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

短短一夜的時間,淩小小和風揚再次相逢,都有恍如隔世的感覺,似乎隻有靠著吮吸彼此熟悉的味道,溫熱的氣息,才能證實對方是真的在自己的身邊。

直到孩子們忍耐不住,歡呼著靠近,風揚和淩小小才紅著臉分開,不過彼此的眼中,都有著灼熱的光芒和難以言語的喜悅:這樣的時候,忘情一份,應該不算什麽難以原諒的事情,何況這街道上除了自家人,也沒有外人,臉皮厚厚,隻當大家眼盲吧!

淩小小退離風揚的懷抱,關心起淩嘯和九賢王的情況:“兄長呢?可有什麽危險?義兄又怎麽樣?沒事吧?”

風揚笑得輕快,似乎今夜的刀光劍影都遠離了他,他輕輕地道:“舅兄去追嫂子去了,九賢王也安然無恙!”

他抱著淩小小上了馬車,破天荒的沒有騎馬,上了馬車,他就將淩小小的頭枕在自己的肩頭,也不管幾個丫頭和江氏的不自在,緊貼在小小的耳邊,低歎道:“小小,我們賭贏了!”

皇上還是那個可以一起笑,一起鬧的兄弟,還是那個曾經在戰場上互相擋刀的兄弟,可以放心的將自己的後背交給他的兄弟,雖然這些年的帝王生活,讓他越發的難以捉摸,可是最後,他還是記憶中的那個人,不曾改變!

風揚由衷的感激皇帝,今兒個,能放他和淩嘯離開,對一位帝王來說,實在是難得,他們都知道,皇帝這個決定下得多麽的艱難,可是,他們會用自己的行動回報皇帝:他們值得他做出這樣的選擇。

淩小小熱淚盈眶:“是,你們贏了!”

她胡亂的擦了擦眼淚,吸了吸鼻子:“二皇子怎麽樣了?”

二皇子對天朝,對風家的意義自然不同尋常,淩小小從心裏希望能聽到好消息。

風揚點頭:“太後舍身救了二皇子!”

淩小小一愣,顯然不太能接受這個消息:太後怎麽會舍身救了二皇子,她不是時時刻刻希望皇帝倒黴,又怎麽會做出這等驚人之舉?

罷了,罷了,皇家的事情,向來是天下最複雜的事情,她何必在意為了什麽,她隻要知道二皇子還在,風家日後又多了一份保障!

風揚似乎知道淩小小所想,他輕輕地撫摸著淩小小腹部:“風家日後隻要謹守本分,自然可以無憂!”

二皇子榮登太子之位不會長久,隻要日後風府的掌權人,能認清風府的位置,低調行事,自然再不會有太多危險!

淩小小緊繃的心房,此時陡然一鬆:再沒有比這個消息更讓她喜悅的了。

平安富貴是她忠心所求,在他們這樣的家庭富貴並不難求,真正難求的往往是平安。

一夜的緊張讓淩小小此刻的神經有些鬆弛,她歪著腦袋依靠在風揚的胸前,此時才發現風揚身上有好打一股子血腥味,她鬆弛下來的神經,立時又緊張了起來:“瘋子,你是不是受傷了?”

風揚搖頭:“不是我的血,是對方的血!”淩小小仔細的看了看風揚的臉色,不見蒼白,正常的很,也就放下心來。

原本是一家人劫後重生的喜悅,可是淩小小卻神色大變,她有些哭笑不得的捂著肚子:“瘋子,我怕是快生了!”

大喜大悲的衝擊,讓孩子都不耐煩在肚子裏多待了。

立時,風揚臉上的沉靜沒有了,他臉色一下子白了起來,說話都哆嗦起來:“不……不是……還有一個月才落月嗎?怎麽會肚子疼,要生了?”

而一旁的丫頭和江氏也慌了起來,都有些手足無措的感覺,還是吳山慣常冷靜,在簾子外提點了一句:“主子,先別急,讓夫人忍耐一下,先回別院吧!”

