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見沈玉儒已經進來了,不好再說什麽,於是隻能提醒他,注意防範。
第一次看見李照月的住處很震驚,門窗一應都是破損的,牆裂開好幾條縫,牆皮掉落,地磚東缺一塊西缺一塊。
他聽說過李照月住在這個廢舊院子裏,原以為至少也該翻新過。
可現實卻比他想象的不堪入目。
他不由心疼。
嫁進來衝喜的工具人,如今卻被困在這方小院。
步子越來越近,李照月板眯著眼,輕咳一聲,故作氣喘:“公子...你怎來了?小心...過了病氣...”
沈玉儒盯著她的臉,似乎想看出什麽。
丫鬟見沈玉儒毫無防範地靠近李照月,擔心極了,趁機掏出沾了自己香粉的手帕遞到他麵前,
“公子!快捂著口鼻,染了風寒可是很麻煩的!”
沈玉儒在外摸爬滾打多年,哪能不明白丫鬟的心思,擱平時沈玉儒一定會接過她遞來的手帕順便曖昧一番,可現在,他沒有一點心思。
他略微煩躁地拍開丫鬟的手,冷聲道:“別吵!”
說著上前一步,雙手負立在床前。
“姨娘還燒著?臉怎的這般紅?”
她裹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張臉。剛剛著急跑回來的心率還沒恢複,小臉通紅額前的絨發被汗打濕,貼在皮膚上。
“是啊,幾天了也不見好,怕是染了別的病,公子可要離我遠些...咳咳!”
狹窄的房間內,她的咳嗽聲格外刺耳。像**開的漣漪,一圈一圈揪著沈玉儒的心。
被拍了手的丫鬟狠戾地盯著李照月,心中暗罵,晦氣寡婦!不知使了什麽手段讓公子一回府就急匆匆地來看她!
沈玉儒的目光落在她捂緊的被子上,既如此,那便請大夫過來看看吧!”
他扭頭對著丫鬟說道:“去請大夫來!”
“不用麻煩...”
沈玉儒聲音溫柔,笑了笑:“不麻煩。”
話音在落下,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透過窗戶縫,隱約可見邕王妃在幾個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走了進來。
才踏進門檻,邕王妃就著急大喊:“玉儒!你來這兒幹什麽!你身子可金貴著,不能傳染了!”
說著將他往後拉了拉,看著李照月衣服病懨懨的模樣,心裏滿是晦氣。
“李姨娘,你自己好好養病,我們先走了!”
李照月沒有回應,那看似渙散的眸子裏閃過一絲冷意。
“回去好好用艾香熏熏,去去晦氣。”邕王妃轉頭,又對幾個丫鬟說道:“還有你們幾個,凡是進過李姨娘院子的,都得熏。”
“是,王妃。”幾個丫鬟異口同聲。
隻有沈玉儒沉默,心中的疑惑還沒解開。
那大氅的顏色一模一樣,眼睛也一模一樣,會是巧合嗎?
大氅都是白色,撞了款式倒能說得過去,但眼睛呢?
那樣靈動的眼睛,滁州城還會有第二個?
——
舟渡院,沈君寒再也按捺不住,想去瞧瞧李照月。
李詩雅看出他的心思,隻能故意假裝摔倒,想挽留他。
沈君寒不為所動,執意要去。
李詩雅繃不住,紅著眼圈發問:“君寒!到底誰是你的妻子?你為何總在意她而不在意我?”
沈君寒聲音冰冷:“李姨娘是因為我才被誤會才挨了板子,要不然也不會暈在雪地裏染了風寒,我若不去看,那還是人?還是說,你希望你的夫君是個鐵石心腸的人?”
李詩雅一愣。
莫名覺得他說得有道理,可看著他朝停秋院走過去時的背影,還是心如刀絞。
她跟了過去,絕不能讓沈君寒和李照月有單獨相處的機會。
路上,正遇到剛從停秋院出來的邕王妃和沈玉儒。
這母子倆都沒藏什麽好心思,沈君寒不由心頭一緊。
目光交錯間,雙方各懷心思。
“兄長也來看姨娘?”
沈君寒沉默,微微點頭。
“君寒倒是有心了,李姨娘病重著,也沒個人伺候,我聽說她那原本陪嫁的丫鬟都被許氏給發賣了,也是可憐。”
沈君寒眼眸一暗,沉默不語。
沈玉儒第一次知道這事兒,恍然大悟,難怪她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被欺辱了也不敢吭聲,原來在家裏就被繼母欺辱慣了,心中又多了幾分憐憫。
“君寒,你注意些別傳染了,我們先走了。”
邕王妃親昵地挽著沈玉儒,與沈君寒擦肩而過,唇角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這沈君寒染了風寒才好,病死他!
才走出去沒多遠,就看見李詩雅追了上來。
“母妃,小叔。”李詩雅躬身行禮。
“嫂嫂。”沈玉儒聲音溫和,朝李詩雅點頭。
她的五官和李照月有些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
莫非......是她?
打過招呼,李詩雅繞過幾人快步朝李照月的院子走去。
看著李詩雅和沈君寒前後分開走,沈玉儒有些疑惑,不由問道:
“嫂嫂和兄長不合?”
“誰知道呢!當初是沈君寒放下顏麵求著要取李家那個庶女,現在又愛搭不理的。他性子一向古怪,總做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也難怪老王爺不喜歡他。若不是那次他救了老王爺落下腿疾,哪能輪到他當世子?”
聽著邕王妃的話,沈玉儒沉默著,若有所思。
李照月才鬆了一口氣,打算起來,就看見沈君寒推著輪椅走進來。
她又躺了回去。
沒完了...
房門前有台階,後麵李詩雅又追了上來,他不好站起來端著輪椅上來,隻能停在那裏,望著那扇掉了漆的門。
李詩雅走過來,一副看開了的模樣,說著些對李照月關心的話,一邊幫沈君寒把輪椅抬上來。經過之前的教訓,她已經學會了如何推著輪椅上台階。
門口的門檻可以打開,輪椅輕鬆推了進去。
屋內暗暗的,彌漫著一股炭火和藥的氣味。
沈君寒的目光落在屏風後麵,冷眸中多了幾分急切。
李照月躺在**,睡了過去。
墨睫在紅潤的小臉上落下一小片陰影,恬靜乖巧。
見李照月病成如此,李詩雅心裏沒有一絲愧疚,巴不得她病死才好。
然而口上卻說著關心她的話:“爹爹下手也太狠了些,聽說姐姐自從回來後就一直大病未起,吃不進食,隻靠藥吊著。”
沈君寒沉默不語,視線卻落在她放在床尾的大氅上。
大氅團著放的,露出的一角蹭了幾分新鮮汙泥。
他微微皺眉,又瞧見地上隨意擺放的鞋邊也沾了汙泥。
他記得李照月被送回來的那天,鞋底至少沒有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