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翌日

風揚按照天朝的規矩,一早就將風老侯爺和三爺去了的消息送進了宮中,然後又吩咐下人去各個有殷勤的府邸報了喪。按 Ctrl + D 快速收藏 "涅 書小 說 網"

而衛姨娘自然天還沒亮,就送去了家廟。

皇帝倒也給風家麵子,隨即就賜封風老侯爺諡號為智明。

這麽一個諡號,讓風家眾人心中都有了一種怪異的感覺:皇帝是不是故意的?

風老侯爺哪一點當得起智,當得起明,這諡號十足是對風老侯爺的一個諷刺。

不過風家一下子就死了三個,尤其是風老侯爺和三爺同一天去了,倒是惹來了許多對風府的揣測和猜想。

後來,有消息靈通人士,不知怎麽的就打探到了風家的私事:風老侯爺是自殺身亡,而且自殺似乎與當年風家二爺的猝死和那位寵妾有關。

於是私下裏,眾人對風老侯爺的寵妾滅妻,寵妾滅子感了興趣,當然那位獨寵多年,卻在風老侯爺死後的第二天就被送到家廟的姨娘感了興趣。

於是衛姨娘的舊事,很快就被翻了出來,而五爺那嫌貧愛富,青梅竹馬,表妹變心攀高門的故事也被流傳出來。

所以衛姨娘的下場,也成了眾人關注的目標,眾人都睜大眼睛,瞧瞧這位姨娘到最後會落得什麽樣的下場。

……

家廟

“啊……”太夫人慘烈的聲音,突然間傳了出來。

張媽媽立刻從睡夢中驚醒,見太夫人四肢亂劃,整個人蜷縮成一團,似是承受著天大的痛苦一般。

張媽媽立時將太夫人叫醒,到了一杯水給太夫人:這已經是今兒個第五次了,太夫人這幾天都不停的做噩夢,也不知道是怎麽了。

太夫人抿了一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對著張媽媽道:“我這心裏不知道怎麽了,這今天總是心神不安的?”

張媽媽打著笑臉,勸著:“怕是這天冷了,人睡的不踏實!”

人在說話的時候,就已經站在太夫人的身後,半垂著眼睛,動作輕柔的給太夫人揉著頭,心裏卻嘀咕起來:這爺爺噩夢,隻怕不是什麽好征兆,隻是這話,打死她,也不敢說。

顯得老態的手指,熟練的在太夫人的太陽穴上,繞圈著刮著,先輕輕轉動一圈,在用力的轉動一圈,然後陡然停住,用力一壓。

往日,太夫人最喜歡張媽媽這樣伺候她的,可是今兒個,當張媽媽那一壓的動作剛起,她就吃痛的叫了一聲,唬的張媽媽嚇了一跳,顫聲問道:“太夫人,怎麽了,是力道大了麽?”

說知道,太夫人卻有氣無力的答道:“沒事,就這樣吧,再用力點,今兒個,這頭似乎不做主似的。”

太夫人今兒個不但心頭不安,整個人也煩躁的很,根本就睡不著覺,這眼睛一閉,噩夢就襲來,什麽蛇纏身,什麽山崩地裂的,也不知道這到底是遭什麽了,全都是些亂七八糟的。

張媽媽打著精神,畢竟是年紀大了,這幾天每天夜裏被太夫人這麽來來回回的折騰,她這身體也吃不消了,不過主子沒伺候好,她哪裏有睡的資格。

於是,也隻好加了點力道,給太夫人揉太陽穴,不多時,太夫人又開始進入夢鄉,而張媽媽卻累的一雙手直抽筋:若是再這麽折騰下去,她這一雙手遲早就要廢掉了。

張媽媽甩了甩酸麻的手,拉起一邊的錦被給太夫人蓋上,輕輕地吹滅了蠟燭,自個兒又如同貓兒一般,輕手輕腳的回了腳榻,抓緊時間入睡,同時還在心裏祈禱,希望太夫人今夜千萬不要再折騰了,她這把老骨頭可再禁不起這般折騰了。

天色剛剛露出一絲白肚皮的時候,太夫人再次從噩夢中驚醒過來,這一次,她終於清楚的記得她的夢了——她和風老侯爺一起行走,不知怎麽的就走到了一座橋上,誰知道,那橋居然“轟”的一聲,就斷掉了,她在這頭,而風老侯爺居然在那頭。

橋斷了?