風揚這才想起來,別院那邊早就備好了產房,也早就備好了穩婆,於是立時讓吳山快馬加鞭,往別院裏趕,自己則緊緊而穩妥的抱著淩小小,不讓她受半點顛簸之苦!

待大夥兒手忙腳亂的下了馬車,風揚抱著淩小小往產房跑去,如夢幾個丫頭也急急的吩咐穩婆和廚房燒水,淩小小的神情倒是有些奇怪,甚是詭異。

風揚瞧著神情奇怪的淩小小,心裏沒底了,他額頭上不時的冒出汗,氣喘籲籲的道:“怎麽了?是不是疼的難受?”

淩小小以一種略帶羞愧的表情看了一眼慌張的風揚,和手忙腳亂的丫頭們,然後舔了舔唇,有些幹澀道:“好像不痛了……”

風揚雙腿一軟,一屁股跌坐在一旁的木椅上,以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瞧著淩小小的肚子:“你們……這兩個小壞蛋!”

居然是虛驚一場,而一旁的丫頭婆子們也忍不住露出一種哭笑不得的表情:這兩個小主子還沒出生,就開始捉弄人了,想來生出來之後,又是兩個小調皮。

眾人又守著淩小小半個時辰,確定真的是虛驚一場,這才各自回房,一整夜都沒睡,回去補點眠。

風揚也大大的鬆了一口氣:“沒早產就好!”又抱著淩小小上了床,然後又神情嚴肅的訓斥了淩小小一番:“定然是你今兒個快跑,嚇到孩子了,以後一定要注意點!”

淩小小很是受教的點頭,心裏雖然懊惱自己的大意,不過卻有點不太苟同風揚的話:想到前世,她嫂子是個教師,離家較遠,懷孕的時候,天天騎自行車上學校,有時候一連摔了幾次,也沒嚇到孩子,怎麽她就這麽跑上一跑,就嚇到孩子了,若是如此,這孩子的膽子也太小了。

不過,嘴裏可不敢有絲毫的反駁,畢竟這事情理虧的是她啊!而她也真的不夠小心,隻是當時實在是興奮了,所以才忘了自己這肚子裏還裝了兩個小人。

風揚自然看到淩小小的樂意,他捏了捏她的瑩白如玉的臉頰:“小心點不會有錯,你還有一個月就落月了,更要小心點,我看著你的肚子心裏就發慌,實在大了點,雖說是雙生子,可我還是覺得大,再說雙生子的風險原本就比一個孩子的大,你又是個不放在心上的,我能不擔心嗎?”風揚說著話,就將耳朵貼在淩小小的肚子上:“孩子,你們母親可是個容易糊塗的,你們可千萬不要學你們母親的!”

淩小小伸手撫摸著風揚的烏發,這是他們經常做的動作,一個躺著,一個把臉貼在她的肚子上,說說笑笑,覺得雋永和溫馨就在這麽簡單的一個動作之間。

淩小小撇了撇嘴:“瘋子,看來你對我意見很大啊!”

風揚抬起頭來,認真地盯著淩小小的眼睛說道:“如果我的孩子不在你的肚子裏,我才對你有意見!”

淩小小的心一下就柔軟了起來,想到以前自己是羅家的媳婦時候,風揚總是用那種癡迷而痛苦的複雜目光瞧著她,那時的他那麽克製,卻依舊流露出傷痛的神色。

淩小小緊握著風揚的手,心底暖洋洋的:“傻子,你的孩子除了我,誰還敢生,我一定抓花她的臉。”

風揚輕笑:“原來我的小小還是個潑婦啊!”

淩小小立時鳳眼一瞪:“你說,你說誰是潑婦?”

