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就沒什麽肉的女人,最近瘦得細胳膊細腿的,往那一杵,跟竹竿沒兩樣,仿佛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
樂允微抿唇角,最近吃不好睡不好心裏又難受,怎麽可能不瘦呢。
“你……韓笑笑放假不住寢室。”她其實大概猜出他為什麽在這裏,出口的話,就偏偏不往正題上帶。
景銘翀顯然比她直接得多,一點拐彎抹角的意思也沒有,徑直說道:“我是來看你的。”
深邃的黑眸緊緊的凝視著她,樂允被他盯得不好意思,緩慢的低下頭,輕輕的哦了一聲。
“你就要去美國了吧?”景銘翀關心的問,“都準備好了嗎?”
“還有半個月。”樂允回道,語氣不冷不熱,聽不出任何情緒。
這麽快……他的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身上,心尖發緊,“過去後,不要太拚了,好好照顧自己。”
還有半個月就要出發了,她還在打工,美國那邊的兼職機會比國內的要多,他真怕她拿自己開玩笑,仗著自己年輕就不管不顧。
樂允一直低著頭,即使如此,她還是能感覺到他駐足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他的關懷,她不知道該有用什麽語言來回應,就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
過了好一會兒,他沒有再說話,她也沒有任何動作。
黑暗中,終於傳來一聲深深的歎息。
“還好,魏昕和你一起去。”景銘翀似在安慰她又似乎在安慰自己,“遇到什麽問題,也互相有照應。”
樂允的嘴抿得更緊了,他不說,她還想不到魏昕還會不會去美國這件事。
原本,他說想去美國,是為了深造,不過,後來她知道,他的父母極力反對他去美國,他還是堅定立場,由此就想到了,他堅持去美國,八成也有不想和她異地戀的原因。
然而,現在,他們分手了。他還會不會再去美國呢?
去,還是不去,感覺事情都變得很複雜……
樂允搖了搖頭,甩掉腦海裏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怎麽了?”
景銘翀見她一直低著頭,忽然搖了搖頭,不由的關懷道。
“啊?”樂允回過神,趕緊回道:“沒事,沒事。”
景銘翀伸出了手,即將碰到她的頭時,想到什麽似的,動作就頓了頓,然後把手收了回來。
“我還是那句話,如果日後有任何需要,隨時聯係我。”景銘翀跟樂允做著保證,“你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有太多心裏負擔,就算給我一個做好人好事的機會。”
樂允的心,酸澀酸澀的,點了點頭。
“好了,快回去休息吧。”才看到樂允幾分鍾而已,景銘翀心中各種不舍,不舍就這樣分開,不舍隻看她這麽幾秒。
可,看看她瘦弱的樣子,他更不忍心她下班後還要站在這裏吹著冷風。
樂允最後看了景銘翀一眼,說了一句:“那你回去的路上,小心開車。”
景銘翀點了下頭,她朝著寢室樓的方向走去。
她走的不快也不慢,腳步卻比日常顯得沉重許多。
他知道她要去美國了,特意跑來跟她道別,結果,她連一句好一點的話都沒有講,是不是有點過分呢?
這麽多日子裏,他曾經對她的好,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裏,揮之不去。
等她去美國後,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也許,很久很久都見不到他了吧?
那個時候,回想起兩人最後一次的這樣見麵,她連一句謝謝都不曾對他說過,她會不會後悔呢?
思及此,樂允下意識的轉移了腳步,下了樓,朝外跑去。
希望,他還沒有離開,她還有機會跟他說一句謝謝。
謝謝他對她的關懷,謝謝他對她的照顧,謝謝他……
愛,或者沒愛過她!
樂允來到寢室門口,一眼看到景銘翀的車還停在原來的位置,心中一喜。
還好,他沒走呢。
她四下環顧找著他的身影,忽然,前麵不遠處的小樹林旁,有一道黑影在月光和路燈的照射下,顯得斑斑駁駁。
看身形,應該是他了。
她朝他走去,就在要開口喊他的時候,發現他對麵還站著個人。
放慢腳步,走近,這才發現,是魏昕。
“景銘翀,你個卑鄙小人,就會趁人之危。”魏昕的聲音率先傳來,憤怒的口氣,還有這樣的對話,顯然,剛才他們倆就已經談過什麽了。
樂允停住腳步沒在上前,她該離開的,然而,她又很清楚,他們倆的爭論多半會涉及到她。
他們畢竟是兄弟,她不想因為她讓他們之間的裂痕越來越深。
所以,她停在這,若他們之間產生什麽摩擦,她還可以製止下,是吧。
“哦?我趁人之危?”相比魏昕的不鹹不淡,景銘翀低沉醇厚的聲音總是顯得不緊不慢,“你倒說說看,我怎麽趁人之危了?”
