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無情懲罰

“啊——”石橋上亂作了一團,已分不清是誰的驚呼。

淩鈺狠狠撞上綺夫人,身體重重倒在石階上,腰部緊隨而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她匍匐在石階上,親眼望著綺夫人被她帶去的力氣撞倒,那拋出去的身體從陸?身前一閃而過,硬生生落在石階上,一路滾下。

淩鈺已經愣住,驚愕地瞪大了眼:來不及了!

綺夫人尖聲痛呼,等滾落的身體終於停下,石階上已布滿了鮮血。一眾人在這霎時間驚得呆住,淩鈺愣神好久,終於率先回過神,猛地爬起身朝綺夫人奔去。

一地都是鮮血,紅得刺目!

“痛,痛,孩子……”綺夫人顫抖著聲音,痛吟著。

“孩子……”淩鈺說不出話來,滿地的血,孩子已經沒有了!

女眷們已經回過神來,悉數湧上前,卻又不敢靠近,踟躕著探頭張望。淩鈺扶住綺夫人,她的麵容痛苦地扭曲在一起,紅得似血的嘴唇都變得蒼白。淩鈺舉目無措,綺夫人死死抓住她的手,咬牙道:“紀淩鈺,都是你!”她長長的指甲陷進淩鈺手背裏,在淩鈺手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淩鈺抽不回手,無措地望著陸?。

事情已經發生這麽久,他卻不現身,他不著急麽?

陸?的目光撞上淩鈺,他步走來,命身側已經傻眼的秦全去找大夫。他親自抱起綺夫人離開,那血順著流下,染紅了他的衣袍。

所有人都跟上他們的腳步,守去了綺夫人的宸寅殿,石橋上獨裏淩鈺一人。她愣愣望著滿地的血色,腦中已是一片空白。是她跌倒了,害得綺夫人摔跤流產。但是卻是身後有人在推她,如果這力氣隻是想扶住她,大可不必這樣狠烈。

所以,所以是有人故意借她之手去害綺夫人?

腦中疑問一一閃過,淩鈺起身往宸寅殿小跑而去。

才到院中,已能聽到撕心裂肺的痛呼與嘶喊。淩鈺滯住腳步,又步走入殿內。女眷們已將大殿嚴嚴圍住,見淩鈺進去,自動讓出了一條道來。

誰都知道,淩鈺是這罪魁禍首。

綺夫人倚靠在床榻,她原本正握著陸?的手哭泣,見淩鈺進殿,目光瞬間變得淩厲,箭一般朝淩鈺射來,“惡女紀淩鈺,你為什麽要害我!”

“是我的錯,但是卻是綺夫人無禮在先。”若不是綺夫人將那隻狐狸扔來,她哪裏會受驚跌倒。

綺夫人咬牙切齒:“你還狡辯,我自己怎會害了自己的孩子!”她求助地望著陸?,拉住了他的手,“君上,君上你都看到了,是魏女,是魏女推的我。我們的孩子啊!”

陸?從始至終都沒有望過淩鈺一眼,他隻拍了拍綺夫人的肩,悵然道:“孩子沒有了還可再有,確實是你失禮在先,孤也有錯,不應替你去獵那隻狐狸。”

“不是的,君上……”綺夫人哀求的話語被陸?打斷,“孤也難過,但子嗣還可再有,你調養好身體。”

“君上啊!”綺夫人厲聲說道,“是妾失禮在先,但魏女難道就沒有責任了麽?魏女是君上的義妹,但她犯了錯,難道君上就不懲戒了麽,!”

是的,淩鈺有責任,躲不掉的責任。在場之人都瞧見了是她推倒的綺夫人,不管她是不是摔倒不受控製,她都有了這責任。

但陸?出言維護,又是這樣嚴重的事情,場上女眷都埋首不語,誰都不欲惹上這樣的麻煩。

綺夫人哭泣的聲音響徹大殿,令人心生悲切。

與綺夫人一向交好的一個妾出來說道:“君上,說到底綺夫人是天子冊封的人,不可以受這樣的委屈呀!”

天子,梁天子。

淩鈺心中一震,恍然間覺得腦中有什麽呼之欲出。但她凝眸朝陸?望去時,與他的目光碰上,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又在,任何“”,!瞬間消失,再想不起來。

陸?凝她一瞬,將目光收回,“孤是忘了。阿鈺,你推倒了綺氏,過來賠一個禮,今後便由你來負責照顧綺氏。”

他果真向著綺夫人。

淩鈺緩緩朝他凝眸,下頷微揚,“阿鈺無意撞倒綺夫人是阿鈺的不對,但是卻是有人在身後推了阿鈺一把,阿鈺可以照顧綺夫人的身體,但阿鈺錯不至罪,不願賠禮。”

此言一出,所有人俱是一驚。昔日天真有禮的魏女已經變得頑強倨傲,懂得拒絕,而這拒絕的對象竟然是她們的君上。

陸?朝她望來,沉聲喝道:“放肆,向綺夫人賠禮。”

他不悅的樣子變得難看,硬朗的輪廓更顯冷漠,薄唇緊抿,眉頭緊蹙,黑色的眸帶著燃燒的怒火牢牢將她鎖住。她不喜歡他這個樣子啊,一點都不喜歡,為了綺夫人,他可以這樣當眾懲罰她麽!

淩鈺覺得鼻中發酸,單薄的身姿挺立,依舊微揚下頷,“阿鈺惹了義兄不悅,這是阿鈺的錯,但是石橋上有人推了阿鈺,並不是阿鈺一人的過錯。”

她倔強的樣子讓陸?失了神,但隻一瞬,他再斂眉問:“那你說是誰推了你。”

淩鈺怔住,“阿鈺不知。”她搖著頭,緊咬下唇,想不出是誰推了她。她身後當時都站了誰?女眷們,這麽多!對了,還有瑞夫人!

猛然掃開目光,瑞夫人立於女眷中,端莊的麵容透出焦急,帶著憐憫的目光凝望著她,替她擔憂。

瑞夫人替她著急,怎麽可能是瑞夫人。

淩鈺收回目光,沉默好久,“阿鈺願意照顧綺夫人,但不願賠禮。”

“你看她,你看她,君上,她就是你一直疼愛的義妹啊!”綺夫人又再哭訴,扯緊了陸?的衣袖。

這一場風波在所有人同情與幸災樂禍的目光中過去,淩鈺白天所有的時間都留在了宸寅殿,照顧起了綺夫人的飲食起居。她已如一個婢女,在綺夫人的責罵與暴怒中端茶送水。

淩鈺可以忍受,始終都是因為她綺夫人才失去了孩子。這個孩子也是陸?的,他已二十有七,這一個孩子多不容易。他也是難過的,她愧對。

忙碌過後,已是夜晚。淩鈺拖著疲倦的身體回去澄華殿,清風無語,蟲鳴寧靜,也隻有在這安靜的夜晚,她才有屬於自己的一份放鬆。拐過前路,卻有一個熟悉挺拔的身影。

一身玄衫,頎身挺立,如初見時的俊儔驚人,同樣讓她怔住。

腳步已經停下,他安靜凝望她,並不是偶遇,她看得出來,他在這裏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