風揚立時求饒:“是我,是我……”

二人說說笑笑了一會,風揚見淩小小神情輕鬆了不少,就起身洗漱了一般,換掉了身上染血的袍子,再回來時,已經一身清爽。

瞧著那個半眯著眼睛的女人,因為一夜未眠,神情有幾分頹廢的神色,不過眼角末梢都有一份精氣神,風揚知道這一夜的時間,是多麽的難熬,就如同他自己一樣,心緒同樣澎湃,想必小小隻會比他的壓力更為巨大,畢竟她肚子裏還有兩個孩子。

他脫了鞋,側躺在淩小小的身邊,語氣有些飄渺:“小小,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是一個冷酷的人,或許因為我血液之中流著的到底是風家的血,看淡了生死,我打仗的時候,身先士卒,那是因為我覺得就那樣死去,也沒有什麽可惜的,風家並不是那麽需要我,父親除了我還有很多兒子。”

“那時候,我舍不下的隻是我的母親和姐姐,可是即便是如此,我也清楚,若是真的沒有了我,她們也會活得很好。”

“可是昨夜,我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我怕死,我怕我回不來。”他將臉掩在她的脖頸下麵,不讓他看到他臉上懦弱的表情:“那時,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我若是回不來了,我的小小可怎麽活?若是我真的回不來了,我的孩子以後問我的小小,他們的父親是怎麽樣的一個人,我的小小該怎麽說?……”

“小小,我不想死,所以我拚命的掙脫死亡,我希望能每天這樣抱著自己心愛的人,希望能看到你,守著你,將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來……小小,我變得膽小了,可是卻絲毫不覺得羞恥!”

人有了牽掛,就會變得患得患失,風揚能為他們而珍惜自己的生命,珍惜眼前的生活,淩小小心裏不覺得絲毫的不好,反而以風揚為榮:勇者無懼,那是因為他們更明白,他們的身後有什麽?所以他們不能倒下,要更加的堅強而勇敢,保護好身後的人。

若是風揚不是這樣的意誌支撐著,或許現在站在她麵前的人就不會是他,而她也不能安逸的躺在這裏,被精心的守護著。

她緊緊地握著風揚的手,放在嘴邊親了親:“你回來了,這樣就足夠,害怕可以讓人變得勇敢,你因為我和孩子而勇敢,我很開心。”

風揚點了點頭:“因為想到了你們,我充滿了力氣!”隻是神情依舊有一份惆悵,想必,風揚第一次懼怕生死,放心不下她和孩子,這樣的感受讓他頗為不快吧!

淩小小覺得這樣的時候,一個賢惠善良的妻子自然要好好的哄他開心,於是她就決定說些能讓風揚開心的事情,淩小小微微動了動腦筋,心裏有了主意:“孩子的大名都有了,我想給孩子取兩個乳名,你覺得什麽好?”

果然,提到淩小小肚子裏的孩子,風揚的惆悵之色一掃而空,他的注意力立時被吸引了過去,撐起腦袋,想了片刻:“乳名要叫的順口,還要好養,像寶寶和貝貝就不錯,墨兒和天兒也很好,那怎麽的孩子,生出來屬牛,就叫大牛,小牛好了?”

大牛,小牛?

淩小小嗔道:“要是生出來女兒,也大牛,小牛的,你不怕女兒以後氣壯如牛,嫁不出去啊?”

風揚一聽,反倒樂了:“嫁不出去好,我養她們一輩子,然後招兩個門第低微,卻人品出眾的上門女婿,憑風家的門第,誰敢欺負她們?再說還有寶寶和天兒呢?從今兒個開始,我就要教他們護著姐姐妹妹,日後誰敢欺辱墨兒和貝貝,大牛,小牛,就用風府禦賜的牌匾,砸的他腦袋開花,看他以後還不乖乖的聽我女兒的話?”

“再說了,不是還有我這個父親嗎?誰敢對我女兒大聲吼一聲,我就打斷他的骨頭,天天跪在我女兒麵前賠禮道歉!”

淩小小終於確定,這位風大侯爺,根本就是反禮教,天生的反骨,人家重男輕女,他倒好,整個一重女輕男,標準是女兒二十四孝好父親。

淩小小白了風揚一眼:“整個胡說八道。”

她拍著自個兒的肚子道:“寶寶,你父親今兒個腦子糊塗了,你們可千萬被當真,真養出一副牛氣來,到時候,你娘我就要哭了……”一家有兩個嫁不出去的女兒,相信沒有哪一個做母親的會開心!