太夫人想到這裏麵不好的預兆,整個人都覺得全身上下都黏黏糊糊的特別的難受,頭更是難受的要炸裂開來,就感覺有人拿著磨子在裏麵磨豆漿一般的攪合著。

太夫人伸手在身上一摸,大冬天的,冷汗居然將她身上的裏衣和被子都給浸濕掉了。

老夫人眉頭皺了皺,這心裏就升起了一股子厭惡的感覺,她這輩子都愛幹淨,哪裏能忍受這等不潔,何況,這濕透的衣服,變冷了之後,就會容易風寒,到時候,又要喝那苦藥,那滋味她可是極為不喜的。

她坐起身子,準備起身,而腳榻上的張媽媽被太夫人的動作驚醒了過來,立時穿鞋下來榻,慌慌張張的過來:“夫人,你醒了?”

“嗯!”這麽一下子輕哼,卻讓太夫人發現自己的嗓子痛了起來,幹澀的難受,像是腫了起來:怕是她病了,昨兒個晚上,來來回回折騰了那麽多次,怕是真的受了風寒。

想到真的要吃苦藥了,太夫人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太夫人,您怎麽不再睡一會,這天還早著呢?”張媽媽上前扶太夫人起床,伸手一摸,手裏一片冰涼,潮濕,吃了一驚:“太夫人,您這是怎麽了,這裏衣都濕透了,是不是身子不利索啊?”

說罷,也不等太夫人回答,更不等太夫人吩咐,就找了衣裳,伺候太夫人換衣,又換了**的錦被,再又扶著太夫人重新躺下。

太夫人的腦袋疼的難受,隱隱地像是要裂開來,而且心裏突然間空的難受,就好像一顆心被人生生的挖了走一樣,她一點都不想說話,因為一張腦袋,她的頭就痛的更厲害。

隻是想到剛剛的夢,她這心裏實在是不踏實,所以還是沙啞這嗓子,將自個兒的夢說給張媽媽聽了。

張媽媽一聽,整個人居然驚的雙腿一軟,差點摔了下去。

橋斷了?

還是老爺和太夫人?

張媽媽想到他們家鄉的說法,這橋斷了,就是親人陰陽相隔了,現在太夫人還在,難道……

這麽一想,張媽媽後背也驚地出了一身冷汗。

不過,到底是老人,這話怎麽說,怎麽說得主子開心,還是有些技巧的,她勉強穩住自己的身子,強笑道:“太夫人,老奴看,你是想老爺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看來老奴是該捎個信回去,讓老爺來看看您了。”

“不許你給那不孝子捎信。”太夫人虛弱的吼了張媽媽一聲:那個不孝子居然將她扔在了家廟裏,她還捎信讓他來看她,又不是腦子壞了。

雖然太夫人清楚,這風老侯爺在皇後麵前說不上話,但是心裏還是怪了他起來。

當然對風老侯爺是怪,對皇後娘娘和四房就是恨了,尤其是老夫人,簡直就是太夫人的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將他們剁成肉醬才好:一群不孝的,養不熟的白眼狼,居然對她如此無情,要知道,她是風家的太夫人,本該剛剛在上,卻要窩在這麽個冷清的地方。

因為實在太氣了,太夫人那呼吸就急了起來,居然嗆得咳嗽了起來,一陣咳嗽過後,那氣就更喘不過來了,張媽媽立時伸手為她順了順氣。

而此時,門外忽然傳來腳步聲,是太夫人身邊伺候的丫頭。

她白著一張臉,眼圈子發紅:“太夫人,衛姨娘來了。”

太夫人眼皮子一跳:“衛姨娘怎麽過來看我了,這天還沒亮呢?”

