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皮蓬和喬丹來說,可能更聰明的做法是回絕掉邀請,不去參加1992年的巴塞羅那奧運會。克勞斯非常希望如此。他希望公牛隊的兩位超級巨星能歇上一個夏天。但他們雙雙同意代表美國隊出戰;喬丹很快發現,自己加入的是一支夢之隊,美國曆史上首支網羅了全美職業籃球最強選手的奧運代表隊。這支身著紅、白、藍球衣的隊伍將在全球各地被當作神話英雄一般崇拜。這對籃球來說可能是個好消息;但他們——就這項運動本身而言——最激烈的時刻全都發生在隊內集訓賽裏,這就足夠說明問題了。
他們讓其他的隊伍看起來都像是笨蛋,在比賽裏上演了許多的炫技表演,把本來被視為神聖的奧運比賽變成了一樁乏味無聊、實力懸殊的事情。喬丹知道事情會這麽發展,他也不忌諱指出這一點。
“你看看我們將要對陣的那些球隊和他們的天賦,那就是屠殺。”他在奧運會前幾個月就如此說道,“比賽絕不會激烈、膠著。我們會教教他們籃球這項運動。我們的人有實力,有身高。我們在談論的可是這項運動中當今最偉大的球員們,這支球隊是有史以來組建過的最好的球隊。誰能打敗我們?日本隊?中國隊?他們沒法與我們這支球隊抗衡。更不要說球商上的優勢,我們將會有魔術師,或者是其他控衛。你有斯托克頓、巴克利、我、羅賓遜、伯德……拜托,這些都是歐洲人要仰視的人物,他們怎麽能擊敗我們呢?如果哪怕有一場比賽陷入膠著,那就算是歐洲的偉大勝利了。”
大屠殺一直是奧運會籃球比賽的固定欄目,即使當時的美國隊還隻是使用業餘球員。現在,美國的職業球員們整裝待發,他們每人將獲得60萬到80 萬美元不等的收入。當然,如果這些“奧運選手”沒有在比賽前就早早陷入自我陶醉的話,他們也會在比賽中展現出遠勝大部分對手的自負。美國奧委會小心謹慎地與每位球員單獨接觸,討論將報酬捐贈回來。
喬丹欣然同意了。其他人——他們可沒有耐克的錢可賺——則遲疑不決,最終也都歸還了全部或部分收入。摩納哥——他們在奧運比賽前夜去了那裏進行宣傳活動——的賭場自然也賺了不少。
球隊的訓練營設在加利福尼亞州的拉霍亞(La Jolla),喬丹於是可以繼續他跟理查德·埃斯基納斯的高爾夫挑戰。在訓練的前後間隙裏,他成功地把賭債減少到了90.2 萬。埃斯基納斯後來告訴《洛杉磯時報》(Los Angeles Times)說,喬丹的奧運隊友都知道他在賭博。“但大家也都知道,不要去問賭多大。”埃斯基納斯說。
喬丹在拉霍亞鄉村俱樂部贏的大部分錢都來自他們玩的最後一天,6 月25 日。
有天晚上,埃斯基納斯受邀跟喬丹一起到魔術師約翰遜在托裏鬆林(Torrey Pines)的酒店套房玩牌,一百美元一手,賭注總額最後達到了四萬。克萊德·德雷克斯勒和皮蓬都在,還有幾個集訓隊的大學生,包括鮑比·赫爾利(Bobby Hurley)、克裏斯·韋伯(Chris Webber)和埃裏克·蒙特羅斯(Eric Montross)。這些大學生們都沒錢參加賭局,於是成了喬丹和約翰遜嘲弄的目標。埃斯基納斯回憶說,每次喬丹掏錢下注,約翰遜都會揶揄他的“網球鞋”錢。他們可能已經成了朋友,但約翰遜似乎永遠都無法對喬丹的耐克合同釋懷,那實在是一份可以無限來錢的厚禮。
很快,一些女孩兒的出現分散了牌手們的注意力;而那個夜晚隻不過是夢之隊成員一連串派對之夜中的一個。然而,埃斯基納斯跟喬丹一起的日子已經到了盡頭。他們繼續在高爾夫的錢上爭論不休,人們估計喬丹最後付了20 萬到30 萬美元,其中還包括許多胡安妮塔·喬丹簽寫的每張5 萬美元的支票。埃斯基納斯在等待時機,謀劃著如何給喬丹來一個決定性的最後一擊。