風揚自然舍不得淩小小哭:“你傻了吧!皇後娘娘和二皇子做靠上,我們的女兒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怎麽會嫁不出去?”

淩小小又白了風揚一眼:“若是看在皇後娘娘和二皇子麵子上來求取的,我都會給打了出去,若不是真心的愛慕咱們女兒的,我寧願養她們一輩子,也不會為了顧及什麽風府的名聲,而將她們嫁出去!”

她走過的錯路,絕不會勉強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們嫁人,娶妻,絕不會看什麽門第,隻求真心。

“好,將想求取咱們女兒的壞小子,都打出去,讓她們隻喜歡我這個父親好不好?”風大侯爺陷入無盡得意之中,幻想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一人拉著他一臂撒嬌,笑得得意洋洋。

“德性!”淩小小萬分不待見的藐視了一眼,翻身背對著他,嘴角偷笑。

風揚哪裏願意看淩小小的後腦勺,立時虎威十足,氣勢十足的靠了過去:“你說,你給我說,我什麽德性,什麽德性……”

淩小小哪裏肯依,自然伸手推開他:“你就是這幅德性!”

風揚瞧著嬌媚的妻子,兩眼就發直了,一口咬著淩小小的耳垂,聲音低低,含含糊糊的說道:“我就這德性……”

淩小小身子一下子就軟的如水,顫顫地發出女子的嬌吟:“討厭!”

明明是憎惡的話,卻偏讓她說出一份旖旎的風光,風揚自然是滿心滿意的醉了。

次日,宮中傳出消息:太後仙逝,舉國大喪,至此,洶湧的朝堂暗流終於歸於平靜。

一月後,淩小小在一片白布帳幔和白布燈籠之中,真的陣痛起來,而風揚卻不在身邊。

陣痛一陣比一陣來的猛烈,淩小小知道這一次自己是真的要生產了,再沒有什麽虛驚一場的說法,她努力的睜大眼睛四處尋找風揚的身影,她即使有了兩次生產經驗,可是這一次懷了是雙生子,她心裏很是慌張,也很害怕,就如同風揚所說的那般,很害怕,非常的害怕……淩小小怕自己進了產房就再也出不來了。

“小小,痛就叫出來!”老夫人有些心疼的瞧著她咬破的唇,幫著她擦了擦汗:“我已經打發人去宮門口等揚兒了,一等他出了宮門,就讓他打馬趕回來。”

陣陣巨痛一波接著一波襲了過來,淩小小根本就沒有力氣出聲,隻是點了點頭。

老夫人也是生產過的人,自然知道這是什麽滋味,尤其是淩小小又是雙生子,她握著淩小小的手:“小小,你要挺住,咬咬牙忍過去,生出來就好了。”

淩小小對著老夫人點點頭:現在她們婆媳關係真的比以前好了,老夫人眼裏的關心,是絲毫不做假的。

而江氏早就準備好了清淡的老母雞湯,守在一旁:“夫人,先喝點雞湯,等一下才能有力氣!”

淩小小也知道,生孩子熬的就是耐力,自然乖乖的喝了下去。

華燈初上的時候,淩小小下麵開始濕漉漉的,她知道這是要生了,這時候,她反而不怕了,隻是一個勁的望著那簾子,眼神之中帶著不容錯失的期盼,她多想這時候能瞧見那個男人掀起簾子衝進來,握住她的手,告訴她:別怕,我在這裏!

可是陣痛來的那麽急,那麽猛,注定風揚錯失他心心念念的生產了,穩婆放了一片千年人參片在淩小小的嘴裏:“夫人,等一下,我怎麽說,你就怎麽做,你是雙生子,千萬不要浪費了力氣!”說完,又放了一根木頭在淩小小的嘴邊:“銜著這根木頭,會好過點!”

淩小小點了點頭,銜著那木頭,此時,簾子被猛地打了開來,風揚一陣風一般衝到淩小小的麵前,緊握著她的手:“小小,你別怕,我在這裏!”果然和她想象中的一模一樣,這個男人永遠都是這般,願意替她分擔。

老夫人的眉頭蹙了起來:“揚兒,你進來做什麽,還不出去?”

