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恢複元氣
“蕭大使!你不能言而無信,朱某以會稽來降,如何不得朝廷招安?你給的招降密函咱還收著呢,你要讓天下人恥笑不成!”
會稽城內,被五花大綁的賊頭朱爕大聲叫屈,拚死掙紮,外頭一路上屍首寥寥,破城的時候也不過亂戰一場,死傷千餘而已。因為武士彠給朱爕送信招安的消息,還是被巧妙地捅到了劉元進那兒。劉元進雖然不全信,終究起了一些疑心。
蕭銑大軍渡過浙江、斜插浙東運河分割時,劉元進隻是在渡江時做出了一番阻擊,結果又是大敗,折損近萬人馬。劉元進自忖在平原地區再難和蕭銑決一死戰,留在會稽城裏也不過是被團團圍困後等死的命,唯一的生機就是繼續往南逃,逃進浙南閩北的山區,占山為王,茫茫大山中,蕭銑不熟地形,想來不一定能追得上。
所以,朱爕就被劉元進安排了繼續留守會稽——你丫的當初爺和管崇去無錫縣和蕭銑決戰的時候,你不就是在守家的麽?如今你繼續守好了。這屬於典型的舍不得自己根據地,又不願意親身滯留在此承受被圍困而死的風險,所以丟個炮灰在這裏斷後——
如果朱爕命好,靠著會稽孤城撐過了兩三個月,一直到蕭銑被楊廣重新調走參加來年的高句麗之戰,那麽他劉元進自然可以“俺胡漢三又回來了”重新回來接收地盤。如果朱爕命不好,沒挺過去。那也無非是死了一個有和蕭銑勾結嫌疑的頭目而已,加上一些朱爕的嫡係部隊,劉元進也沒什麽心疼的。何況朱爕如果能在會稽多堅守一陣子。也能為劉元進朝南行軍跑路多爭取一些時間差,有什麽不好的。
朱爕當時就想反抗,但是他的嫡係兵力已然不如劉元進,又不敢真的火並,首鼠兩端猶豫之下,想著萬不得已還能獻城投降蕭銑,便暫且按捺著留下了。
壞就壞在朱爕這人實在沒眼色。蕭銑的大軍到了之後,還想試試對方火候,看看自己有沒有能耐守住。所以死撐著和蕭銑的攻城大軍對抗了兩天,一交手,朱爕就明白靠自己手頭的人馬,最多撐個十天半個月。然後他就隻好在城裏頭砍了幾個軍官的腦袋。給蕭銑送去請降,說砍了的是劉元進留下的監軍,他朱爕本無意再戰,隻是急切圖劉元進不能得手,隻能以會稽城歸降。
蕭銑大軍進城,守住各處要害,就把朱爕拿下了,才有了本章開頭那一幕。
“不敵而降。還敢竊辭狡辯求首義之功——若是真有心來降,為何不在大軍渡江時便起事。拖住劉元進?四麵合圍城池後,猶然拒戰數日,某卻是不能承擔此前的許諾了,來人呐,將朱爕囚車押解,送上東都,請陛下發落。若是朝廷也以為此降可以免罪,某自然無有不可。”
朱爕如同殺豬嚎叫一樣被捆走了,跟在蕭銑身側的房玄齡麵有憂色,諫道:“大使,亂賊多有搖擺不定,今日若是如此處置朱爕,將來如何勸降呢。”
“話不能這麽說,某也隻是嚴懲首惡而已,從此便是要在江東立下一個威:扯旗造反之人,除非他誅殺了另一名賊首,否則隻是以本身而降,則降而亦斬,正所謂‘當今之計、海內一統,唯流賊造反,若容其降,無以勸善’。如此,才能逼得群賊自相猜忌,不敵時相互圖謀。而且若是賊首真個因此死戰不降,他們手下便沒有求生邀功之人麽?”
