手機震動了下,同時發出一個特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