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之虎 PHASE 24

“基拉,你還是別露臉吧。我開門之後,你就躲到門後去。”

聽見他這麽說,基拉的臉色一沉。於是卡茲別過眼神。

“……你也不想又讓他激動起來吧,那個賽伊。”

基拉心痛的低下頭去。幾天前,賽伊擅自啟動“強襲高達”,基於危及乘員的理由,他被罰關禁閉。除了每天送三餐外,嚴禁一切的對外接觸;所謂的三餐,也隻有麵包和白開水而已。這一點更令他們深刻體會到,自己的確已經隸屬於軍隊這樣的組織了。

話說回來,那個賽伊竟會有那樣突發性的舉動:一向冷靜、理性,作為同學們意見領袖的他——基拉的心裏卻也知道,是自己害他那麽衝動的。是自己和芙蕾將他逼得失去理智的。卡茲的嘴上雖然不說,心裏一定也是這麽想的吧。

站在基拉的立場,獨處在禁閉室的賽伊令他介懷。誰不知道他是出於恨意才落入此刻的窘境。可是,自己甚至連安慰他都不被允許;他沒想過,一場背叛竟會演變到這種地步。

基拉將卡片刷過門禁機,在輸入密碼後,便如卡茲所說的退後一步。

“賽伊,我進去囉。”

卡茲端著餐盤走進屋內,基拉悄悄的躲在門外,小心地不讓屋內人發覺。

“——還好吧?”

“啊……嗯。”

幽暗的房間裏,賽伊抱膝坐在牆角的身影映入眼簾。幾天沒刮的胡子微微覆上他的下巴——當然,現在的他連洗澡都不準,也不能整理儀容——這副失意而憔悴的模樣,看在基拉的眼裏更是心痛。從前的賽伊總是一皮一眼又愛幹淨,個性是那樣的穩重,從來也很少聽他大聲說話——“這一個禮拜難為你了。烽!火_中!文~網不過軍規就是這樣,也沒辦法。忍忍吧。”

卡茲努力說得稀鬆平常,但在這封閉而陰冷的空氣中,他的口吻反而顯得十分生硬。相對的,賽伊卻意外的平靜——反而像是苦笑似的回答他。

“是啊,我知道……我沒事的。”

聽到他的語氣,基拉才稍微鬆了一口氣。他已經冷靜下來,態度上也在反省了——也因為如此,賽伊才沒有被關在牢房,而改在這個小房間。聽到這一點,基拉本來還不放心,深怕他又做出極端的行為——他好像也對自己為什麽會陷入這種處境覺得不可議。

基拉也一樣。好友賽伊碰上這種事,為什麽自己不能進去看他,甚至去看了也不能為他打氣;為什麽他得像這樣屏息著,不讓對方發覺。

——因為把賽伊害成這樣的不是別人,正是基拉。

他的理智明白,感覺卻很模糊。懷著一種備受打擊的心情,基拉離開了門後靠在牆上,視線的一角有個東西在動。基拉反射性的瞥過去,隱約看到某個人縮身退到走道後麵,不一會兒,有個腳步聲輕輕跑開。

長發在牆後一閃而過,是鮮豔的紅色。

“……芙蕾。”

基拉愕然呆立。

“這一帶到處都是廢礦坑的洞。”

賽布指著地圖上的一點。

“而這裏就是我們布下的地雷原……若要做戰場,就是這一帶了。”

然後,他的手指頭動著,在附近劃了一圈。

“——對方應該也會這麽想,況且難得鋪好的地雷,不用白不用。”

在“黎明沙漠”根據地的司令室裏,賽布等人正和“大天使號”的軍官看著地圖討論。聽完賽布的作戰計劃後,穆瞄了瑪琉一眼,然後問道。烽-火-中-文-網

“這樣真的好嗎?我們是還好,可是就你們的裝備而言,會有不少犧牲哦。”

瑪琉也看了眼前坐得直挺挺的男人一眼。賽布低聲答道。

“服從‘老虎’,在他手底下為他工作,的確能為我們保障穩定的生活……就像市政局那樣。——女人們也常這麽說。”

市政局——這個城市接納了“沙漠之虎”,因而獲得和平與繁榮的保障。雖是被外來的占領了,卻沒有被人占領的感覺,市區一片生意盎然——到那兒去進行物資補給的娜塔爾和傑基也向瑪琉這麽報告過。

“可是,統治者的心意隨時都會變。你知道這幾百年來,我們的同胞為此流過多少淚?”