奧運會讓NBA 的頂級球星們有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共同相處、更深入地了解對方的機會。他們很快就認識到了喬丹對他人的漠不關心。他會熬夜抽雪茄、打牌、跟人出去閑逛。總之,做一切能避開別人的事情,留下查爾斯·巴克利和其他人驚訝地搖著腦袋。
“那就像,”球隊主教練查克·戴利說,“就像把埃爾維斯(Elvis)1 和披頭士(the Beatles)放在一起。跟夢之隊一起旅行,就像是在跟12 個搖滾巨星一起旅行。我隻能這麽比喻。”
美國人在奪冠道路上打了14 場比賽,得分最少的一場贏了32 分。這次集結的潛台詞是邁克爾和魔術師的對決的延續。雖然攜帶HIV,約翰遜還是入選了名單,用又一個激動人心的高光時刻來作為自己球員生涯的延長結局。他似乎下定決心要維護自己在這項運動中的統治地位,不在乎他的湖人隊在1991 年毫無爭議地敗北這一事實。他和喬丹相互嘲諷,爭論誰才是老大,最終用一場隊內比賽解決了這個問題;球隊當時在摩納哥稍事逗留,正準備去往巴塞羅那。比賽不對媒體開放;其中一隊以約翰遜為首,另一隊是喬丹;傑克·麥卡勒姆在為慶祝夢之隊——以及他們的狂歡派對——二十周年而寫的著作《夢之隊》(Dream Team)中對這場比賽做了詳細的描寫。約翰遜的“藍隊”有查爾斯·巴克利、克裏斯·穆林、大衛·羅賓遜和克裏斯蒂安·萊特納(Christian Laettner),一上來就大比分領先,喬丹和約翰遜嘮嘮叨叨個不停。喬丹一方有斯科蒂·皮蓬、卡爾·馬龍、帕特裏克·尤因和拉裏·伯德,他們掀起了暴風雨般的反攻,擊敗了憤怒的約翰遜;他隨後變得更加生氣,因為喬丹朝他哼起了佳得樂廣告的那首歌:“有時候我夢想……我可以成為邁克。”
“那是我有生以來在籃球場上享受過的最大的樂趣。”喬丹後來說。
“魔術師邁克”一次性、決定性地征服了他兒時的英雄。
1 埃爾維斯·普萊斯利,即“貓王”。
比賽非常白熱化,但最終,就連約翰遜這樣的天生團隊領袖也不得不承認,他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喬丹再一次證明,自己才是NBA 之山的王者。
美國隊在1992 年8 月8 日以117∶85 擊敗克羅地亞,獲得金牌。
“他們知道自己麵對的是世界上最好的球隊。”戴利賽後說,部分程度上也算是在給這根本不公平的比賽開脫,“他們可以回家去,然後接下去的人生都可以告訴孩子們:‘我跟邁克爾·喬丹、魔術師約翰遜、拉裏·伯德交過手。’他們跟我們的頂級球員打得越多,就會變得越自信。”
喬丹唯一的心結是,球隊的讚助商是銳步,這迫使他要穿上印有自己商業對手商標的衣服;他最終在頒獎儀式上的處理辦法是用美國國旗來蓋住銳步的標記。這不是耐克的命令或策劃,桑尼·瓦卡羅說,但喬丹的解決方式讓公司高層很高興,也展示了他傳奇的忠誠度。
不久後的一天,喬丹和皮蓬坐在公牛隊的大巴上,談論他們的奧運隊友和比賽。“想想看吧,”皮蓬對喬丹說,“如果克萊德·德雷克斯勒跟著泰克斯·溫特練基本功,他能變得多好。”
與許多NBA 球員一樣,德雷克斯勒絕大部分時候都是靠自己的超強天賦儲備在打球,缺乏對比賽重要細節的認真關注。喬丹非常驚訝,他的奧運隊友中的許多人對待訓練的態度是那麽荒唐,在這項運動所必需的東西上欺騙自己。
他們的一個亮點是,他們決定要鎖死克羅地亞球星托尼·庫科奇,他是克勞斯的“大發現”,預計將在NBA 的1993—1994 賽季加入公牛。比賽中,他們的防守方式讓庫科奇感到震撼和難堪。每次克勞斯給球隊帶來了新球員或新秀,喬丹都會用這樣的方式招待他們;但放在奧運會的賽場上,許多人都覺得,這麽做可有點太過火了,尤其是克勞斯自己。