那丫頭眼圈子更紅了:“太夫人,衛姨娘是被送來的。”

“啥!”太夫人驚的做了起來,這衛姨娘怎麽可能會被送過來呢?要知道,她那個兒子可是如珠如寶的寵著,半點委屈也舍不得她受,這麽多年來,這風家雖說是姨娘,就是正室的日子也過得不如她來的風光:到底犯了多大的錯,才被送進家廟啊!

不對,如果隻是犯錯,以她那個傻兒子對她的癡戀勁頭,怎麽著都不會舍得這麽一早將她送過來的,一定是出來什麽大事。

這般行事風格,不想是她那個傻兒子的,倒像是四房行事風格。

太夫人一陣心驚肉跳,難道是……

她連忙下地,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跑了出去,顫著聲音,吩咐:“快,快去將送衛姨娘的管事叫過來問話……”

她到底是有些見識的婦人,知道衛姨娘這個狐狸精的話,是靠不了譜,幹脆叫了送她過來的管事媽媽回話。

張媽媽慌忙的踢著鞋子過來,給她穿上,然後又順手給她加了披袍,自己也隨意的披了件袍子。

片刻之後,就見眼圈子發紅,微垂著腦袋的張媽媽領著管事媽媽回來,立在屏風外。

太夫人一聽那急促的腳步聲停在了屏風外,二話不說,略顯煩躁的揚聲:“進來回話。”

她這心裏七上八下的跳著,總覺得這事情不會小。

話音一落,那張媽媽就領著管事媽媽進來,見到太夫人,那眼淚就落了下來,低低的,哀哀的,叫了一聲:“太夫人……”

太夫人見到張媽媽居然一句話不說,眼淚就落了下來,一顆心短時就提了起來,誰知道目光一掃,又瞧見那管事媽媽頭上——白色的布花。

她猛地睜大眼睛,眼不眨的看著那白色的布花,聲調陡然提高了幾分:“風府……風府出什麽事了……”一個庶媳的死,不會這麽興師動眾,全府上下服孝,那是家主才有的待遇。

太夫人覺得這室內的溫度陡然間下降了下來,渾身的毛孔,這麽頃刻間,就張了開來,汗毛一根根豎立了起來。

那管事媽媽含著眼淚,悲傷的說道:“太夫人,昨兒個夜裏……老爺他……”

一盆冰水,就這麽猝不及防的從太夫人的頭上淋到了腳,透心,透心的涼:她的兒子怎麽了?

難道……

不,不,不會的,她的兒子身強力壯,怎麽會忽然之間……

不會的,這一定是做夢,她一定還是在做夢!

太夫人惡狠狠的抬起巴掌,自打在自己的臉上:痛,好痛……

不是做夢!竟然不是做夢!

太夫人呆愣了片刻,目光一冷,麵上一沉,就猙獰的拉住那管事媽媽的衣領,齜牙咧嘴的說道:“老爺怎麽了,老爺他怎麽了?你說啊,你說話啊……”

老爺是太夫人的獨生子,老爺的去世對太夫人來說,代表著什麽,這是誰都清楚的事情,失了老爺,對於太夫人來說,那就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管事媽媽也是做母親的人,怎麽會不了解太夫人的心情,她略點憐惜的看了看太夫人猙獰的麵孔,冒著被太夫人掐死的危險,到底還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說了出來:“太夫人節哀,老爺……老爺……沒了……”

