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陽地宮 第十五節 極樂香
我暗笑龐老二看似精明卻編造如此無稽的謊話,當下冷笑一聲說:“我在墓裏又沒吃又沒喝,倒要請教請教是怎樣中的毒?咱們三個人一塊兒下去,你和姓尤的安然無恙,就我一個中了毒?”
龐老二拿出一截粗如兒臂的東西扔到我麵前,我仔細一看,竟然是墓中長明燈的燈芯,頓時想起掐我脖子的死鬼,胃裏一陣翻滾。
“毒就在燈芯上。”龐老二說。
“你這不簡直是胡扯嗎?就算我再傻,能抓著墓裏的東西啃一口?”
“這種毒口服反而沒用,生效的是它燃燒時候冒出的青煙。”
說到這兒我似乎有點明白了,毒藥放在燈芯上,燈芯連同毒藥一起燃燒產生煙,人吸進煙就算中毒,再往深裏想想,我攀上大缸,接近燈芯,聞到毒煙,下來以後就感覺犯困,龐老二說的有道理。不過我還是疑惑,龐尤二人都沒戴防毒麵具,墓室裏十多盞長明燈同時燃燒,產生出來的毒煙怎麽會侵害不到他們?還有,不管怎麽說,還是解釋不了追趕我的那些複活石像和死人。
“有人在燈芯上下毒,不過燈芯日夜燃燒,將大部分毒藥都揮了,剩下的那麽一點毒性微乎其微,要不是你離燈芯太近,想必也不會身受其害。這種毒其實是幻藥,你見到的石像複活就是受了幻藥侵擾,以致產生幻覺。你在墓室裏瘋一樣奔跑拍打,我細細想來就疑心是遭了長明燈的道兒,所以還特意割了一截燈芯回來。”
“這是什麽勞什子的毒?要是直接把中毒的人弄死,也算痛快,你們是不知道,我在墓室看到那些石像和死人確實真真切切,累的虛脫。”
“這東西叫極樂香。”龐老二收回我眼前的一截燈芯,“古代就有,旁門十三奇藥裏的一種,用的得當,還不致傷人性命。”
“古人也真有能耐,物質條件那麽差,還有心研究這些個玩意兒。”我在墓室消耗了許多體力,醒過來以後又跟鬆爺他們鬧騰,直到現在才感覺腿腳酸軟,就勢坐在沙上摸出支煙點燃。
龐老二看我一眼說:“造它出來的人何止能耐,簡直就是不出世的奇才。”
雖跟龐老二接觸還不算多,但我也清楚這的確是個有些本事的爬子,肚子裏盡是些希奇古怪的見識。我對他說的這些東西向來聞所未聞,但骨子裏爭強好勝的脾氣一時半會之間更改不掉,可惜所識有限,沒能力跟龐老二真刀真槍的爭論一番,隻能挑挑別的毛病,我彈彈煙灰說:“龐二爺,我現啊,你弄點什麽事都好誇大其詞,這個什麽極樂香依我看就能拿來陰人玩兒,它還有別的用麽?能給人民群眾減輕病痛麽?現在人研究出好些救人的良藥你不稱讚幾句,反倒對揣摩極樂香這種無聊玩意兒的古人推崇倍至,這個這個,立場有問題。”
我這番胡話隻求能駁他一駁,依照龐老二的性格,絕不會丟份跟我臉紅脖子粗的打嘴官司,我就算是掙回點小小麵子。龐老二估計也真感覺我在這方麵不可理喻,不搭我的茬,回過頭去對劉胖說:“意合兄可曾聽說過無極聖師?”
劉胖臉上的肥肉哆嗦一下,沉思片刻說:“早年間倒是聽人提過,二爺,難道這極樂香是從他手上傳下來的?”
“正是,旁門異術,無人能出郭瓊之右,說他是不出世的奇才,也不算為過。”
可能龐老二是不屑跟我來回爭辯,變了個法子把極樂香這檔子事層層揭開,既不掉自個兒身份,又教育了我的無知。我這人就這條賤毛病,嘴上不服軟,好奇心卻強,聽龐老二提了頭兒就此打住,心有不甘,隻盼著劉胖能順杆問下去,我也跟著聽個究竟,誰知道劉胖哦了一聲就再沒下文,他不問,龐老二不說,把我弄的心癢難耐,心想龐老二到底歲數上長我許多,請教他兩句也不算丟人,於是我把煙頭摁在煙灰缸裏問龐老二:“無極聖師,還有郭什麽,是個什麽來路?”
