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酒後吐真言。
有的人酒後亂性。
有的人一有心事,就容易醉。
三杯下肚,羅小扇已經醉了。
小簾沒事,太好了。
那她呢?
朦朧中看到她的身影化作一片紅霞,乘著玉玲瓏,慢慢飄來,頃刻近在眼前。
忽然她雙眼通紅,留下汨汨血淚,手中操起的竟是破天環,而不是繞指青絲。
破天環緩緩撂下,動作慢得似要定格一般。
刮過他的鼻梁,緩緩。
恍惚間,不由抬手去觸,口中失聲叫出她的名字:“姻姻……”
但手一抬,便把她的身影弄成了攪渾的煙雲。
眼淚,順著他的臉龐留下,那團煙雲,帶雨。
越飛越遠,越來越淡。
他渾身濕透忽然驚醒,卻發現隻是一場夢。
隻有淚濕的枕,冰冷的溫度,是那麽真真切切。
睜眼一看,少六殘七倆兄弟竟然站在自己的床邊,羅小扇道:“二位哥哥,你們……”
少六道:“你這小子,喝不得可以少喝點,幹什麽醉成這樣……”
殘七補充道:“就你這樣還照顧小簾,小簾照顧你差不多……”
少六又皺眉道:“剛剛你夢中不停喊著‘姻姻’,姻姻到底和你算什麽關係?我跟你說,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對小簾好,莫要出去沾花惹草了!”
羅小扇見時間已快天明,二人不過是伏在桌邊打盹,心頭不由一熱。
羅小扇道:“兩位哥哥,你們就別管我了,都沒休息好,來**睡會兒吧。”
說罷起身,把床讓了出來。
少六揉揉眼,道:“我倆睡不睡倒也沒事,關鍵是一弟你,事情你得分清楚。”
羅小扇道:“什麽我沒分清楚?”
少六道:“你得趁早弄清楚,你心裏到底喜歡的是誰。”
殘七道:“千萬別要耽誤了姑娘,也誤了自己一生。”
二老看起來有時候稀裏糊塗,此刻說話卻一針見血,羅小扇不由心頭感激,道:“我的事我自有分寸,現在可惜的就是還沒幫兩位哥哥找到仇家……”
少六道:“仇家的事,可遇不可求,即使遇上,恐怕我們倆也不是對手。這事就先別太放心上吧。”
殘七歎道:“對,先想想剛剛我們說的那個事情。”
三人無語,看著窗外。
天邊不多久便會魚肚白。
小樓木質,隔壁房的小簾也被他夢中的呼喊驚醒。
身上的傷痛此刻真的不算什麽,但眼淚為何吧嗒吧嗒的流下?
自己到底算什麽?
是該爭取,還是放手?
爭,我拿什麽爭?
他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我隻是一個丫頭,半路偶遇,橫插一腳的外人。
放,或許才是唯一的……
忍著嗚咽,淚水默默的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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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難眠,不止他們。
古風山,淩煙閣。
她倚在窗邊,窗外明月無暇。
清輝灑在她的窗台亮如白晝,使得遠遠便能清楚看到,她淚已幹。
淚幹的時候,不一定是已經痊愈。
或許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心已死透。
不知不覺,天已經魚肚白。
月妃慢慢的走到她的身後,手輕輕的擱在她的香肩上。月妃道:“妹妹,當初你說找回畢方之後要我答應你一件事,是什麽?現在可以告訴姐姐了嗎?”
姻姻輕輕握住月妃的手,她的手傳來一陣溫柔的熱度,稍稍暖了一點四處無邊無際湧向自己的寒意。
此一時,彼一時。
若他值得等待,我此刻應該可以開開心心的對月妃提出離開的請求。
可是,世事難料。
我不負我心,但你,卻已經變心。
我還會為你走嗎?
不!
你不值得。
姻姻神情一黯道:“姐姐……”
月妃一臉關切,滿眼包容,輕輕道:“妹妹,姐姐在這裏保證,隻要姐姐還在,天下任誰都不能欺負你……”
溫柔的話語,溫暖的懷抱,正是傷心人最熨帖的良藥。
姻姻被月妃摟在懷裏,渾然不覺自己的淚又開始落下。
姻姻道:“姐姐……我想說的是……讓我永遠陪著姐姐……好嗎?”
月妃長長舒了口氣,扶著她的長發,道:“妹妹,放心,姐姐永遠在。全世界不要你了,姐姐也不會放棄你的。”
“走,姐姐帶你散散心。”
忽然月妃拉起她的手,把她牽到山體內。
畢方已經被鎖在山體之內的火宮密室。
八條一人粗的烏金鎖鏈,牢牢束縛著這隻巨鳥,鎖鏈上密布的符咒,也正源源不斷的釋放著能量,讓它痛苦不堪,即使再奮力的折騰,也是徒勞。
月妃輕輕揮了揮手,八條鎖鏈盡頭看管的八個黑衣人頓時拱了拱手,悄無聲息的退了出去。
姻姻訝道:“畢方……為什麽要鎖起來?”
月妃道:“不瞞妹妹,這奇獸妖性太烈,不願伏於人,姐姐也沒法子,隻能先把它鎖起來,消磨它的意誌和體力了……”
姻姻見那承受束縛與痛苦猶自苦苦掙紮的巨獸,瞪著一雙不屈的火眼瞧著自己聚精會神,不由勾起同情心,拉住月妃小手道:“姐姐,它也是天地間少有的奇獸……咱們這樣待他……”
月妃道:“妹妹,姐姐願意把畢方交給你,隻要你能讓它願意,你看如何?”
姻姻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不如姐姐本事,又何德何能,它會願意跟我?”
月妃善解人意的微笑道:“我有一個法子,我曾聽說,血陽眼有控人心智的奇效,隻要妹妹願意讓它消除對妹妹的敵意,事情不就水到渠成了嗎?”
讓它消除敵意?
畢方那雙噴火的眸子,似乎對世間所有的生靈都充滿了怨恨一般,讓它消除敵意,就憑自己的目光能做到嗎?姻姻心頭不由打起退堂鼓。
月妃輕輕道:“這邊來,妹妹,如不嫌棄,我將血陽眼的上乘功法傳授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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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門外輕輕一聲咳嗽。
“師父,請進。”
門吱呀便推開,見虎神天一亮就踱著步子進來,二老連忙讓到一邊。
羅小扇拱手道:“師父,早。”
虎神見三人都神情疲憊,該是一夜無眠,自己心裏約莫也知道他的心事,但眼前時日不多,那容得了他太過傷心?便道:“不早了,我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