“你胡說……胡言亂語……我打死你……打死你這個刁奴……”太夫人自然不相信這樣殘酷的消息,她不願意相信,也不肯相信,在她發出一聲慘烈的尖叫聲後,就像瘋了一半,抓住那管事媽媽的頭發,一個勁的扯著,好像管事媽媽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就這麽一扯,居然就扯下了一撮頭發。

那管事媽媽差點就痛的暈了過去,心裏對太夫人的那點同情,也被太夫人扯散了去,當即,也顧不得憐憫太夫人了,反而立刻將事情,大聲的說出來:“是真的,太夫人,老奴沒有亂說,昨兒個,老爺沒了,三爺也沒有……這些事情都是千真萬確的事情,就是借老奴十個膽子,老奴也不敢說假話啊!”

這種事情,誰敢拿來開玩笑,又不是嫌腦袋長的太結實了。

太夫人一聽管事媽媽的話,這眼前就是一陣黑暗,身子搖搖擺擺,差點就摔了下去,還是張媽媽眼明手快,扶住了她,然後牢牢的抱著神智已經有些不清的太夫人,低低的聲音勸著,好一會,太夫人才穩住心神。

卻還是赤紅著眼睛:“你說什麽?你說什麽?三爺他也……”

那管事媽媽盡忠盡責的大聲回道:“三爺也沒了……”

太夫人被這在堅定不過的聲音,驚的吐出了一口熱血,此時太夫人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她的兒子沒有了,她最疼惜的孫子也沒有了,她隻覺得自己這麽一瞬間的時間,就從綠意盎然的草原,到了千尺下的寒潭。

冷,好冷,特別的冷,除了冷,她再也找不到第二種感覺。

不過,還有一種感覺,就是靜,好靜,用言語描述不出來的靜,似乎四周根本什麽聲音都沒有,什麽顏色也沒有,冰天的寒潭裏,好像隻有她一人。

管事媽媽的嘴巴還在一張一合的說著話,但是她卻什麽聲音都聽不見,張媽媽等人的麵孔在太夫人的眼前漸漸的模糊起來,最後卻終於看不清了、

太夫人胸口一陣窒息,當下再也支撐不住,立時就翻了白眼暈了過去。

張媽媽慌忙讓那管事媽媽將太夫人抬到**,然後一個勁的掐她的人中,隻掐的紅的發紫,又灌了不少的溫水,這才將太夫人喚醒過來。

不過醒過來的太夫人整個人都恍惚著,她怎麽都沒有想到,就這麽短的日子裏,她的兒子沒有,她最寵愛的孫子也沒有了:老天怎麽可以這樣對她?她到底做錯了什麽?

這世上有三輩,這第一悲就是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太殘忍了。

良久之後,太夫人的神色忽然冷靜了下來,與剛剛的瘋狂模樣,大不相同,她徑直從**起身,冷靜的退看張媽媽的手,走到那管事媽媽麵前,冷聲道:“你告訴我,這到底怎麽回事?”

那管事媽媽立時跪了下來,身子隱隱顫抖:“太夫人,老奴什麽都不知道……什麽都不知道……”邊說,邊磕頭,那是貨真價實的磕頭,沒兩下,那額頭就流出了血來。

老夫人瞧著這管事媽媽這般行事,那聲音更冷:“你也是府裏的老人了,也曾跟過我不少時日,我們之間的主仆情分,雖然這些年淡了,但是別忘你,你家的男人還能留著這條命,是因為誰?”