在家裏靜候著喬丹的,是傳喚他去北卡羅來納為“瘦子”布萊的刑事審判作證的傳票。他要解釋為什麽布萊這個已經被定罪了的可卡因販子會擁有“飛人殿下”簽寫的5.7 萬美元的支票。喬丹最開始告訴警方說,這些錢是商業貸款,但在法庭上宣誓後,他承認這是某個周末在他希爾頓海德島的家裏輸掉的撲克和賭博錢。另外三張在埃迪·道——保釋金擔保人,死於2 月的一起搶劫案——的公文包裏找到的支票則沒有被問起。
在審判開始前幾天,喬丹接受了一家芝加哥報紙的采訪,公開承認了自己的謊言,表示自己“一開始很不好意思說出口,但真相到最後肯定會顯現出來”。
在法庭上,他解釋說,這些錢是在希爾頓海德島跟布萊等人玩1000美元一局的拿騷1 時輸掉的,不過喬丹否認自己成了騙子的獵物。“隻不過是連打了三天的臭球。”大衛·斯特恩把喬丹叫到了紐約,討論他的行為,以及他身邊的夥伴。後來,在媒體招待會上,喬丹暗示說,那些通過支票跟他聯係在一起的人並非他真正的朋友,不過是些愛拿跟他一起參加活動吹牛的熟人而已。不過,聽證筆錄可是貨真價實的,而且還在不斷增長當中。
賽季即將開始,NBA 發表了一份聲明,譴責喬丹的高爾夫賭局和狐朋狗友們;這讓他在訓練營期間多少有了些悔悟。他告訴記者,他不會戒賭,但他會賭小一點。“贏當然很爽,但當你輸了這麽多,還像我這樣受到各種指責時,那就不再值得這麽做了。”他說,“我想人們可以接受我輸個40或50 美元。這很容易理解。20 美元的拿騷我是會一直玩的。”
20 美元的拿騷的意思是,前九洞賭20,後九洞賭20,十八洞加起來再賭20,一場賭局總計不超過60 美元。
從旁觀者的角度看,新賽季有效地幫助他轉移了人們的注意力。他和公牛隊試圖贏下三連冠;上一次有人做到這件事已經是將近30 年前的事了,比爾·拉塞爾和他快樂的凱爾特人隊贏下了八連冠,不過當時的NBA 隻有八到十支球隊。
1 一種高爾夫球的賭法,因最早在長島的拿騷鄉村俱樂部流行故得名。
《喬丹法則》記載道,他正在認真考慮在近期退役的事情;球迷們聽聞了一些風聲,喬丹說準備在之後五年中的某個時候離開,遠離壓力。他暫時還看不清前方的道路,但無論如何,他還有一座總冠軍要贏。但在當時,沒有人知道,接下去的一年會有多麽艱難。
鳳
凰1
菲爾·傑克遜的腦子裏好像有個照片牆。其中一張是喬丹在1992 年季後賽首輪在邁阿密的羅尼·賽卡利(Rony Seikaly)頭上的扣籃,這一動作讓人回憶起了他早年一蹦就能蹦到天花板上的那些事情。“那是一記絕妙的扣籃,在賽卡利頭上,獨一無二;他跳在所有人的頭上,從籃筐上俯視眾生。”傑克遜在NBA 1992—1993 賽季即將開始時回憶道。
這讓傑克遜回想起了喬丹當初還沒有統治世界的那段時間。前後不過才12 個月,一切都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他們從無法奪冠的失敗者變成了統治者。“他以前會為了拍照而這麽做。”主帥說起喬丹的扣籃,仿佛在談論某種完全不同的生物,“是為了娛樂的價值和顏扣的效果。現在,這差不多隻是一種命中率更高的投籃。他已經有足夠多的海報了。”
隨著喬丹的轉變,對邁阿密的扣籃現在似乎成了他最後的幾個放縱時刻之一。不僅因為傑克遜改變了喬丹對比賽方式的看法,還因為喬丹場外行為造成的影響,以及他給自己施加的壓力,這壓力勝過其他所有人給他的壓力之和。“去年季後賽和賽季末尾時我有點不安,”傑克遜還在試圖整理球隊的兩連冠曆程,他觀察道,“我看得出他快枯竭了。他有點累了。一般來說,即使一個賽季打了很多場比賽,在他身上也不會顯出累來。但事實是他確實累了。外麵有那麽多事情,他成了每個人關注體育時首先關注的焦點;尤其是當事情出了各種差錯時,例如白宮訪問事件和《喬丹法則》。
很多發生在場外的事情影響了他。”
1 太陽隊所在的菲尼克斯,直譯為“鳳凰城”。