女子的產房,男人怎麽能進,這可是天大的晦氣,尤其是風揚這樣領兵作戰的將軍。

風揚可不相信什麽晦氣不晦氣的,他的妻子在拚命的為他生育子嗣,難不成,他這點血都見不得嗎?

他當下就看了老夫人一眼:“母親,你先出去,我守著就好了!”

說著,還將那木頭從淩小小的嘴邊拿了出來,將自己的手臂塞在淩小小的嘴裏:“咬著它!”

淩小小微笑著,搖頭:“瘋子,出去等我,就守在簾子外可好?”

風揚瞧了瞧淩小小,見她目光堅定,歎息一聲,不再堅持:“好!”

而老夫人眼底升起了一抹淡淡的霧氣:以前,她總是以為自己的兒子一頭熱,淩小小總是淡淡地,到現在,她終於知道,這個躺在產床之上,眼底揮之不去的恐懼的女子,和她一般,是那樣的愛她的兒子,容不得他有一絲的不好。

當一更敲響的時候,淩小小的第一個孩子呱呱落地,是個男孩,而當二更敲響的時候,第二個孩子落地,亦是個男孩!

“恭喜夫人。”穩婆笑嘻嘻的說道:“一舉得男!”

忽然想到這位侯夫人的特別之處,已經生了兩胎,這話就有些不得體了,於是她臉上的笑容就有些勉強了。

淩小小哪裏知道穩婆心裏的百折千回,見她的笑容有些勉強,心裏一跳,立時胡思亂想了起來:難道孩子不對勁,難道孩子……

這麽一想,渾身都顫抖了起來,想到天兒的殘疾,心裏就急得冒火起來,她也顧不得產後的虛弱,急切的說道:“讓我抱抱孩子!他怎麽不哭?”

那聲音隱隱居然帶著犀利,讓穩婆嚇了一跳,手裏的孩子差點就摔了出去,還是簾子外的風揚,聽到淩小小的犀利的聲音,想到以前淩小小在羅家的遭遇,心下一急,就不管不顧的打了簾子進來:“小小,小小,到底怎麽了?”

再見那穩婆居然要摔出他的孩子,立時渾身冷汗一落,整個人一下子就竄到穩婆的身邊,截住孩子,又抬腳給了那穩婆一腳,好在風揚急得雙腿發軟,否則這穩婆隻怕不死也要丟了半條命。

老夫人這時才反應過來,被風揚臉上的暴戾嚇得一個激靈,立時推了風揚出去,又讓江氏扶起穩婆:“你別大吼大叫的,嚇到孩子!”

可是風揚此時哪裏還有心思理會老夫人,反而抱著孩子,閃到淩小小的床前:“小小,哪裏不對嗎?你怎麽了?是不是哪裏不對了?”

難得不愛說話的人,現在一股腦說出了大串的話,還顛三倒四的。

淩小小伸直脖子,叫道:“孩子,我要抱孩子……”

風揚立時身子一搖,緊繃的神經斷了開來,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原來小小隻是想看孩子,嚇死他了?

風揚這時才有空看了懷裏的孩子一眼:粉嫩嫩的小臉,嫩的能掐出水來,他這麽一看,心裏就軟了下來,渾身上下都無力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略帶敬畏的將孩子放到淩小小的手上,就見淩小小二話也不說,就開始檢查孩子的腿來。

電光火石之間,風揚就知道淩小小再擔心什麽了,他有心說什麽,卻瞧著穩婆等人一眼,又閉上了嘴巴。

可憐的風揚,被淩小小的一驚一乍給嚇到了,他忘了淩小小懷的是雙生子,還有一個在江氏的手上,所以這麽一撇,他又給驚到了:這不,江氏的手上還有一個!