這管事媽媽已經是在太夫人屋裏當差,當年,她男人犯了錯,差點被砍了腦袋,還是她求到太夫人的麵前,太夫人心裏尋思著,那事情在這管事媽媽看來,是天大的事情,在她看來,也就是上嘴皮碰一碰下嘴皮的事情,就給了她這麽點體麵。

那管事媽媽一想到,太夫人對她的大恩,心下一狠,也不管淩小小下的封口令了,咬著唇,道:“太夫人,老奴來前,四夫人說了,若是家裏的事情泄露了一字半句,就將老奴打殺了。”

“侯爺在家裏也說了,若是家裏的事情泄了出去,也打殺了。”那管事媽媽說道這裏,頓了一頓:“但太夫人對老奴有大恩,老奴豁出這條命去,就將老奴聽到的一些風聲說給太夫人聽聽。”

於是那管事媽媽,就將風家這些日子的異常緩緩地說了一遍,到最後說道:“太夫人,老奴知道的就是這些,昨兒個五爺和衛姨娘吵了起來,下人們傳了些風聲,說是……三爺不是……老爺……”

她說道這裏,又頓了頓:“老奴都是聽來的,做不得準,太夫人您一直明察秋毫,心若明鏡,您看……”

太夫人聽了,卻不回她,隻是冷峻著臉色,揮手:“你先下去,這事情我心裏有數,你放心,我不會泄了一句出去,累了你。”

那管事媽媽欲言又止的瞧了太夫人一眼,卻還是垂著腦袋,恭敬的退了下去。

待到那管事媽媽退了下去,太夫人的嘴角就嘲諷的翹了起來:“揚兒,你打的好算盤,居然將主意動到我的身上,想借我的手除了這個賤人,你倒是好計謀,這樣你們兄弟就不會生嫌隙。”

太夫人的臉上居然**起了一聲怪異的笑容,對著那窗格上透出來的光線看去:“老國公,到底還是你有見識,揚兒這孩子,能忍,能耐,還能顧全大局,處處思考周全,你將這家主之位指定給他,果然不錯。”

她歎了一聲“老國公,比起識人之能,妾身比不得您啊!”

她想到這些年,居然將野種捧在手心裏,這心裏就抽起來的疼,她真是瞎了眼了,迷了心了,為了這麽一個野種,這些年沒少委屈自己的嫡親孫子,她更不能原諒自己,明知道那個衛姨娘不是什麽好東西,卻還是因為風老侯爺的喜歡,縱著他,以至於到最後讓他為了這麽個貨色丟了性命。

她悔,她恨,若是她早些狠下心來,滅了這狐狸精,怎麽會害的自己的兒子落得這般下場。

想到她的兒子,那麽能幹,那麽聰慧的兒子,居然被帶了這麽多年綠帽子,想到她的兒子最後居然羞愧之下,自我了結了性命,想到這個害了她兒子的賤人還好好的活著,她這心碎了,也怒了。

她悔恨難當,卻也知道自己錯了,若是當年她能狠下心來,阻止那賤人進門,她的兒子那裏會落得這樣的下場。

她痛,她悔,是因為知道自己有錯,錯的離譜,可是卻更明白,即使她現在認錯,悔悟,她的兒子也不會再回來了,這才是讓她最為心碎的理由,心痛的幾欲暈死的理由。

她猛地跨步出去,既然她的兒子死了,這個賤人,她又有什麽資格活下來,不過,她不會讓她輕易的死去,她會讓她曆經人世間最慘,最痛的死亡——京城的貴婦,多的是讓人生不如死的法子,而太夫人能獨生出風家的獨子,那手段自然是不缺的。

衛姨娘此刻正一身孝衣的坐在那為她準備的房間裏,她的眼神是無神而慘淡的,此刻她沒有流淚,隻是麻木的坐著。

她知道,她再無一絲希望了,她親手設計自己的丈夫為她擋刀,所以她的丈夫在最後的時刻舍棄了她,而她的兒子也因為她的齷踀,而舍棄了她,從此,她再沒有依靠的人了。

她從來的時候,就這麽一直做著,整個人因為長久一直是這麽個姿態,整個身子已經發麻,但是她卻臉換一個姿勢的**都沒有,就這麽任身體麻木著,直到再也感覺不到疼痛。

當然除了拒絕寒冷,她的屋子沒有炭盆,有得姿勢寒冷,整個屋子裏蔓延的都是冰冷,寒風從不夠密封的窗子縫隙中吹了進來,她不過片刻,就凍的臉色發白,嘴唇發紫,襯著她一張白的如紙一般的麵孔,說不出的滲人。

