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完一個冗長沉悶的會議,董沂峰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往副總裁葛偉方的辦公室走去。一年前,董嵐在得到孟氏的鼎力支持後,充分動用董事會的力量,讓董沂峰重返華峰執掌了CEO的位置。而穆沛則降為了副總裁並且隻分管涉及盛唐部分的業務,與風嵐日化的葛偉方平起平坐。
然而,他剛走到葛偉方的辦公室外,就從百葉窗的縫隙裏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一時間,他以為自己眼睛昏花了。
嬌小的身材,說話時微微側過臉的酣萌姿態,還有綁在馬尾辮上的那朵紮眼的白色小花——那分明是他在心底思念了千百遍,也痛恨了千百遍的女人。
一時間,他像一尊雕塑般地站立在窗戶旁,一年前的情景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
“她,她怎麽樣了?”在那頓晚宴發生的一個月後,董沂峰終於找到石輝,遲疑地問道。
“誰啊?”石輝故作不解地反問道。
“別給我裝傻。就是那個女人,那個騙子!”董沂峰沒好氣地嚷道。
石輝抬了下眉毛,說:“沂峰,既然是個騙子,還惦記做什麽?更何況,她也沒騙到什麽錢財,咱們也不能報警啊!”
“她欺騙了我的感情!”董沂峰痛恨地說道。“我要找她算賬!”
“不用找了,她已經死了。”身後傳來王榕的聲音。
董沂峰愕然地轉過身,眼睛瞪得滾圓:“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我說她已經死了。在去董家大宅找你的第二天,她在你們那個公寓的浴缸裏割腕自殺,是小暮芝發現的。”王榕平靜地說道。
一瞬間,他全身的血管都凝結了,眼前一黑好像世界末日突然降臨。
“喂,沂峰,你沒事吧?”石輝扶住了幾乎要倒下的他。
——她不在了?這個世界已經沒有裴倩鳴了嗎?他像個孩子一樣地跌坐在地上,心髒如同失血一般地疼痛,空虛、恐懼、無助和絕望密密麻麻地籠罩了他。
——她怎麽又這樣狠心地丟下他?這個女人啊!他已經把所有的愛都給了她,不管她是欺騙他也好,玩弄他也罷,付出給她的心卻根本都收不回來了。可是,她竟然就這樣撇下他走了,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自私、更殘忍的事嗎?
“你們為什麽不告訴我?為什麽不讓我見她最後一麵?”他的悲傷化作了滿腔的憤怒噴湧而出,“她在哪裏?她現在在哪裏?”
石輝偷偷瞥了王榕一眼,終於還是不忍心地說道:“沂峰,你別著急。裴倩鳴確實自殺了,不過後來又搶救回來了。”
他迷惑不解地盯著石輝,過了好幾秒才終於明白了他話裏的含義。
——她還活著。這個消息讓他被揪痛的心緩解了不少。隻要她活著就好。她欺騙了他那麽久,折磨了他那麽多,她必須活著償還這一切,必須活著。
他急迫地從地上爬起來,揪住石輝的衣領吼道:“她在哪裏?帶我去見她!”
“見她做什麽?是要再叱責她一遍,還是要再給她一個耳光?”王榕憤恨地說道,“董沂峰,我告訴你,這輩子你也別想再見到她。”
“憑什麽?是她對不起我,是她騙了我!”董沂峰憤怒地吼道,“我有權利見她,有權利向她討回公道。”
“沂峰。”石輝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恐怕你確實見不到她了。三天前,她跟小暮芝一起,已經出國了。”
“出國?”董沂峰狐疑地望著石輝,“你幫她辦的?”
“不是。具體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石輝的目光望向王榕。事實上,王榕並沒有把裴倩鳴如何出國的具體情形告訴他。
“去了哪個國家?在哪個城市?去做什麽?”董沂峰連珠炮似地發問道。
“我也不知道。”石輝攤了攤手。
董沂峰扭頭瞪著王榕,吼道:“王榕,你肯定知道!快說!”