蕭銑的態度很是堅定,因為他知道江東不是山東河北,山東河北群賊太多,從大業六年就開始亂了,至今已經有三年,糜爛不堪;若是一味不饒恕賊首,那亂賊隻會狗急跳牆。而江東至今發生民變不過才半年功夫,此前因為富庶,都是很安定的;而且江東民變的原因也不是因為怕收稅,而是怕服役,也就是說,不是因為窮,而是因為怕死,對於這種原因的民變,一定要下狠手幹掉賊首,讓百姓知道誰當賊首,那朝廷就必殺之,天涯海角都不放過,才能徹底震懾住。
……
朱爕被送到東都去聽從聖命發落,結果雖然還沒下來,但是蕭銑這邊的人隨便想想,都知道以楊廣的脾氣肯定是要把朱爕給剮了的。蕭銑拿下會稽城後,依然是分兵平定諸縣,把諸暨、上虞各處尚且不算深山的縣城掃清了,走浙東運河一線的來整則把明州地界直到臨海的賊軍都掃清了。
劉元進估摸著隻剩下兩三萬人,一路南逃,人馬越來越少,直到東陽郡和永嘉郡的山區躲避,連永嘉郡都有臨海這些沿海縣城被放棄——總的來說,也就是逃到了後世金華、麗水一帶的浙南山區裏頭,而台州這些沿海地區雖然如今從行政區劃上也屬於永嘉郡,但劉元進懼怕蕭銑水師迂回來襲,根本不敢呆。
有鑒於此,蕭銑帶過江的三萬人馬,再次留下了大約萬人,分守會稽郡各處,並把住諸暨、臨海等浙南山區出山道路的隘口,防止劉元進繼續北竄。剩下的,便給來整、秦瓊二人留了一萬人馬繼續追殺剿賊,往南擴張勢力範圍,他自己則北返回到吳郡,開始處置一些戰後的領地重建工作。
如今也不過才十一月上旬,他還有一個半月的時間擴大地盤,劉元進這種喪家之犬,給來整、秦瓊個把月,絕對可以搞定了,已然沒有資格再浪費蕭銑自己的時間處置。預計到時候蕭銑的勢力範圍可以擴張到建安郡(福州)邊界。
回程的途中,蕭銑先到錢塘縣安心住下巡視了五六天,找來如今已經是錢塘縣令的沈法興,好生詢問了此前賊亂時自己在錢塘、餘杭、富陽等縣的封地情況,是否有被戰亂破壞。沈法興也事無巨細都匯報了。
因為蕭銑提前讓沈法興幫忙、動用徭役修了塢堡,還有私兵固守,當初亂賊過境的時候並沒有能攻破,最多隻是損失了一些桑樹,被賊軍砍走拿去製造弓箭,以及把當年田間的收獲糧食劫掠了不少、把桑基魚塘的養魚都撈走打了牙祭,僅此而已。蕭銑評估了一下,最多也就是相當於損失一年的收成而已,但是可持續生產力並沒有遭到破壞。當初他隻是吳郡郡守,手頭隻有一萬戶上下的食邑封戶名額,隻能在這幾個縣營建封地莊園;
而如今再次回來,已經是鳥槍換炮了,足足四萬戶的封邑名額,加上自己的官身也變成了丹陽留守和江東六郡討捕大使,正好把封地往北擴建,圈到吳興地界內——畢竟,他的封邑戶口額度,如今已經相當於四分之一個吳郡了,兩三個縣怎麽塞得下?真要做到幾個縣就塞下,那可就全縣都是他家的,別的地主鄉紳都沒活路了。
蕭銑略微考察了一番,又和沈法興、武士彠合計了一下,便決定把未來封地莊園的範圍往北麵的吳興縣西部、長興縣全境發展,最遠可以進入義興縣、溧陽縣南部。這幾個地方大致上是太湖西南岸一帶,自古太湖最繁榮的都是太湖與長江之間的東麵和北麵——後世的蘇錫常三個富庶之地,都是在太湖與長江之間,因為那些地方都是魚米之鄉的平原。而西南兩個方向,隻要是從吳興縣(湖州)再往西,就進入了天目山山區,一直到宋朝為止開發都是挺落後的。
現在蕭銑手頭有的是流民,有從皮島遷回來不適合再當兵的,也有征討劉元進時抓獲的俘虜中無家可歸的,湊三四萬人還是很輕鬆的,雖然按照“一戶五口”的平均來說,這些人也就組成不到一萬戶民戶,可架不住那裏頭男丁比例很高,都是壯勞力,按照蕭銑的規劃有的是辦法把後世湖州西部、常州南部的太湖東岸丘陵地帶開發出價值來。
尤其是,蕭銑對於兩浙的地理環境還是很熟悉的,長興縣境內後世有浙江境內唯一規模以上的煤礦——長興煤礦,對於想要自建根據地打造兵器的蕭銑來說,也算是一個不錯的發展區位了。而且長興縣西邊的顧渚山與天目山之間的西苕溪,也是河水普遍平緩的兩浙地區難得的水能資源相對豐富的河流了,稍加休整堤防水壩,搞個類似於都江堰的古代水利工程,就可以獲得平穩、均勻的水能衝力資源,搞搞各種手工業原動機不在話下。除了這個地方,整個太湖周遭其餘地方都是死氣沉沉,流速賊慢的平緩河流。
沈法興身為錢塘縣令,實則還是以經營蕭銑的封地為主要任務,蕭銑一旦有命,馬上拋下自己本職的政務,和武士彠兩個忙碌起來,安頓流民,組織人手起屋墾荒、分發農具、調撥物資,不在話下。
蕭銑安排好了這一切,繼續緩緩北歸,途徑姑蘇的時候,少不得再逗留兩日回去看看城中各處是否有嚴重破壞——畢竟相較於錢塘來說,姑蘇的城池可是淪陷於賊手兩三個月之久。細細查問,果然是有不少富戶遭了劫掠或是滅門,市井凋敝,沒個一兩年恢複不了戰亂前的元氣。蕭銑自己當初在姑蘇的園林滄浪亭,也被糟蹋得不成樣子,好在滄浪亭本來就是古雅恬淡的所在,沒什麽富麗裝飾,不入俗人流賊的眼,所以除了拿走些值錢的東西外,別的流賊也懶得破壞。
安撫好了各處,蕭銑正要回丹陽處理些積壓的公務,順便給高士廉送行,讓他去嶺南上任。然而還沒離開姑蘇,就遇到了高士廉一行自己走水路順運河而下,到姑蘇來找蕭銑辭行了,這貨居然如此等不及,一聽說道路賊情被蕭大使掃清了,就忙著去赴任。