“你還想否認?你這麽多天沒出現,一得知我和允兒現在鬧矛盾呢,就立即跑來獻殷勤,不是趁人之危是什麽?!”魏昕雖然試圖壓低音量,可是,卻掩飾不住自己內心的焦急和憤怒。
“鬧矛盾?”景銘翀眉頭微微皺了下,怪不得她最近瘦了好多,原來是這樣。
接下來,質問的語句也隨之而出:“我警告過你吧,如果你再讓她流一滴眼淚,我會毫不猶豫的展開追求,把她從你身邊搶過來!”
“你少裝出一副大好人的模樣,什麽事先把話擺明白,其實,你一直就在這麽做不是嗎?說,背著我,你又來見過她多少次,又給她打過多少電話!”魏昕這些日子真的要瘋了,心裏從未有過的煎熬,現在撞見景銘翀來見樂允,更是無法壓抑心底的狂暴了。
魏昕嘶吼著:“你就非要跟我搶嗎?景銘翀,我恨你!和你流著相同的血脈,我覺得好惡心!”
“搶?惡心?”魏昕的指控,把景銘翀的怒火也給點著了,上前一步逼近他,俯視著他,深邃的黑眸裏,迸出二道駭人的光芒:“你的存在,是韓廷衛背叛我母親的證據,逼死了我母親和我妹妹,讓我失去了母愛,失去了幸福的家庭,我從小的夢想就是當一個好醫生,也因此舍棄,你卻像羞辱我似的,考取我最想讀的學校和專業,我都沒有指責你,你竟然指責我?”
景銘翀大掌捏著魏昕的衣領,逼視著他:“還有,不是我想跟你搶樂允兒,而是你,非要跟我搶樂允。十多年前,在我救下樂允的那一刻,在我答應長大後娶她的那一刻,我心目中的妻子的人選,就是她,就隻有她了!”
樂允就站在不遠處,他們的聲音不低,這句話,她聽得清清楚楚,震驚的整個人都傻了。
他在說什麽……?
十年前救下她,答應長大後要娶她的人,是景銘翀嗎?
“你不要跟我說,你和她談戀愛這麽久了,還不知道我和她的過去。當年我傷重躺在病**,可是讓你替我去看過她的,你會認不出她?”
魏昕有一種做壞事被人看穿的感覺,臉色慘白,惱羞。
“當我從美國回來,知道你們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多麽想跟樂允說,她曾經答應過我的,長大後做我的妻子。可是,因為是你,你知道嗎,因為是你,是你和她在一起,我才沒有說!”景銘翀低聲吼完最後這一句,一把推開了魏昕:“你覺得和我流著相同的血脈,很惡心。哼,難得的,我們倆的想法有這麽一致的時候。”
聽到景銘翀的話,魏昕傻傻的站在那裏。
加拿大雪崩知道樂允就是十多年前那個女孩時,他以為,景銘翀不知道這件事。
他以為,景銘翀可能都忘記十年前的那個約定了。
不然,他為什麽一直沒有跟樂允提過,讓樂允誤以為他才是她的救命恩人?
原來,景銘翀都知道。
隻不過,景銘翀希望他能幸福,為了成全他,所以壓抑了自己的欲望。
魏昕忽然有一種感覺,自己就像一個被吹得鼓鼓的氣球,稍微再多一點氣,就會爆炸。
然而,還沒有再加氣的時候,一根針先戳中了他,讓他頓時粉身碎骨。
原來,從始至終,卑鄙的人是他!
淚水,再也止不住的滑落眼角,魏昕的腿在發抖,手也在發抖,聲音也抖得厲害:“對不起……對不起……”
“我也恨,恨自己為什麽要成為一個女人插足別人婚姻的產物,我恨自己的無能為力,我恨自己……可是,我報考A大學醫,不是為了羞辱你,我……知道你的夢想實現不了了,所以,我想替你實現……”
魏昕把這些年憋在心裏的話,一股腦的吐了出來:“我是在加拿大雪崩的時候,知道了樂允是你當年救的女孩,我猶豫過,掙紮過,是否要告訴她真相,可是,那個時候,我真的已經愛她愛的好深,我放不開……放不開……”
此時此刻,魏昕的心裏,充滿了悔恨,懊惱,悲痛……滋味複雜的,什麽都有了。
“對不起……對不起……”魏昕痛哭流涕,聲聲懇切的跟景銘翀道著歉,“我搶走了本該屬於你的一切,還沒有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