就在衛姨娘快要凍僵的時候,一股子來勢凶猛的力道,將她那單薄的房門推開,一股子冰寒的冷風立刻就灌了進來。

衛姨娘此時再也堅持不下來了,接連打了兩個噴嚏,又抖了幾下,這才抬眼看那被推開的房門:是太夫人來了吧!四房的果然好手段,這般借刀殺人,隻怕太夫人就是真的識破了,也會甘願做他手上的刀吧!

笨的隻是她那個兒子,居然相信四房會願意放過她,讓她走這麽一趟家廟,也隻是為了維護最後一份的手足之情罷了。

因為衛姨娘心裏知道自己難逃一個死字,所以見到太夫人到來之後,也隻是坐著,並沒有如以往那般對她恭敬行禮:反正都是死了,何不挺直脊背呢?

太夫人見到衛姨娘到了此時,居然還惺惺作態,做出一副傲骨出來,她那心肺瞬間都要爆炸了:她的那個傻兒子,隻怕就是被她這麽些手段給蒙蔽住的吧!

她什麽話都沒說,上去,就扯起她的孝衣:“賤人,你給我脫下來,你哪配為我兒子戴孝,你不配!”

“我兒子這一生都是被你這個賤人毀掉的,自從你入門之後,為了你,夫妻不和,父子反目,父女成仇,但是,你自始自終對他不過是利用,不過是看重他的身份和權勢。”

太夫人不停是扯下衛姨娘身上的白色孝衣,怒罵道:“你傷他那般之深,明知道你生下他人的野種,他卻還是願意保全你,以至於最後落得傷心絕望,自戮性命。你現在做出這般模樣來,算什麽?你以為你為他披麻戴孝,他就會原諒你嗎?你現在良心過不去了,你想要用這種方式讓自己好過點,我告訴你做夢,你不配……”

衛姨娘的眼淚終於又落了下來,隻是她到底學會了堅強——在很小的時候,她就知道,女人的眼淚是最佳的武器,那是要留給在乎你的人看的,現在,在乎她的人一個已經長眠地下,一個已經灰心絕望,她的眼淚還有什麽必要要流?

所以,衛姨娘舉起麻木的手臂,機械的擦著臉上的淚珠,低聲道:“人非草木,豈能無情?老爺對我的好,我又怎麽會記不住,隻是,我與老爺相遇太遲,有些事情已經發生,無法改變,我沒法子……沒法子的……”

她沒法子幾個字一出,太夫人反手就扯下她一把頭發:“放屁!你休要用什麽沒法子來糊弄我,以我那蠢兒子對你的心思,就是你將真相告訴他,他也會釋懷,會遺忘,會繼續將你捧在手心裏。你有二十多年的時間,可以慢慢地對他說,可是你卻不說,你對他哪有一絲真情,你所貪念的不夠是風家的富貴?”

太夫人果然是怒道極頂,以至於她這般的貴妃,居然吐露出放屁這樣粗俗的話來。

衛姨娘一個勁的搖頭:“不是的,我是真的喜歡老爺,是真的……”

可是太夫人已經沒有心思再聽她的廢話了,在她將她身上的孝衣撕扯幹淨之後,她瞧著凍的直打哆嗦的衛姨娘道:“你不用對我演戲,我沒想過要了你的性命,你那套就省省吧!我那蠢兒子稀罕,我可不稀罕。”

衛姨娘眼中驚奇不定,閃過一道狂喜之後,又狐疑的看著太夫人:以她這麽多年對太夫人的了解,太夫人是不該放過她的啊?