王榕冷冷地一笑,說:“董沂峰,且不說我真的不知道她的行蹤,就算我知道也絕不會再告訴你。上一次,就是因為透露了她在四川的行蹤,才把她害到要自殺的地步。你就是她的克星、她的災難,隻要跟你牽扯上關係,隻會給她帶來不幸。”
董沂峰咬牙切齒地盯著她,咆哮道:“王榕,你不要顛倒是非,究竟是誰害了誰?裴倩鳴把我們家害得那麽慘,她別想一死了之或一走了之。我會找到她的,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可是,整整一年時間,他動用在世界各國的關係尋找裴倩鳴和小暮芝,卻毫無進展。他不知道究竟是誰幫助她在國外生存下來,但如果她還是像以前一樣,在國外的某個小餐館端著碗子、洗著碗,那麽或許他這輩子都很難再覓到她的蹤跡。
董沂峰把目光再次投向葛偉方辦公室裏的那個身影,隻見他們似乎已經談完了事情,裴倩鳴微微欠了欠身,然後轉身踩著婀娜的步子走了出來。
他心裏一緊,還沒有做好與她相遇的準備,便已經跟她四目相對。她身上熟悉的和不熟悉的一切撲麵而來。
——依然是那張俏麗嬌媚的麵孔,依然是那副和煦陽光的笑容,但是有什麽東西不一樣了。她穿著一身高級的職業套裝,腳踩一雙3厘米高的坡跟鞋,挺拔颯爽,英姿勃發。是的,眼前的裴倩鳴跟一年前氣質迥異。那時候,她是被他養在深閨的小家碧玉,她是落魄潦倒的小餐館會計,是抬不起頭的P大輟學生。但如今,她臉上一掃往日的那副唯唯諾諾、瞻前顧後的小心模樣,出落得愈發自信大方、優雅從容。
在見到他的時候,她竟露出了迷人的微笑,點頭招呼道:“董總,你好!”
他又是吃驚又是激動,努力克製住想要衝上去的念頭,冷冷地回應道:“裴倩鳴,你怎麽會在這兒?”
裴倩鳴揚起下巴,不卑不亢地說:“是穆總派我來做銷售部的經理助理,剛才跟葛總匯報了工作的進展情況。”
“穆沛派你來的?經理助理?”董沂峰皺起眉頭,隱隱覺得此事不同尋常。穆沛跟董嵐的離婚官司一直沒有下文,而盛唐雖然並入了華峰,但雙方的業務糾葛也一直無法厘清,很多地方存在掣肘。如今,穆沛又把裴倩鳴安插到了華峰的銷售部,任職於另一位副總裁葛偉方的手下,其中的用意耐人尋味。
“裴倩鳴,華峰的用人標準一向很高,憑你的條件恐怕難以勝任經理助理這樣的職位。”董沂峰不客氣地說道。
誰知,裴倩鳴卻胸有成竹地一笑,說:“抱歉,董總,你對我的認知或許還停留在過去。你大可以去人力資源部門調取我的資料,我想我並沒有違反公司的進人規定。”
“是嗎?就憑P大的輟學生?”董沂峰淡淡地諷刺道。
“憑芝加哥大學商學院的工商管理碩士。”裴倩鳴語氣平和地說道,“我是作為引進的海外人才到華峰的任職的。”
“芝加哥大學?”董沂峰突然明白了一切,“是穆沛安排你出國留學的?”
裴倩鳴的嘴角微微一蜷,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說:“抱歉,穆總跟我的私人關係,應該不需要向董總匯報吧?”
“裴倩鳴,你果然跟穆沛是一夥的!”董沂峰的心裏突然變得很亂。原本想要為她找的那些借口,那些用來原諒她的假設,在一瞬間被她擊得七零八落。“你們這次到底又有什麽陰謀?”
裴倩鳴的臉上露出憐憫的神色,淡淡地說:“董總說笑了。我們都是來盡心盡力為華峰服務的,怎麽會有陰謀?抱歉,我還手頭還有很多事,改日再跟董總閑聊。”
說完,她踩著高跟鞋“蹬蹬噔”從他眼前飄然離去。一路上,婀娜窈窕的身姿引得辦公區裏的男士們駐足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