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第一天,似乎有什麽不一樣,又一切照常。

屋內的溫度比屋外還低,被窩實在睡不暖和。一晚上過去,腳還是冰冷,跟死了一樣。

熬了一夜,李照月忍不住,早早起來,來到廚房,燒起了火。

鬆脂在烈焰間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溫暖的火光印在她的臉上。

那張生的明媚的臉襯托得更加豔麗。

她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沉浸在久違的溫暖中。

一邊的鍋煮著稀飯,另一邊燒著熱水。

這樣的條件,並沒有讓她感到難過。上輩子她經曆過戰亂,餓到啃樹皮,睡山洞,所以現在這些,根本不能打敗她。

吃過飯後,李照月將院子裏的雪清掃到兩邊。突然,幾個老婆子走了過來。

老婆子不自覺地打量著打掃得幹幹淨淨的院子,目光中多了幾分讚許。原以為戶部侍郎家的嫡女會嬌生慣養,鬧脾氣,可她卻一聲不吭,硬是在這裏熬了半個多月,還將原本破爛的門窗都修補好,似乎打算安定下來。

幾人都心裏莫名多了幾分敬畏,可她們是邕王妃身邊的人,自然是不能表現出什麽的。隻是語氣上相比之前緩和了不少。

“李姨娘,王妃讓您到廳堂一趟。”

李照月語氣平靜,“王妃娘娘找我何事?”

這一世王爺死後,許多事情都有了改變,她無法預測,從而避免後果。

可她知道那邕王妃不是什麽善茬,表麵慈悲佛心,背地心狠手辣。

她找她,固然是沒什麽好事的,隻能小心應對。

李照月跟著老婆子走向主院。老婆子走在前麵,有說有笑。身上暗紅色的新年服隨著步子擺動。

其他走動的丫鬟下人也都穿著喜慶的新年服,這樣一襯,她倒顯得連個下人都不如。

舟渡院的大門緊閉著,裏頭沒有一絲動靜,隻有門口兩個紅色燈籠隨風搖曳。

不遠處的今照院倒是遠遠就傳來嬉鬧聲,能明顯聽出幾道女聲中夾雜著一道男聲。

是沈玉儒。

他風流成性,院裏的丫鬟都是精挑細選,個個出眾。

院子敞開著,李照月不自覺扭頭看了眼,卻正和沈玉儒對上目光。

隻是一瞬,她便快步走了過去。

沈玉儒動作一頓,笑容緩緩消失,露出一絲疑惑。

“那是誰?”

和他嬉鬧的丫鬟早注意到門口經過的李照月,語氣裏有幾分不屑:“公子,那是王爺去世前娶的妾室,李姨娘。是個晦氣人,嫁進來那天就把王爺克死了!”

“您可千萬別搭理她,否則會傳染晦氣!”

沈玉儒挑了挑眉梢,頓時沒了打雪仗的興致。

他捏碎手中的雪球,隨手丟到地上,說了句:“不玩了!”

便朝著外麵走去。

幾個丫鬟麵麵相覷,顯然是意猶未盡。

此時,李照月已經隨著老婆子來到廳堂。

邕王妃正坐在主位上,手裏抱著一個精致小巧的暖爐,笑著和一邊的婆子說話。

見到李照月走來,臉上的笑意並沒有消失,而是將她叫了過去,安排到一邊坐下。

邕王妃沒仔細瞧過她,今天在一屋子的襯托下,反而凸顯出她樣貌的優越。

她心中暗暗鬆了口氣。

還好這丫頭剛進來就把王爺克死了,不然就憑他那風流的性子,怕是要把她寵到天上去。

她再想給沈玉儒謀出路,就更難了。

“李姨娘,這幾天委屈你了,前幾日玉儒回來,又逢君寒大婚,光顧著高興,倒把你忘了。”

此話一出,屋內的丫鬟婆子皆捂嘴偷笑。

她哪是把她忘了,分明是她特地囑咐下人們不許管她,哪怕李照月主動來要東西,也要找各種理由拖著,就是要她帶著希望受盡苦楚。

可邕王妃似乎才發現自己小看了李照月。從一開始,她就沒有任何動靜。若不是她派人暗中盯著,還以為李照月受不了委屈自縊了。

李照月注意到那些丫鬟婆子的竊笑,不以為然,起身微微點頭。

“多謝王妃關心。”

說著,門外走進來一個穿著灰色大氅的男子。

男子腳下生風,臉上含著淡淡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

“母妃!”

所有人都朝他看了過去,丫鬟臉紅心跳,都垂著頭不好意思看他。

比起世子沈君寒,沈玉儒的風趣幽默性格開朗,更得府中下人敬重。

“玉儒,快來!”

邕王妃朝他招了招手,臉上笑意加深。

沈玉儒十分乖巧,走了過去,路過李照月,他特意停下步子,彎腰恭敬地喊了聲:“姨娘!”

李照月心裏咯噔一聲,猛地抬眼看他,眼底滿是驚恐。

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沈玉儒一愣,有些疑惑,以為是自己哪裏嚇到她了,不由問道:“姨娘,你怎麽了?”

邕王妃和丫鬟婆子們也都奇怪地盯著她。

第一次見公子,有必要如此驚訝?

有幾個丫鬟心裏忍不住嘀咕,懷疑她這是故意勾引沈玉儒的把戲。

“你...你怎麽知道我?”

沈玉儒應該是第一次見她才對,怎麽會一上來就如此自然地喊她?

莫非,沈玉儒也是重生?

沈玉儒這人人麵獸心,不比沈君寒好多少,若真是重生,她這一世怕是又要和上一世一樣難過。

不!

上一世還有邕王製衡他們,這一世沒了束縛,他們隻會更加放肆!

她必須盡快逃離!

“哦,是剛剛丫鬟們說的...怎麽了?”

李照月暗暗鬆了口氣,搖了搖頭,扯起一抹牽強的笑意。

“沒事...”

還好......

邕王妃微微皺眉,原以為李照月是什麽冷靜自持的女子,不過是知道一個名字而已就咋咋呼呼的!

她暗暗翻了個白眼,安排沈玉儒坐在主位的另一側,笑著聊了起來。

一屋子人就這麽看著他們母子倆拉家常。

屋外寒雪紛飛,李詩雅推著沈君寒走了過來。

她的手裹著白紗布,似乎受了傷。

門口有台階,李詩雅並不知道如何才能將輪椅和人一起抬上來。她費勁巴拉,麵上神情扭曲,卻終是沒能把他抬上來。

沈君寒一臉平靜,就這麽端端正正坐著,任由她出糗。而屋子裏的丫鬟婆子也沒有要幫她的意思。

戶部侍郎李家妾室扶正的女兒,即便是邕王府的下人也是不把她們放在眼裏的。

李照月淡淡地看著她,臉上閃過一絲冷意。

李詩雅,這就是你這輩子死活要嫁的人,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