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榕和石輝站在候機樓的安檢口,再次跟董沂峰揮了揮手。

“嗬嗬,真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會為了裴倩鳴放棄掉華峰的繼承權。”石輝再次感歎地搖了搖頭。

“真愛無價嘛!他早該這樣了。”王榕撇著嘴說道。

石輝瞪了她一眼,說:“你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你知道昨天我陪他簽那些律師合同的時候,董嵐的臉色簡直像要死了一樣。唉,他們倆倒是雙宿雙棲了,把我跟董嵐扔火坑裏了。”

“切,關你什麽事啊?你能不能別一臉華峰集團駙馬爺的神態自居啊?”王榕嘲笑道。

“怎麽了怎麽了?”石輝板起臉,“現在董嵐能依靠的人隻有我了,我不趁這個時候好好表現一下,可就沒機會了。”

“我看你本來就沒什麽機會。”王榕說著轉身往門外走去。

“喂,不說這個了。你趕緊給裴倩鳴打個電話,讓她去機場接一下沂峰啊!”石輝跟了上來。

王榕仍是沒好氣地瞟了他一眼,說:“有什麽好接的?誰說過,董沂峰放棄了華峰,小鳴就必須接收他啊?這事兒你就別瞎操心了。”

“喂,這是什麽話?難道裴倩鳴還不要沂峰了?那他不是虧大了?”石輝覺得很費解。

“虧不虧也不關你的事。說實在的,像董沂峰那種大少爺,一旦失去了家族的靠山,他能過得下去嗎?他跟小鳴是不是真的能像平凡夫妻那樣生活?這些可都是未知數。”王榕說道,“再說了,董家那邊真的放棄他了嗎?說不定隻是讓他自己出來碰碰釘子罷了,這兩個人之間充滿了不確定因素,咱們就別摻合了啊!”

“哇塞,真是最毒婦人心啊!你把沂峰逼到這個份上,現在又輕描淡寫地打算不負責任了。”石輝嘖嘖道,“看來我還是珍愛生命,遠離王榕吧!”

從成都雙流機場出來,坐了三個小時的長途汽車,然後又換一趟郊縣公交車才達到了裴倩鳴老家所在的那個縣城。一路上,董沂峰被折騰得暈頭轉向,天色也不早了,隻好在車站旁的小旅店先住了下來。破舊肮髒的房間,散發著一股悶黴的味道,他心情糟糕地靠在**,看著電視機裏播報的最新財經新聞。

“孟氏集團今天正式推出‘花滿購’線上平台,主打家用電器和日化產品。據悉,這個項目原來是跟華峰集團合作的,但兩家聯姻未果,一拍兩散,孟氏就在第一時間聯合其它供應商推出了這個平台……”

董沂峰憤怒地關掉了電視機。此時此刻,姐姐的處境一定非常艱難,不僅華峰前期投入在“花好購”項目上的所有資金打了水漂,而且下一步華峰在線下的市場也會遭到前所未有的纏食。他真是天底下最不孝的兒子,最殘忍的手足,居然為了一個女人把自己父親的事業棄之不顧。想到這裏,他攥緊了拳頭,一種對自己極端的厭惡襲上了心頭。

這個命題最殘忍的地方就在於,不論他做出什麽選擇都是錯的。如果跟孟曉萌結婚,固然可以保住董家的基業,卻必然要對不起深愛的女人和親生女兒。如果選擇跟裴倩鳴在一起,華峰集團說不定因此而會一蹶不振,甚至被人吞並,那他就對不起死去的父親和苦苦掙紮的姐姐。

或許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個錯誤。還記得小時候,母親天天跟父親吵架,他躲在自己的房間裏,聽著罵聲不絕,就恨不得自己馬上死掉。現在,這種自我厭棄的感覺再次襲來,幾乎要吞噬掉他全部的求生意誌。

——裴倩鳴,你到底在哪裏?如果再找不到你,我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下去了。

第二天一早,按照王榕給的地址,他幾番打聽之後,終於來到了裴倩鳴家所在的那個小鎮。他沿著她們家的那條小巷慢慢找去,一想到馬上能夠見到她和小暮芝,心情總算漸漸開朗起來。

“喂,小芝,你又打偏了!哈哈哈……”一個男人的聲音洪亮地從不遠處傳來。

聽到他口中的那個名字,董沂峰的目光立刻定位在了一個打羽毛球的小女孩身上。小暮芝穿著一件厚厚的棉襖,手腳遲鈍地撿著羽毛球,還臃腫地跳兩下,喊道:“熱死我啦!不玩了!”

跟她打球的年輕男子走了過來,把小暮芝抱在懷裏,掏出手絹給她擦汗,那神情看起來就像對待自己的女兒一樣。

董沂峰的喉嚨裏湧起一股血腥的味道,這個男人究竟是誰?他為什麽會對自己的女兒那麽親密?