穆的臉上浮現一絲窘迫。瑪琉聽了賽布的話後,心情也複雜起來。他們隸屬的陣營也曾經是令賽布族人流淚的一方,雖然瑪琉未曾對他們做過什麽,但她所屬的世界曾在遙遠的過去榨取這些無力反抗的弱者,將自己的富庶建立在他們的不幸上。

不過,賽布的語調中充滿驕傲,並沒有身為弱者的感覺。

“——不被人支配。也不支配其他人。……我們的願望僅此而已。”

然而,他們是多麽強悍啊。剛強而充滿韌性。或許正是這片炙熱的沙海,塑造了這群男子漢吧。

看似和平而熱鬧的城市,市政局——它的和平或許隻是表象。瑪琉重新思考這點。

縱使犧牲和平、或在戰鬥中喪失我命,人類仍有不得不守護的事物。自己不也是為了這個目的而投身戰爭的嗎?日複一日的戰鬥既耗弱了心誌,也讓她完全忘了這點。

若是處在同樣的立場,她一定也會和賽布等人一樣的。甚至最後,戰爭是因為自己的敗北而告終;為了保住自己的尊嚴與自由,就算戰鬥到隻剩最後一顆子彈——是的,她也義無反顧。^

他們並不想在戰勝後統治敵人。但是,乖乖投降接受敵人而苟活之後,又能得到什麽?

“就算隻拿回被‘老虎’控製的東邊礦區,也就夠了……”

賽布的大胡子浮現一個粗獷的笑容。

“我們是想利用你們的力量啦。這樣總行了吧?不要顧慮太多啦。”

“——OK,我懂了。”

穆聳聳,爽快的說了這麽一句,便像催促瑪琉同意似的,向她笑了笑。

“艦長?”

瑪琉也微微一笑,不知何時起,自己竟對這位沙漠漢子起了好感,她也很意外。

“我知道了。那麽本人欣然接受各位對‘雷賽布斯’突破作戰的協助。”

“哇哦——!”

“哇啊!好強—!已經十五架了耶!”

“唷—!”

“大天使號”的左舷機庫一角,人們發出興奮的叫聲。偶然經過的托爾好奇的走近。

“你們在幹嘛?”

圍在“空中霸王”模擬機旁的米麗雅莉亞和卡茲轉過頭來。

“啊,托爾你看!她好厲害哦!”

“哇?又一架!”

坐在模擬機上的正是卡嘉利。她握著**縱杆駕駛畫麵上的“空中霸王”。被勾起興趣的諾曼也走了過來,從他們的背後探過頭看,表情是好奇中又有一絲驚訝。

“你真的很有一套呢。嗯——。你叫卡嘉利是吧?有空戰經驗嗎?”

卡嘉利得意的笑著。並扣下扳機。畫麵上的最後一架敵機被墜後,仿真程序結束,畫麵上列出受驗者的成績,而卡嘉利的名字出現在最上麵。眾人讚歎不已,卡嘉利卻是一臉普普通通的表情。%

“我好像被打中兩發吧。”

“可是很厲害了呀!我是一進戰場就被擊落了耶。”

卡茲興奮的說,米麗雅莉亞也有點難為情笑著說“我也是……”。

“咦,什麽什麽,你們都玩過了啊?”

托爾探出上身。

“虧你們還是軍人咧,真丟臉。聽說你們連槍都沒開過?”

卡嘉利從位子上跳出來。

“那怎麽行?會死的耶。你們在打仗啊,不是嗎?”

她故作嘲弄似的說完就走了,諾曼苦笑道。

“……是沒錯。”

“什麽嘛——。開過槍又有什麽好驕傲的嘛。”

看著卡嘉利的背影,米麗雅莉亞噘著嘴說。

“沒開過槍也不是什麽驕傲的事呀,畢竟你們是軍人嘛。”

諾曼卻這麽堵了一句。米麗雅莉亞和卡茲便沮喪的互看一眼。隻有托爾一臉孩子氣的表情,像是發現了什麽新玩具似的走近模擬機。

“接下來可是換我嗎?拜托嘛,讓我玩一下。”

“這可不是遊戲機哦。”

諾曼調侃似的打趣說完,正要坐進駕駛座的托爾立刻站起來,畢恭畢敬的行了一個禮。

“是!下官知道!我會當做訓練認真**練的!”