龐老二算是有幾分修養,見我肯低頭下問,也不計較剛才我那番胡話,說道:“郭瓊就是無極聖師。此人生在唐代,學究天人,因為種種原因,正史上關於他的記載寥寥無幾。郭瓊家境貧寒,自幼父母雙亡,乞討為生,有一次他到山林裏撿柴,凍餓交集昏倒在地,等醒來時身在一處山洞,旁邊有個老頭,郭瓊知道是老頭救了自己,當即拜謝救命之恩。他年紀尚小,身體虛弱,因此老頭留他在山洞裏休養幾天。這個老頭身懷異術,能驅使山裏的狼蟲虎豹,郭瓊頗有心機,想跟著老頭學點本領,就對老頭說自己父母雙亡,無依無靠,果然讓老頭動了憐憫之心,把他留在身邊。一老一少在深山裏相依為命,日子長了,老頭覺得郭瓊聰明伶俐,是塊可塑之材,慢慢教他一點入門功夫,郭瓊學的用心,又肯下苦功,幾年下來,小有所成。老頭雖然是位異士,但人壽有限,難違天理,終於還是死了,臨死前,他傳給郭瓊一本記載畢生所學的書。郭瓊在老頭死後又在山上住了十年才下山入世。”
“這就是那個無極聖師的生平簡介?二爺,你講的不希奇啊,金大爺書裏邊也有類似的故事。”
“郭瓊在山裏前後花了十幾年時間修煉法術,等下山時世間能和他相提並論的高人已是鳳毛麟角。郭瓊還未滿足,又承上啟下琢磨出許多流傳至今的異術,按他所學,極樂香隻算的上是小把戲。他這身本領一入凡間就讓凡夫俗子驚為天人,拜師求藝者絡繹不絕,後來收的弟子眾多,郭瓊就幹脆自創祈仙教,大張旗鼓吸納信徒。祈仙教聲勢最盛時信徒多達二十萬,郭瓊身為教主,被稱作無極聖師。”
一千多年前的人事了,龐老二隻能講出個大概,等他講完,我對極樂香這東西已是深信不疑,所以在墓室中聞香中毒所產生的種種幻覺也就不足為奇。
事情算是終於有了清晰答案,其實怒氣一消,平心而論,我和鬆爺這許久的交情,他絕對不至於這麽害我,無奈打也打過了,罵也罵過了,隻得含含糊糊給鬆爺和龐老二都賠個不是。
前嫌冰釋,除了我受迷藥毒害,他們兩人毛無損,夢境裏遭石像追趕死人緊掐雖然都是虛幻,但現在還能好端端站在這裏抽煙喝茶讓我很有種再世為人的感慨。不過鬆爺告訴我,這次下墓算是白跑了,兩層墓室裏都沒有棺槨和陪葬品,我記得劉胖拉我們入夥的時候信誓旦旦說龐老二絕對不會看走眼。作為幹了多年的職業爬子,龐老二這次實在算是栽了個大跟鬥,但他老人家卻沒有一絲羞愧的意思,閉上眼睛不再理會我們。我心裏這股怨氣實在難消,狠狠瞪了劉胖一眼,劉胖臉上青紅閃爍,慌忙借口照顧生意匆匆離去。龐老二哄我看死人的事也隻能就此作罷,我和鬆爺說聲告辭就欲出門,龐老二睜開眼睛,讓鬆爺到外頭等著,房間裏隻剩我們兩人時,龐老二緩緩說了句世事險惡,及早脫身為妙。我聽的不著邊際,想問個清楚,他卻不肯再說。
靠唐墓財的夢想算是徹底泡湯,偏偏屋漏又逢連陰雨,我和鬆爺回家之後才現家裏失竊,我一看屋子被翻的亂七八糟,心頭一緊,趕忙跑到廚房從牆角拖出個裝了半袋大米的編織袋,抖著手摸進去,一直觸到藏在米中的墨玉才鬆了口氣,家中沒什麽值錢東西,都丟了也不打緊,隻要這兩塊墨玉沒被人偷去就算萬幸。
我到各屋看了看,一片狼籍,分頭和鬆爺清點一番,沒現丟什麽東西,這些賊忒笨了點,粗重家夥搬不動,就連床頭櫃裏放著的三百多塊錢現金也分文未取,鬆爺大呼僥幸。
我猛然間感覺不對勁,按說小偷進家,隻要能拿走的東西絕不會手軟,床頭櫃被翻的一塌糊塗,這三百來塊錢卻原封不動,什麽原因?想來想去,隻有一種解釋:這不是普通的毛賊,他們似乎不是為財而來。我下意識摸摸口袋中的墨玉,頓時心中一驚,難道這些賊是為了墨玉?越想越覺得蹊蹺,一般我和鬆爺白天在外忙活,晚上都要回來睡覺,基本上家裏天天有人,惟獨昨天我們跟著龐老二下墓,賊就偏偏撿了這麽個方便時候前來光臨,說是巧合,也叫我實在放心不下,隱隱覺得,有人暗地裏窺探著這兩塊墨玉。
不管怎麽安慰自己,我都認為墨玉放在家裏已經不安全了,得轉移到個妥當地方,到底轉移到別的什麽地方,倒是個讓我頭疼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