“大寶,你別跟她玩了,進來吃飯吧。”一個熟悉而清脆的聲音飄了出來,裴倩鳴笑意吟吟地走過來說道。

“好啊!今天有沒有做我愛吃的小餛飩?”那個被叫做“大寶”的男人親昵地搭住了裴倩鳴的肩膀。

“當然有了,你的命令我們敢不聽嗎?”裴倩鳴抿著嘴笑道,語氣裏甚至帶著一絲嬌嗔。

董沂峰腦中的那根弦“砰——”的繃斷了。這才幾天時間,她就跟另外一個男人在一起了?原來,說什麽成全自己,說什麽今生她愛他,根本都是謊言。她早就找到了下家,這才急匆匆地離開了H市。這個女人……

“哎喲!”裴倩鳴的胳膊被一隻大手緊緊地掐住,疼得禁不住叫出聲來。她抬起頭來,在看到董沂峰的那一瞬間臉上劃過愕然,隨即就驚慌地叫道:“你怎麽來了?”

“我怎麽來了?你很不想再見到我,是嗎?”董沂峰隻覺得心底一陣陣惡寒,幾乎要把他的心髒都侵蝕掉。

“不是,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裴倩鳴的臉上浮現出疑惑。

“怎麽了?小鳴,這人誰呀?”叫做“大寶”的男人走了過來,用力拉開董沂峰的手喊道,“喂,你放尊重點,這樣拉拉扯扯什麽意思?”

董沂峰一反手就打掉了那個男人的手,然後衝過去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推到了牆根。

“什麽意思?我來找自己的女人跟孩子,關你什麽事?你算什麽東西?沒資格在這裏說話!”

大寶被董沂峰凶惡的架勢給激怒了,掄起拳頭就往董沂峰臉上打去,叫道:“老子我在這裏混的時候,還沒你什麽事呢!你小子算老幾?誰是你的女人?”

董沂峰沒料到這個身形普通的男人力氣居然這麽大,竟被他一拳打倒在地。他掙紮著爬起來,揪住男人的上衣,也開始掄拳頭。一時間兩個男人在狹窄的巷子裏扭打成一團。

“別打了,你們快停下來!”裴倩鳴在一旁幹著急地喊著,可是根本沒有任何用處。兩個男人已經打紅了眼,一直打到筋疲力盡,才各自靠在牆根邊喘氣。

“董沂峰,你幹什麽呀?為什麽要打架?”裴倩鳴走過去拉住他的胳膊,又是心疼又是責備。

“嗬嗬嗬……”董沂峰嘴角滲出血絲,連笑一下都覺得疼,“裴倩鳴,我今天就死在這裏了。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你幹嘛呀?有話好好說。”裴倩鳴心亂如麻地說道。

“好好說?還有什麽可說的?我千裏迢迢來找你,你卻這麽快已經找上了這個地痞!”董沂峰用手指著大寶說道,“你贏了。我董沂峰這輩子算是栽你手裏了。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就讓我被這個地痞打死,也一了百了。”

“喂,你說誰地痞呢?”大寶站直了身子,凶猛地走了過來,“你這臭小子看來還是欠揍啊!”說著,他再次掄起拳頭要揍過來。

裴倩鳴連忙擋在董沂峰的胸前,伸手抱住了他:“大寶,別打了。他是小芝的爸爸,你快別打了。”

“是啊!叔叔,別打我爸爸!”小暮芝也在一旁喊道。

董沂峰推開了裴倩鳴,也挺直了背脊,說:“不用你討饒,要打就打。反正我今天沒打算活著回去。小芝,你媽已經給你找了個更好的爸爸,我是白來這一趟了。”

“董沂峰,你誤會了!”裴倩鳴這才明白他指的是什麽,“大寶是我表哥,他今天休年假,在我們家過年啊!”

“表哥?”董沂峰一口氣差點別不過來,胸口愈發覺得疼了。

“這算什麽事啊!”大寶氣憤地吼道,“小鳴,你怎麽給小芝找這麽一個糊塗爹?氣死我了,就這水平還跟我打?”

“表哥……”董沂峰的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紅一塊白一塊,簡直可以開染坊了。“不好意思,我剛才沒鬧明白。”

大寶使勁撓了撓頭,說:“臭小子,我剛才差點真把你打死,你知道嗎?還一口一個不想活了,我告訴你,你要是前腳走了,我後腳就給小芝找個好的後爹!”

“表哥,你就別擠兌他了。”裴倩鳴討饒道。

董沂峰瞪了裴倩鳴一眼,湊近她耳邊抱怨:“你也不早說。”

“我哪知道你一來就誤會我。”裴倩鳴鼓起腮幫子也憋得一肚子氣。

“行了行了,小鳴,咱們吃飯去。”大寶招了招手。

董沂峰剛想也跟著進屋,大寶攔住道:“你這種糊塗蛋就先別進去了。找個地方冷靜冷靜,等小鳴把你的事跟我姨媽說清楚了,你再進來吧。”

裴倩鳴在一旁點點頭,說:“前麵有個醫務室,你先去處理一下外傷吧。”

董沂峰沒好氣地哼了一聲,轉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