太夫人的嘴角居然滑過一道笑意,隻是那笑怎麽看怎麽猙獰,她將臉龐緊靠著衛姨娘的臉龐,幾乎鼻尖快要貼著鼻尖:“我不會殺你,死對你來說,太便宜了,我要你生不如死,我會留著你這條性命,慢慢兒的折磨,一直到我覺得你能償還欠下的債為止。”

她歎息一聲搖頭:“不過,我懷疑你這輩子都還不了。”

太夫人的呼吸噴灑在衛姨娘的臉上,她覺得猶如毒蛇在她的臉上遊走,整個人都毛骨悚然起來:“你不能這樣對我,五爺,五爺……是我的孩子……是風家的子嗣……”

太夫人冷笑道:“就是五爺是風家的子嗣,所以你現在還能在這裏說話!”

“不過,你放心好了,我不會讓五爺知道的。你應該知道以我的手段,絕不會泄露半句。”

太夫人說完,冷哼一聲:“以前你能在風家呼風喚雨,那不過是我看在我那個蠢兒子的麵上,不去理會,現在,他不在了,你以為誰還把你當回事?”

她說道這裏,對一旁的張媽媽道:“這裏麵天寒地凍的,還不快點將我為衛姨娘準備的熱談端上來,也好讓衛姨娘潤潤嗓子,熱熱身。”

張媽媽聽了太夫人的吩咐,立刻端著準備的好熱湯,向衛姨娘走去。

“不,不,我不喝……我不喝……”衛姨娘自然不會相信太夫人會有那麽的好心,隻怕這熱湯就是她的催命符。

衛姨娘哪裏肯喝,一個勁的後退,拚命的搖晃著腦袋。

太夫人自然不會容得她不喝,給了門外兩個粗壯婆子一個眼色,那兩個婆子立刻衝了進來,將衛姨娘牽製住,強行將她的嘴巴掰開,太夫人眼裏就浮現出一絲笑容來,親手接過張媽媽手中的熱湯,倒了進去。

那麽一整碗的熱湯,沒有一會兒,就都進了衛姨娘的肚子,衛姨娘用力的掙紮,想要嘔吐出來,隻是那兩個婆子的力道太多巨大,哪裏是她能掙紮開來的。

片刻之後,衛姨娘的容顏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那一頭的烏絲,一點一點的變得白了起來,那光滑的肌膚也一點一點的衰老下去,這麽一會兒,衛姨娘就再也不是那個嬌弱柔媚的姨娘了,她變成了一個貨真價實的老嫗。

太夫人很“好心”的吩咐張媽媽將那鏡子拿過來,讓唯一奶娘剛欣賞自己的新容貌。

鏡子中那蒼老而恐怖的容顏,讓衛姨娘整個人崩潰了起來,她陡然間變得力大無窮起來,居然給她掙脫了兩個粗壯婆子的鉗製,猛地撲向太夫人:“老妖婆,你不得好死……我要殺了你……”

衛姨娘這輩子最得意的事情,就是長著一張絕美的臉,她一向愛惜自己的容顏,將它看得比性命還重要,卻沒有想到太夫人居然一出手,就悔了她最重要的東西。

果然,薑是老的辣,太夫人這麽一招,就讓衛姨娘生不如死了。

不過,這隻是開始,太夫人出身富貴,見慣了她的娘對付妾室的手段,這隻不過是其中最溫和的一個。

衛姨娘自然傷不到太夫人,那兩個粗壯婆子很快就重新鉗製住了她。

太夫人圍著衛姨娘走了一圈,嘴裏“嘖嘖”有聲:“衛姨娘果然和我那兒子情深,居然悲傷之下,一日衰老,真是令人感動。”

說罷,就對那兩個婆子吩咐道:“衛姨娘如此情深意重,你們兩個就留下來,好好的伺候她吧,咱們可不能讓人家說,咱們風家虧待了姨娘。”

那兩個粗壯婆子一聽這話,那臉上就**起了深意的笑容,爽朗的應了下來:“是!”