主帥就此事跟喬丹進行了一次談話,並告訴他,他對籃球的熱愛,他在籃球中尋找樂趣和新鮮感的能力,必須要重新激發出來,這樣公牛隊才能在通往三連冠的艱險路程中立足。他們的前路上會有許許多多的裏程碑,比如幾周之後喬丹的30 歲生日。他必須想辦法重新找回球場上的樂趣,傑克遜如是說。
《論壇報》的梅麗莎·艾薩克森在賽季即將開始前就這個問題采訪了喬丹。“比賽必須變得有趣,”他告訴她,“我必須玩得開心。”
讓事情變得輕鬆一點的是他剛出生的第三個孩子,賈絲明(Jasmine),一個眼睛閃亮的小姑娘。他的兩個兒子是兩頭愛咧著嘴笑的橫衝直撞的小熊仔,讓喬丹想起了自己跟哥哥拉裏在一起的舊時光。
他最大的希望是能把場外所有的頭疼事兒都拋掉,整個賽季裏隻思考家庭和比賽。薩姆·史密斯的揭露之書已經給他生涯的結束設立了日程,場外的事情更加速了此事。
讓傑克遜略感寬慰的是,喬丹的合同還剩下三年,這或許能讓他把目光放在近期的頭疼事兒之外。
在被艾薩克森問到,他會在什麽時候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球員生涯的結尾時,喬丹回答說:“當我超越的那些人開始超越我時……我希望能一直保持競爭的優勢,一直占據上風。”
他的打法必須繼續改進,但有一件事是不變的:他不希望聽到任何讓他削減出場時間的聲音。他身上的秀者意識仍然生龍活虎。“我仍然有欲望去創造,”他在11 月說,“這就是我的一部分,這永遠都難以改變。”
他同時也很清楚,其他球隊會用新的防守方法來限製他做出前幾個賽季那樣的雜耍表演。隨著公牛隊轉向三角進攻,他已經花了相當多的時間來開發低位動作,因為這套進攻體係一直在要求他接近籃筐,到防守人的後方去,在那裏對手會更不方便對他采用雙人包夾。泰克斯·溫特非常享受觀看他把進攻體係跟自己的打法相結合的這個過程。喬丹顯然知道這會給場上帶來怎樣的變化。他比之前的所有球員都更善於閱讀比賽,找出隱藏的機會;這甚至讓溫特有機會看到自己心愛的三角戰術變成了全新的模樣。
喬丹也本能地知道,這樣的改變對他的粉絲和所有籃球迷來說是全新。
他見識過球迷們在朱利葉斯·歐文生涯末期時對其產生誤解,並希望自己能避免此類事情。“當‘J 博士’退役時,每個人都在說:‘沒錯,他應該離開這項運動了,他老了。’”喬丹解釋說,“但‘J 博士’當時仍然是個很好的球員。隻不過,那些跟他做了許多年對手的球員熟悉了他的習慣動作,他們想方設法把他逼到了不舒服的位置,致使他不能再像過去一樣富有創造力了。他隻能順著防守的意思走。”
在主帥的鼓勵下,喬丹早早就開始準備類似的調整;同時,進攻體係會對新的防守策略做出相應調整,這也對他有所幫助。傑克遜相信,他跳得多高將再也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對手的防守新策略實際上倒幫了喬丹的忙,迫使他采取更多可持續發展的打法。
“我的比賽不如以前華麗了,因為我開始更多地在外線出手。”他承認道,“人們認為……我過去的創造力要更好,那是因為我過去突破得更多,更多地發揮創造力,更多地在別人頭上扣籃。現在突破變得很難,因為每個人都在禁區裏堵著。當我在外圍的時候,他們要麽雙人包夾,要麽往後縮,放我跳投。”
在當時,跳投總是信心的基礎,這不僅是說喬丹,而是對所有球員而言。三角戰術在喬丹陷入困境時為他提供了關鍵的選項。不用跳投,也不用想方設法劃破防守殺向籃筐,他現在可以溜到低位等著,確信他們的進攻會在正確的時機把球交到他手上。
“這不過是針對人們對付我的方式做出調整而已,”他解釋說,“不是因為我的身體有問題或者衰退了,更多的是因為對手對付我的方式。”
傑克遜在前幾年的季後賽裏就見過喬丹的低位時刻,所以他有信心,他的球星會繼續調整自己的打法,保持成功狀態。喬丹提醒傑克遜,他不會參加大麵積的瘋狂實驗,隻會做些小調整。他還向自己的球迷們鄭重承諾:他還是會扣籃的。“我的比賽,創造性永遠會是其中的一部分。”
