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住哪裏與我何關?”

沈君寒往後一靠,神情漠然。

許氏瞳孔一縮,還想再說什麽,卻被李詩雅拉了拉胳膊,用眼神示意她別再繼續說。

但許氏還沒意識到沈君寒並不像邕王那樣愛戴百姓,他連表麵功夫都懶得做。

許氏:“宿王殿下,您是這滁州郡王,怎麽能不管我們的死活?”

李詩雅歎氣,有些無語了。

沈君寒冷笑一聲,“我不管你又能怎樣?”

許氏沉默,這才明白沈君寒和照月是一夥的。

她癱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李勳和李詩雅敢怒不敢言,沈玉儒更是不敢說話。

沈君寒的暗衛沒動他動手,已經是仁慈了。

照月揉了揉眉心,懶懶道:“我忽然又改變主意了,一個時辰內,你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張府,超出時間,後果自負。”

李勳緊咬著後槽牙,胸口氣的劇烈起伏,卻隻能生生咽下這口氣。

照月起身往屋裏走出去,把**原本的被褥和枕頭都丟了出去,然後鋪上新的,躺了上去。

趕了一上午的路,她感覺有些累了,準備好好睡個午覺。

沈君寒在外麵看著李勳和許氏收拾東西,沈玉儒不好多待,回去了。

李勳坐在張府廳堂裏連連歎氣,一天的時間仿佛老了十歲。

他不知道自己怎麽會混成這個樣子,本該是享受天倫之樂的年紀,卻落得一個無家可歸。

許氏和幾個丫鬟打包了一大堆東西,除了金銀細軟以外,剩下的是她們一家人一年四季要穿的衣服。

許氏挎著包裹路過廳堂,看了眼李勳一眼,什麽也沒說便走向了大門口。

李勳又歎了口氣,佝僂著背跟上。

門外,李詩雅和沈玉儒等在馬車旁。

李詩雅哀求了沈玉儒好久,才答應把她們一家人接到自己府裏住。

為了從李詩雅口裏獲得關於沈君寒剩下的消息,他在一段時間內無限滿足李詩雅的條件。

馬車上,許氏還不知道沈玉儒要把他們都接到府裏去住,隻是一個勁兒地歎氣,“我們一把年紀了,接下來住哪裏啊!”

李勳坐在靠近門口的位置,低著頭不說話,感覺有些無顏麵對她們母女倆。

李詩雅安慰許氏,“娘,玉儒答應我們,會把我們接到府裏去住!您不用擔心!”

許氏一聽立即露出笑容,“真的?”

她看向沈玉儒,高興地握住沈玉儒的手,湊到他麵前問道:“沈公子,您真的讓我們住進貴府?”

沈玉儒無比溫和,抿起一絲笑意,“是的伯母。”

許氏高興的合不攏嘴,有種塞翁失馬的感覺。

高興完,許氏不忘瞥了眼李勳,指桑罵槐:“我女兒就是有本事,比某些不中用的男人強多了!”

李勳臉上一熱,頭壓的更低了。

屈辱,憤怒,在他臉上交織著。

但是他隻能忍。

如今他連住的地方都沒有了,除了忍,他什麽也做不了。

李詩雅拽著許氏的胳膊逛了逛,皺著眉頭,示意她別再多說了。

生怕沈玉儒不知道他們家內部有矛盾似的。

許氏癟了癟嘴,這才閉上了嘴。

沈玉儒閉著眼睛,把他們一家人嘀咕了八百遍。

他希望許氏和李勳能老老實實的住著,別給他添亂,本來就已經夠煩了。

……

華燈初上,滁州城內萬家燈火。

晚上的時候,已經有人開始在家門口燒紙錢了。

照月和紫雲紫柔幾人也在大門放了一個火盆,往裏麵扔紙錢。

她母親一輩子不爭不搶,卻成了李勳的踏腳石。

張家幾輩子累積的財富,也成了李勳的囊中之物揮霍了數十載。

李勳當初不過是一名窮秀才,遇見張嵐後,才在張家的人脈資源幫助下中舉,才能坐上縣知事的位置。

隻是,曾經窮飯都吃不起的秀才忘了自己是如何走過來的,不但不知感恩,還把在自己嶽父彌留之際,告訴他張府要改姓了。

因為李勳覺得自己入贅實在是抬不起頭來,隻有把姓改了,他才能真正揚眉吐氣。

又在張嵐鬱鬱寡歡時,迎娶了另一名妾室進門,當著她的麵秀恩愛。

這一切都被三歲的照月看在眼裏,李勳以為,照月並不記得這些。

所以麵對照月時他並不感到愧疚,反而肆無忌憚地展示他父親作為的權威。

後來張嵐到死的時候,都告訴照月不要恨她的父親。

隻要她好好長大,嫁個好人家,平平安安過一生就行了。

鮮豔的火光印在照月的臉上,五官更加深邃動人。

照月坐在門檻上,一把一把往火盆裏扔紙錢。

她心裏暗暗跟張嵐道了個歉。

她說,對不起,娘,我沒有嫁個好人家,但我選擇了另一種方式,過好屬於我自己的人生。你在九泉之下安息,下輩子投個好人家。

暗處,沈君寒默默地看著這一切,並沒有選擇打擾。

翌日清晨,照月收拾了,乘坐馬車前往霧靄山。

她們滁州去世的人大多數都會埋在霧靄山,有少數會出城,埋在河對岸的山上。

到了山腳下,路邊停了好幾輛馬車,遠遠地能看見祭祖的人的背影。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

下著小雨,有些泥濘。

幾行腳印深一腳淺一腳的蔓延至山上,華麗的裙擺染上泥汙後,索性也不管了,就這麽直直往山上去,回到家再換了就行。

紫雲在旁邊撐著傘,跟不上照月的步伐。

“小姐,您慢點兒!”

照月回頭等她,“你快點兒!”

照月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母親的墳,她無比想念母親。

到了山頂,照月路過邕王的墳,忍不住啐了口。

聽說在別人墳前吐口水,會破壞後人的氣運。

紫雲紫柔也跟著啐了口。

三人相視一笑。

穿過雜草叢生的小路,幾人終於來到了張嵐的墳前。

這一年來無人來看望過,墳頭草已經一米多高了。

照月放下食盒,拿著鐮刀一點一點把墳頭的草割去,又仔細把灰掃幹淨。

做完這一切,她才把食盒裏的祭品拿出來,擺在墳前。

她跪在墓碑前,誠懇的磕了三個頭,又虔誠的閉上眼睛,在心裏一遍一遍說著對母親的思念。

母親,這世上要是真的有鬼魂就好了,您回來把李勳,許氏,李詩雅一起帶下去吧!

還有沈玉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