“那很好!不過要是被擊墜了就不準吃飯!”

聽到諾曼的話,托爾“什麽~?”的發出抗議,卻仍然坐進了模擬機。圍在一旁的孩子們為他加油,那個角落又開始熱鬧起來。

聽著少年們的聲音,卡嘉利一麵走近真正的“空中霸王”,渴望似的看著機體。注意到她的身影,整備士連忙擋在她麵前。

“不行不行!真的就不行了!”

卡嘉利有點小失望的嘟起嘴。

“……我知道啦!”

說著,她仍然仰望著那架雪白的戰機,眼中有無限向往。

躺在沒開燈的房裏,基拉動也不動的望著天花板。小鳥在他腳旁跳來跳去。

“——基拉?”

敲門聲響起,基拉驚慌地跳起來。門開後,一個已然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口。

“哎呀,你怎麽搞的?也不開燈。”

芙蕾嬌聲說道,徑自打開了照明,大大方方的走進基拉的房間。自從最初的那一夜之後,她就像是理所當然的在這間房裏住了下來,最近更放起她的私人物品。那些化妝品的香粉味,已經成了這個房間的一部分。以前隻覺得香甜的氣味,今天卻格外刺鼻。基拉低頭不語。

“……剛才是怎麽回事?”

他低聲問道,芙蕾回頭反問。

“咦?”

不知為何,基拉扭過臉去,不太想看她。

“……你剛才……有去賽伊那裏吧?”

剛剛在倉庫前閃過的人影,肯定是芙蕾。這時的基拉隻差沒恨透自己的好視力。

芙蕾沒有馬上回答,隻是坐在基拉的身邊。向他身上靠去。然後,她沒來由地囁嚅著。

“……賽伊真蠢。”

出乎意料的回答,和她身上傳來的溫度,讓基拉不禁迷惘。芙蕾又說。

“他根本不可能跟你相比的……真是太傻了……”

起初帶點不耐的聲音,語尾卻隱約流露著不舍。

“……芙蕾。”

聽見她的聲音,基拉這才體會她的真心。他不禁僵住了。

——原來……

彷佛感覺到他的不自在。芙蕾仰頭看著基拉。基拉一下子別開眼神。

“基拉?怎麽了嗎?”

她挪向他,硬是想讓基拉看著自己。於是她坐得更近,又伏在基拉的胸前。

“你不用擔心什麽啦,”

甜美的耳語搔著他的耳根,她豐滿的胸部緊緊貼著基拉。

“放心吧,基拉……我會永遠在你身邊的……”

“芙蕾……”

正想將她推回去,芙蕾的唇卻已經覆上基拉的唇。她一麵吻著他,一麵將他推倒在**。基拉掙紮著,用力推開她。

“住……住手啦!”

聽見他的叫聲,芙蕾睜大了眼睛。基拉痛苦的閉著眼,然後衝出了房間。

“基拉——!”

芙蕾的聲音傳來。不要。——我不要!

我要的不是這種東西。

彷佛逃也似的狂奔著,他拚命忍住淚。

芙蕾果然還愛著賽伊。

他本來以為——這份溫柔已經屬於自己……

絕望啃噬著他的心。基拉在衝進幽暗的走道後用力撲在牆上,狠狠搥著,就這麽脆弱的跌坐在地。

——原來,她根本就不是喜歡上我……

難以遏抑的嗚咽,從他緊咬的牙關中泄露出來。

——像個傻瓜似的。自己竟然還樂不可支……甚至那樣傷害了賽伊……

她為什麽會跟自己上床呢?一定是同情,一定是的。

當然了。因為自己是調整者。

是個令人作嘔、形同妖魔、違反自然的存在——都是芙蕾最討厭的——基拉蜷縮著,再也動不了。

他還能相信什麽,還能用什麽支持自己作戰,基拉已經搞不清楚了。然而越是感到絕望,越發助長了渴望。

——該怎麽辦……?

要怎麽做,才能讓她喜歡自己呢?要怎麽做……

——往後,我該怎麽辦才好?

絕望的企盼和走投無路的詰問,同時在他的腦中盤旋,讓他迷失了方向。就像他的那位好友,被關在黑暗狹窄的房間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