他對艾薩克森說,“但那是自然發生的,不是我所能計劃的。那些都是我在生涯早期學到的東西。上場,努力取悅觀眾;你永遠沒法按你的計劃去打球。”
盡管如此,1992—1993 賽季的開局仍然遭遇了一把突然的、不可預見的怒火:霍雷斯·格蘭特對傑克遜允許喬丹和皮蓬缺席部分訓練的決定大發脾氣。主帥關心的是讓他們從疲憊的夏天中恢複過來,而格蘭特卻向記者抱怨這是“雙重標準”和“特殊待遇”。賽季後期,他還指責皮蓬的傲慢。這樣的抨擊最終造成了兩位好友的分歧,而且他們也都承認不像過去那麽親密了。傑克遜痛恨這樣的內鬥。在此之外,公牛隊還遭遇了大量傷病。35 歲的卡特賴特和32 歲的帕克森都在休賽期動了手術,治療他們那嘎吱作響的膝蓋;接下來一年的大部分時候皮蓬都將受到腳踝傷勢的困擾。
至於喬丹,受傷的先是足弓,然後是手腕,還有長期的膝蓋腱炎。
B.J. 阿姆斯特朗——他在公牛隊的三角進攻中一直表現掙紮——終於得償心願,取代了帕克森的首發位置。主帥認為,21 歲的阿姆斯特朗更適合公牛的緊逼防守,而這點在季後賽中作用巨大。另外,他還在三分投射上領跑全聯盟,命中率超過45%。
然而,傑克遜計劃在常規賽裏不使用緊逼防守,希望以此保存球員們的精力。這一舉動激怒了喬丹,他認為如果沒有防守,比賽會變得更難取勝。這項改變也揭示了老兵俱樂部的又一個問題:倦怠。緩慢的節奏使得他們表現掙紮,直到賽季中有一次,喬丹在場上發起商聚1 ,告訴他的隊友們,應該重新開始防守。之後,他在記者麵前抨擊了傑克遜的策略。“我們或許是在賭博,但也丟掉了自己的腿。”他說,“我還是不認為我們現在應該保守。當我們慢下來的時候,事情就變得有點太深思熟慮了。”
這件事最能體現主教練和明星球員二人在心理上的相互作用過程。這有時候就像一場牌局,喬丹總是有足夠的能力來堅持自己的決定。
然而,到最後,這些事情也隻不過增加了點娛樂價值。他們真正的對手隻有一個,即喬丹所說的“單調乏味”,也就是傑克遜在賽季之初就擔心過的樂趣的喪失。12 月迎來了主帥的第200 場勝利。他達到這一指標的速度要比聯盟曆史上任何一位教練都更快。考慮到公牛隊的狀態最近不怎麽好,這一裏程碑還是給了他一點成就感。
1 最初是橄欖球用語,指四分衛在進攻前把隊友召集起來,圍成一圈,討論和分配任務。
“球員們遭遇了傷病,”傑克遜解釋說,“皮蓬的腳踝,喬丹的蹠腱膜。
所有這些東西導致我們沒法找到節奏。我們並不在完美狀態。所以如果每次訓練都很高強度、都準時,最終我們就會在比賽中變糟。”
除了錯過比賽,喬丹還不得不錯過與球隊相處中他最愛的 。“我一直很喜歡訓練,”他說,“我討厭錯過它。這就像是數學課。如果你錯過了一天,你就會覺得你錯過了很多。你需要付出額外的努力才能彌補上那一天。
我一直是個訓練型的球員。我對此深信不疑。”
他不再能從訓練中感受到樂趣了,這是第一個重要征兆,喬丹後來也這麽表示。他許多打出過的最棒的球場表現都發生在訓練中。他在訓練中所做的一切都是賽場表現的前奏。他一直帶著超凡的專注和**參與訓練。
這在過去從來不是一件可以隨便應付、甚至錯過的事情。
“我當時就知道,是時候離開了。”他後來回憶起往事,如此說道。
“他們累了,”公牛隊訓練師奇普·謝弗說,“毫無疑問。邁克爾和斯科蒂在1992 年秋天累了。對喬丹來說,那是非常漫長、非常艱難的一年。
事情似乎一件接著一件。媒體在對他吹毛求疵,一年到頭都是如此。一波尚未平息,一波又來侵襲。一本書,又或是一場意外,接連不斷。不是籃球,而是各種私人的東西,這些本不該成為事情的一部分。你看得出,這些東西開始讓他有點疲憊。他在一些私人場合表露過。這就是證據,他確實累了,生理上累了,心理上累了,對這一切感到厭倦了。”