淩小小檢查過孩子的腿腳之後,在孩子的屁股上,拍了一下,立時產房裏就聽到孩子的嘹亮的哭聲,淩小小的心算是鬆了一般。

又叫了江氏,檢查了那大孩子,果然也腿腳完好,哭聲洪亮,她才又重重地呼了一口氣。

老夫人此時也知道淩小小擔心什麽了,心裏也歎息了一聲,不過,倒是柔聲的安慰淩小小:“剛生完孩子,可千萬要好生養著。”

坐月子最易落下病根,淩小小自然知曉,所以也就沒有反對,在風揚攙扶下,緩緩地躺了下來。

老夫人這才歉意的對著穩婆道:“揚兒實在太緊張了!”

那穩婆捂著腰,暗暗道了聲倒黴,不過,她也知道,今兒個這人家,不是尋常人家,一門兩侯不說,還是皇後娘娘的娘家,她一個尋常百姓,就是有點手藝,被貴人們高看幾眼,又能怎麽樣,胳膊拗不過大腿,這道理她還是知道的,再說了,剛剛她也有不對,差點摔了孩子,光是這一點,她就說不清,真要鬧起來,安她一個謀害貴人血脈的罪名也說的過去。

想明白的穩婆,連連搖頭:“侯爺和夫人感情好,天下人皆知,老婆子明白!”

老夫人心裏高興得了兩個孫子,那出手大方的出奇:“戴媽媽,去打賞穩婆五百兩兩!”

穩婆一聽,差點那腿就發軟了,剛剛那點不滿也消失的一幹二淨:五百兩,她一年也賺不了這麽多!

風揚此時也明白是誤會了穩婆,他立時借口:“如夢,替爺打賞五百兩!”

淩小小瞧著這兩個上趕著做散財童子的兩位,無語的搖了搖頭,打了一個哈欠,準備眼不見為淨了。

人家高興,她可不能敗興吧!

穩婆被一千兩銀子砸的頭暈眼花,此時在她的心裏,風揚和老夫人就是那天上的菩薩,就是踢她一腳算什麽,即使十下八下,她也覺得值了。

得了巨額賞銀的穩婆,出去之後,不遺餘力的宣揚風家的大善,就是被風揚踢了一腳,也被她美化成夫妻情深,一時間,淩小小和風揚就成了世人嘴裏的神仙眷侶。

淩小小原本已經打了瞌睡,可是風揚哪裏肯讓她睡,雖然不敢勉強她,可是卻眨巴著眼睛,盯著她:“穩婆說了,生孩子最耗力氣,生完了要好好補補。”

他端著一碗紅糖水裏下的荷包雞蛋,陪著笑臉道:“吃幾口吧!你不吃,我不放心!”

淩小小的性子向來吃軟不吃硬,若是風揚非要強迫她吃,她大可以被子一蒙,不加以理會,可是他這般小心翼翼,附小做低的哄著,她倒是不忍心,於是勉強自己吃了兩個,就再也吃不下了。

風揚也不敢再逼,隻是吩咐廚房,不停的燉著魚湯,涼了就再燉,不時的換著,倒是累的小廚房人人一身大汗,不過可沒有人抱怨,先不說這些人原本就是淩小小的死忠,誰不巴望著淩小小好,就光憑風揚的大方打賞,也能將嘴巴堵好了。

淩小小吃了兩個雞蛋,就睡了過去,生產耗費了她過多的精力,等她從睡夢中醒過來的時候,睜眼就看到風揚幸福的冒油的笑容,和孩子們興高采烈的笑聲,那一刻,她覺得她淩小小的人生圓滿了,她終於知道老天爺讓她重生,就是為了補償她前一世的苦難。

風揚將淩小小醒來,握住她的手,半擁著她,一起看向嘰嘰喳喳的孩子們:“原本我還想,若是生女兒,就叫大妞,小妞呢?”

淩小小聽這人的口氣,遺憾的很,就知道是個重女輕男的。

“俗氣!”她白了他一眼:“大牛,小牛,挺好!”

“嗯!”風揚點頭應下:“隻要是從你肚子裏出來的,都好!”