太夫人滿意的點頭,在張媽媽的攙扶下就出了衛姨娘的房間,很快,那屋裏就傳來衛姨娘的慘叫聲,淒厲的如同鬼魅一般。

太夫人眉頭微蹙:“太吵了!家廟可是清靜之地,怎麽能這般吵呢?”

於是,衛姨娘的嘴巴多了一隻粗使婆子的臭鞋。

待張媽媽扶著太夫人回到自己的房間之後,有些不解的問:“太夫人,為何還要留她性命?這等不守婦道的賤人,就該沉潭,就該五馬分屍!”

自古良家女人對紅杏出牆的女人都沒有好感。

太夫人此時疲憊的揉了揉腦袋,雙眼一片狠辣之色:“別急,怎麽著也要等五爺偷偷看過她,放心離開之後再動手,她雖然不是個東西,可是五爺卻還是我風家好兒郎。”

五爺自小就在太夫人跟前轉,這孩子什麽性子她能不知道,衛姨娘被送到家廟,這孩子定然會偷偷過來探看,她為了這麽個貼心的孫子,就容這賤人在風家的家廟裏多待幾天吧!

果然,待半月過去,五爺果然偷偷來了家廟看衛姨娘,見衛姨娘果然一日白發,卻完好無缺,這空虛的心靈也頗感安慰:娘到最後,還是對父親有情,而兄長們也果然願意留娘一命,並沒有虐待她。

五爺自然看不出衛姨娘身上有傷:太夫人,不過是讓人交換著用針和羽毛,不停的刺著,撓著衛姨娘的腳底板——疼痛和瘙癢的交替,才是最難熬的酷刑,何況這般沒日沒夜的進行著。

太夫人是手段向來都是這麽別出心裁的,衛姨娘著實一件不漏的享受了一邊:衛姨娘是真的恨不得就此死去才好,她實在是太難受了,可是,她現在連死都變成了奢侈,那兩個婆子將她看得嚴嚴實實,一步不離,就是餓死都不行——她們會將餿掉的飯,扒開她的嘴巴喂進去。

因為衛姨娘的傷都在腳板和女人最隱秘處,根本就看不出來。

於是滿心愧疚的五爺,在放心之餘,就再也不願意留在京城了。

偷偷躲在一邊看過衛姨娘的五爺,翌日,就返還自己的任上,終生沒踏進京城一步。

而在五爺離開的當日,家廟裏就傳出,衛姨娘一根白綾了結了自己的消息,也不過如一顆小石子扔進了水裏,一點波紋,很快就消失了。

一個姨娘罷了,簡單的一口薄棺材安葬了:棺材裏是真的有人,不少在家廟伺候的下人都親眼看見衛姨娘的屍首被裝進棺材裏的。

而兩個月後,天朝最偏遠的邊塞的礦上,出現了一個白發蒼蒼的啞巴妓【河蟹】女,雖然容顏衰敗,可是這些礦上的男人已經多年難得見女人了,自然還是稀罕的不得了,何況這價格還真的便宜——不過一個燒餅的錢。

所以每日這妓【河蟹】女的帳篷前總是排滿了渾身髒兮兮的男人,而那看管這妓【河蟹】女的男人,也居然來者不拒,讓她沒日沒夜的接客,終於在三個月後,這妓【河蟹】女的帳篷在礦上消失——因為她終於體力不支,染了病,咽了氣,倒是讓不少礦工難過了許久,每晚上消遣那麽一回,倒是很令人輕鬆的事情。

臨死也不過是在礦上的後山那麽一扔,喂了野狼,連個草席都沒有。

礦上的人勞累死了,都是這般處理的,誰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

太夫人收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心裏居然沒有絲毫的痛快,隻是絕望的悲傷:這個賤人死得再慘,又有什麽用,她的兒子卻再也回不來了!

------題外話------

親們先看著,塵在修文,終於將衛姨娘給解決了,嗬嗬……@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