這種情況迫使傑克遜得在自己的心理技能包裏翻點東西出來,以保持事物的新鮮感,保持球隊的積極性。“菲爾玩了許多心理小花招。”喬丹回憶說,“他發起了心理攻勢,來幫助你意識到想要成為贏家就必須去做一些事情。”
賽季裏的一些獎勵也對事情有所幫助。1 月8 日,喬丹得到了生涯第20000 分,僅用了620 場比賽。更快做到的人隻有張伯倫,他用了499場比賽抵達這一裏程碑。“好像我又一次敗給了威爾特,這也算是一項殊榮了。”喬丹說,“在我離開這項運動前,我不會對這事做什麽評價。我很高興,但我們還有一個很漫長的賽季要打。我很確信,等我老了,我會比現在更珍視這項榮譽。”
但不管傑克遜多麽努力,球隊總是會回到同樣的問題上。就在球隊剛有顯著起色的那個月,在奧蘭多,魔術隊主教練馬特·古奧卡斯命令他的球隊——其中包括新秀中鋒沙奎爾·奧尼爾(Shaquille O’Neal)——對喬丹保持注意力。“每次他在罰球線以下位置拿球,我們最近的人就要上去包夾他。”古奧卡斯回憶說,“然後我們還要確保能輪轉到約翰·帕克森,因為我們忌憚他的投籃。我們放掉了許多大空當。然後邁克爾輕鬆宰割了我們。”
他找到了空位的隊友,每個人都參與到了勝利當中。被放空的皮蓬和格蘭特打出了精彩的表現,公牛隊輕鬆取勝。兩場之後,兩隊再次相遇,隻不過換到了芝加哥體育館;這一次,古奧卡斯選擇了放喬丹隨便打,同時努力保證防住他的隊友。奧蘭多本場少了尼克·安德森(Nick Anderson)和丹尼斯·斯科特(Dennis Scott)兩名首發。
“我說:‘我們絕對不會再夾擊他了。’”古奧卡斯回憶說。他派上了角色球員安東尼·鮑維(Anthony Bouie)來防守喬丹。“我說:‘我不在乎他能拿多少分,但是不準扣籃,不準上籃。隻要能確保你及時退防,他想跳投就讓他投吧。’這也是邁克爾籃球生涯早期所有對手對付他的方式。於是我們出發、上場,我們放掉了他,大概放上8 到10 英尺,不讓他突破。
但那個晚上,他命中了那些跳投。”
喬丹一次又一次地在空當位置投籃,收獲生涯最高的49 次出手,比他隊友出手的全部次數還多了7 次;他們看上去有點厭煩,與此同時,魔術隊緊咬比分。“我們還留在比賽裏。”古奧卡斯回憶道,“而他們的人已經不在了。”
比賽打到了加時,喬丹最終砍下生涯第二高分64 分。但魔術隊奪走了勝利,這也向古奧卡斯證明了,防守喬丹的最佳策略仍然是迫使他變成單人球隊。
3 月,在芝加哥,華盛頓新秀拉布拉德福德·史密斯(LaBradford Smith)在喬丹頭上砍下37 分,事後喬丹宣稱史密斯對他說:“打得不錯嘛,邁克。”喬丹表現得對這句話非常憤怒。賽後的發布會上,他談到自己被嘲諷了,並說下一次不會這樣了;兩支球隊第二天要在華盛頓再打一場。
他後來說,這37 分他會用半場時間就拿回來,還花了很多時間談論自己的複仇,來讓自己興奮起來。他幾乎不怎麽會提前到球場進行賽前投籃練習,但第二天,他早早地去了那裏,活動活動身子。他一上來8 投8 中,半場得到36 分。他最後得到47 分,但很多年後他才承認,整件事都是他編造出來的。史密斯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什麽。他偽造了整件事,目的是逼迫自己發揮出更高的水平。問題在於,這樣的心理遊戲他還能跟自己玩上多久?
之前的四個賽季,他的球隊都打了超過一百場比賽,他的膝蓋已經開始對此有反應了。一周之後,在休斯敦,他在比賽前疲憊地坐在更衣室裏,明白自己已經喪失了那種傳奇的專注力;他的隊友們也都如此,各有各的問題。喬丹終於意識到,這就是為什麽那麽多球隊沒能衛冕總冠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