日後,他還是一樣疼寶寶和貝貝的,隻要是小小的孩子,他都會全心全意的疼愛的。

淩小小聽懂風揚話裏的深意,眉頭動了動,眼睛晶亮晶亮的笑著:“去把孩子抱過來,我喂點奶水!”初乳這東西可是稀罕的,她兩個娃子,自然要更加珍惜。

風揚道:“已經請了奶娘,你就不要操心。”

淩小小立時眉立:“奶娘是誰請的?我不是說了嗎,孩子我自己喂養,奶水實在不夠,再去找奶娘!”誰知道奶娘有沒有什麽病,雖說風揚做事她放心,但是女人關係到孩子,有幾個講理的,何況淩小小剛剛生產完。

風揚遲疑了一會:“是母親請的,她怕你累!”

淩小小立時眼眶子紅了:“瘋子,我要孩子!”那委委屈屈的模樣,就好像誰搶走了她孩子一般!

別說淩小小心眼小,她還真的擔心老夫人搶了她的孩子,這老夫人將墨兒和天兒養大,這祖母的癮隻怕還沒過完,若是真的帶了孩子進她的院子養,她這個做媳婦的還真的不好說話,她可不想好容易緩和的婆媳關係,日後再鬧出什麽來。

她現在就將孩子要過來,老夫人自然能理解她剛生產完,想要孩子,情有可原,總比日後,老夫人習慣了再要回來,容易吧!

人其實一開始就擺明態度,對方也就不會奢望,自然也就沒有那麽多矛盾,就怕一開始不樂意也裝著樂意,日後再翻臉,就傷感情了。

風揚見不得淩小小委屈的模樣,立時站直身子,起身外走,不一會,就和老夫人一人抱著一娃娃進來。

老夫人心裏雖然有些不樂意,但是一想到淩小小剛生產完,這心裏的不樂意就壓下來了,再說,經過此次生產,她是清清楚楚看到小夫妻二人的感情,自然再不會生出什麽心思了。

一家人,一團和氣的聊著孩子,淡淡的幸福包裹著淩小小,讓她整個人都籠罩著一層動人的光芒。

風揚讚歎道:他的小小,無一不美啊!

老夫人瞧著自家兒子眼裏的光芒,心裏最後那麽一點不滿也沒有了,隻是心裏也歎了一句:癡兒!

……

羅府

“啪”,羅海天手中的茶盞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響:小小為那個男人生下了子嗣,她已經離他越來越遙遠了。

他想到淩小小的身邊,日後會出現兩個像極了另一個男人的孩子,她會為溫柔的為那兩個孩子擦汗,細心的叮囑,他發現,這是他永遠無法接受的事情,哪裏連想,他都不能接受。

他忽然想要找一個無人的地方,好好的躲一躲,不想從世人的眼裏看到同情和憐憫,他想要好好的大聲痛哭一番,為他錯失的幸福:原本這一切都是他的,他的,可是……沒有了……

這一個月,他的日子異常的難熬,皇帝不知何故,對他不再恩寵,屢屢訓斥,雖然沒有奪了他大將軍和府尹的官位,不過已經形同虛設,大將軍的兵權被奪了,府尹衙門也另有副手坐堂,他不過就是一個擺設,不,他連擺設都不如,他根本就沒有露麵的機會。

羅海天卻覺得皇帝不再信任他了,不再像以往那樣,親切的說話,不再時常召見他,雖然之前皇帝的親切讓他渾身不太自在,可是現在皇帝的冷漠,卻讓他如墜冰窖,偶爾,他甚至從皇帝的眼底,看到殺意,這一切都讓他害怕,恐懼,他不知道這一切到底為了什麽,為什麽太後仙去之後,皇帝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而他,再也不再是皇帝身邊重臣!

羅海天到底不比風揚等人敏銳,到現在還不清楚,他為何得寵,又失寵。

愚笨之人,向來得不到同情,何況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他想著,若是他沒有娶黃明珠,該有多好,若是他們沒有背叛他們的誓言,那該有多好……

躲在酒窖裏大醉的羅海天不知道,死亡的陰影已經將他完全籠罩,而他卻還在醉生夢死的悲秋傷月著,做著無意義的懺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